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戰

停戰

“王爺憑什麼覺得我會公然支持你認你為正統?”薛斐狠狠皺起眉。

“薛大人若實在不肯,本殿下自然也不會拿你怎麼樣,”蕭峴卻是像長輩看着自家不懂事的晚輩一樣無奈笑笑,眸中情緒叫人看不分明,“薛大人的支持於本殿下最多只是錦上添花。你就算不支持,也改變不了什麼。”

“那王爺何必開這個口。”薛斐似乎耐心告罄般閉上眼側開臉去,滿是不願多看他一眼的神色。

蕭峴卻心情很好似的,低頭靠近薛斐耳邊輕輕笑了聲,語氣里卻滿是掩蓋不住的冷意:“但我還是想知道蕭峻那小子的下落。”

薛斐眉梢微微動了動,卻只淡聲駁他:“王爺問錯人了,九殿下的下落薛某可不知道。”

“你知道,薛大人,你瞞不了我,”蕭峴皺起眉,卻並不見什麼焦急神色,“蕭峻的下落你一定知道,而且這皇城中,只有你知道了。你們能從齊王手底下保住他,也一定有辦法送他出京,對不對?”

薛斐聞言抬了眼皮,低笑一聲對上蕭峴的眼睛,倒是頗有些無所畏懼的氣勢:“可我就是不說,王爺要殺了我嗎?”

“薛大人這是不想再見到祝成皋了?”蕭峴維持的淡然神色終於皸裂,抬手輕輕按住薛斐的肩膀,“不過是個最不打緊的皇子,為了保他丟了自己的命,薛大人,這買賣可不值。”

“可我覺得王爺不會殺我,說再多也是嚇唬人的把戲,又有什麼好怕?”薛斐漫不經心地掃了眼站在旁邊的種殊,又掃向從前只有過一面之緣的孟庚,便顯得對蕭峴的答話很是不走心。

蕭峴狠狠皺起眉,語氣冷了下來:“薛大人,太聰明也不是什麼好事。”

“那王爺想如何處置薛某?”薛斐知道自己是對的,也不忌憚過多,甚至帶點挑釁意味抬眼沖蕭峴挑眉。

蕭峴咬牙,似乎隱忍怒火良久,又平復回原本波瀾不驚的模樣,淡聲道:“那便罷了,明同,替我送薛大人回府。”

薛斐就這樣被蕭峴的人送回了薛府,但沒多久,薛府便里裡外外圍上了人,將他看的死死的。

祝臨被軍務絆在西漠,妥帖安排打了不少勝仗,倒也與胡人拉扯着不相上下,三月里胡人軍隊頹勢越發明顯,西方隱隱有了些傳言,胡人自個營中鬧起了內訌,正當祝臨心下沒底擔心着上京形勢時,蠻人撤了兵。

不足月余,胡人竟來了使者求和,又幾日,他們的老熟人,胡人貴女阿伊古來訪越陽城,帶了幾個手下在城樓下叩門。祝臨放了那女子進城,但也不敢懈怠,叫軍士們嚴陣以待,時刻警惕着胡人以免他們突然發難,一邊帶着阿伊古往城中走一邊留下重兵死守玄門關。

阿伊古戴着面紗,頭回直面祝臨同他講話,卻也不見有多少舊時傲氣,恭恭敬敬同他行了個禮,落座巧笑:“祝將軍,用你們中原話講,應該是別來無恙?”

“姑娘客氣,”祝臨與她不算有交情,舊時在上京也沒說上過幾句話,只是維持着原原本本的客套,“祝某聽聞姑娘是代表你們大營前來同我大楚求和的,我們便只講公事就好。”

“你們中原人一樣喜歡說這些故作姿態的話,不過你既然覺得我們只談公事便好,那我們就只談公事,祝將軍如今便也該叫我一聲阿伊古新單于。”阿伊古揚了揚手腕,雪白的膚色掩在手鏈的叮噹聲中。

祝臨神色微變,卻也不至於失態,只是暗暗掃了眼低眉順眼站在阿伊古兩側不敢抬頭多看的幾個隨從,假意笑起來:“那祝某還未恭喜姑娘。”

“客套話就不必了,你我不是要談兩國邦交嗎?”阿伊古靠在桌上,挑眉偏頭沖祝臨笑,卻也不見得有多真心。

“單于抬舉祝某了,你我只能談談戰事,至於邦交,還得看朝廷什麼時候派使者來談。”祝臨並不為她的嬌笑迷惑,甚至錯開眼不以為意。

阿伊古似乎就他對自己的美貌絲毫不為所動這件事頗為驚奇,但也並不計較過多,僅是掃了眼自己帶來的兩個隨從,輕笑起來:“祝將軍,中原已經很久沒有出過像你這樣的勇士了,我族軍隊也已經很久沒吃過這樣的敗仗了。和談一事,你覺得除你之外,還有誰能鎮的住場子讓我們咽下這口氣。”

祝臨心知自己的戰