崑山玉碎鳳凰叫
夜鵬一張小臉兒皺成個肉包子：“這是什麼？石頭還是——心？”
“是玉。”
“這玉好醜——”夜鵬哆嗦一下，忙改口道：“稠密質潤，一看就絕非凡品。”
呵，黃尚苦冷哼一聲，摩挲着那塊粗糙無比的玉石道：“它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因為它才活着的。”
“！這是你的內丹還是魄珠？！”
“......”黃尚苦壓下火氣，“都不是。如果沒有它，只怕我現在還——”還是個茹毛飲血、不見天日的怪物。
夜鵬疑惑道：“還怎麼？”
“我只問你，如果我把他送給阿楚的話，他會答應嗎？”
夜鵬終於回過味兒來，驚道：“怎麼，他還沒有答應你嗎？”
“...沒有。我還沒有說，他自然還沒有答應我。”
“可我今天分明看到你為他穿靴了！”
黃尚苦疑道：“這和穿靴有何關係？”
“......！”夫妻之間都是這樣做的啊....難不成，難不成，難不成黃尚苦並未剖白！對，一定是這樣，沒有什麼別的可能了。黃尚苦這個禽獸！把人睡了那麼久，到現在才想起要負責，禮物居然還只是個奇醜無比的玉石頭？！這還是人嗎？不，他本來就不是人......阿楚好可憐......
“你在想什麼？”
“啊，沒有，沒有沒有。”夜鵬輕咳兩聲，道：“你就準備送這個？”
“...不夠嗎？”
“唉——”夜鵬搖搖頭道：“在這一點上，你終究是不如我。”
“你的朋友好像還沒有我的多。”
“...這重要嗎？！貴精不在多，你怎麼能如此庸俗。”
“...對，我也只有阿楚這一個——”
“你還想要幾個！？”
“我就要他這一個。”
“這還差不多。”夜鵬看他一眼，嘆氣道：“也許這塊兒石——玉，玉在你看來是極為重要的東西；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阿楚會怎麼看？對他來說，這終究是塊兒石頭而已——頂多是一塊兒形狀較為特殊的石頭。”
“...真的嗎？”
“他不知道這玉石其中的意義，自然不會多看重它幾點。”
“...那我..再準備些別的？”
“那是自然！”夜鵬見他上道兒了，喜不自勝，道：“你就給他貴的，好看的，珍稀的，不管是什麼，只要是好的，你就都給他。八抬大轎給他抬過去，那麼多寶貝放在他面前，他會不答應嗎？就算他想拒絕，也不好意思啊！”
“......阿楚好像..不喜歡這些。”
“你懂什麼，這一招至少能阻止他拒絕你，好戲還在後面呢！等他看過這些，你再送他喜歡的東西，他肯定開心。只要是他喜歡的，你就全都送過去，還怕他不答應？”
“......真的嗎？”
“真的，阿楚若是不答應，我必拔羽毛來見！”你都做出這種不負責任的禽獸事情了，阿楚還願意跟着你，可見他對你是真愛了。
“不必作賭，阿楚願不願意都好，我只是...希望成功罷了。”
嘖，還挺像個人樣，早知如此，你當初幹什麼去了。夜鵬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聽我的，准沒錯。”
“...可我還是覺得——”
“別你覺得了。南明君，你活了幾百年，可曾有過伴侶？”
“自然沒有。”
“那不就得了，在這件事上，你還是要聽我的。我走過的路比你掉過的鱗都多。”
“...可是你自己也沒有伴侶啊。”
“......你——”
“好好好，我知道了，多謝你。”
“...”夜鵬猶不放心地補充道：“記得，一定不要小氣，南明君你能拿出多少，就給他多少。”
“嗯，你放心。”
夜鵬心中甚慰，笑呵呵地出門回房扒耳朵而去了。
黃尚苦靜靜站在原地，凝眉沉思——我有的...府邸已經給他了，乾坤袋也已經給他了，現在這片玉石也會給他的，如此一來，我還剩下——我好像沒有什麼能再拿出來的東西了......這可如何是好。
對了！南海孤峰上的那座木屋和湖泊！對，我還有這個。嗯，如此一來，第一步要準備的東西便都齊全了。
第二步——便是他喜歡的東西。阿楚喜歡什麼呢，黃尚苦看着自己的手掌，漸漸陷入沉思。
楚行舟還未進屋便聞到了鋪天蓋地的鮮魚飯香，險些被沖回了走廊。他有些猶豫地打開房門，抬眼便看到了如此一般景象。
數百個稻草小人正歡欣鼓舞、載歌載舞地滿屋子亂竄，見他來了，愣怔片刻，飛也似的四散奔逃，撞得滿屋都是碎草屑。有幾個小人兒的胳膊、腿腳不幸在撞擊踩踏中斷掉，只能在靈力的牽引下像無頭蒼蠅般四處尋找自己的原身。
......
這是.....
.
楚行舟後退一步，飛快地關上房門，轉頭仔仔細細、從頭到尾地確認了一遍房間的順序——確實是右手邊第三個沒錯啊...沒走錯啊......
房門唰地一聲從裏面被打開，黃尚苦衣冠不整的衝出來跑到他面前，滿臉通紅，欲言又止。
黃尚苦看着他渾身稻草的樣子，足可以想見這人是衝破了多大的阻力來見自己。
......“黃兄？”
“在！”
“......這是..怎麼了？”
“我，這...”黃尚苦手忙腳亂，指指東又看看西，半晌方支吾道：“我，我在做小人兒。”
......啊？
楚行舟笑笑，並未再問，抬手把一包東西懟到了他胸口。
黃尚苦抬手接過，只見那是一包點心樣式的東西，摸起來軟軟的，熱熱的。
“這是...？”
“給你買的，糍粑，店家剛做好便被我逮到了。”楚行舟偏頭看他，道：“我聽聞南海那邊會吃這個，今日寒冷，就買了些給你，暖一暖。”
“！”黃尚苦心中驟然升起一簇蓬勃的暖陽來，他只覺得手中小小的糍粑糕點熱地像一捧炭火，卻捨不得鬆開。
“多，多謝阿楚。”
“不必客氣。”
“你，你先前不叫我跟去，說是為了——”
“我沒騙你，三日之期已到，我確實是為了去拿禮物。”楚行舟笑着打斷他，“不過想順便買些糍粑，也是真。”
黃尚苦這才輕鬆地笑了起來，點頭道：“那便好，那便好......”
楚行舟看着他的樣子，也不忍心再等下去。低頭從衣袖中拿出一塊兒看上去柔軟無比的布料。
黃尚苦瞪大眼睛，問道：“這是何物？”
“圍脖。”楚行舟笑着打開那塊兒布匹，“低頭。”
黃尚苦應聲低頭，不動聲色。他悄悄嗅了嗅楚行舟身上的氣味，心情才漸漸平靜下來——楚行舟就在他身邊，沒有走遠。
“好看嗎？”楚行舟的手指輕輕蹭過他的脖頸，留下了溫暖的溫度。
“好看！”黃尚苦樂呵呵笑道，只覺得自己脖子上被掛了一團厚重卻又輕飄的雲，珍重無比。他僵硬着脖頸，不敢輕易動作，連抬頭都要猶豫再三，他生怕自己不小心一動，那團雲就會散了。
黃尚苦低眸細細端詳着脖頸上被認真系掛上的“圍脖”，心若擂鼓，由衷喜悅道：“好看，真好看...”
他喃喃着笑起來，眼睛裏是波光粼粼的泊，透着明亮的期許：“真好看，真的。”他不敢上手去摸，只是憑着脖頸上一圈的觸覺去感受，“好暖，好軟...還有花紋！”
“嗯...喜歡嗎？”
“喜歡！”黃尚苦立時抬頭去看他，明媚如朝陽，“很喜歡！”
“那便好。”楚行舟也鬆了一口氣，他笑着把黃尚苦身上的稻草拍掉，拉着人走進房門，“走，我們進屋說。”
“等等——”黃尚苦話音未落，楚行舟便已推門而入。只見屋內草長鶯飛、一片狼藉，方才歡騰不已的百餘個小人兒現在都變得異常安靜，正排排端坐在角落裏，蔫兒成一捆草垛。
楚行舟聳聳肩，心情似乎不錯。他走上前去，彎腰拿起一個小人兒放在手裏觀察：“黃兄，你要做什麼嗎？”
“嗯...我，我本來是想，是想送你一個驚喜的。”黃尚苦僵硬着脖頸，不好意思地開口說道。
“驚喜？！”楚行舟瞬間笑起來，轉頭去看他，“什麼驚喜？”
“尚，尚未準備好。”
楚行舟笑道：“早知道不那麼快趕回來了，我擔心糍粑被風吹涼。”
“不，不妨事的。”
“既然不妨事，那就給我看看吧，看看你準備的驚喜。”楚行舟笑着看他，嘴角勾起。
“！”黃尚苦站在原地猶豫着，最終還是輕輕抬起了手。角落裏的那些小人兒彷彿在沉睡中蘇醒過來，漸漸恢復了神識。它們一個接一個地站起身來，邁着小短腿兒在房間內擺出一個超級巨大的高層愛心狀圖案，而後立正站好，等待號令。
“......”楚行舟緩緩瞪大眼睛，心跳有些加快。
黃尚苦看向他，低聲道：“阿楚，我吹燈了。”
“？”
黃尚苦慢慢走到燭台邊，腿腳似乎有些不便。他輕輕吹了口氣，屋內霎時暗了下來。楚行舟驚訝的發現，原來那些稻草小人兒身上都附着着靈流，在暗夜中散發著點點星光。
黃尚苦抿了抿唇，雙手抬起。那些稻草小人兒便開始同手同腳地歡舞起來，自手足間灑出淡藍色的靈流。它們從上跳到下，從左跳到右，擺出各種各樣的形狀和姿勢。隊形也在它們不斷的動作中幻化出不一樣的圖案——諸如半月、明星、花草、樹木、河流、山川、宮殿、房屋，不一而足。楚行舟看着眼前的這一切莫名覺得有些熟悉，突然之間，福至心靈——原來這些，竟然都是他遇到黃尚苦之後見過的種種景象！南海孤峰、西海龍宮、泗水長河、安慶酒樓窗外的月、趙婆婆家的葡萄，冥府黃泉路邊的火樹銀花，甚至是桑羽殿中的小廚房，竟都一一做出來了，而且細無遺漏，有模有樣。
......楚行舟靜靜看着，心裏忽然有些濕潤——這樣龐大細緻的工程，不知黃尚苦想了多久，準備了多久，才能做的這樣精美巧妙，美不勝——
“阿楚，我只準備了一個時辰，十分倉促，因此看上去甚為不堪...你，我，我下次一定給你準備最好的，最——”
“咳咳。”楚行舟偏了偏頭，忙道：“不，不妨事，你做的很好，這已經很好了，我都看呆了。”
“阿楚不必安慰我，我知道的，我一定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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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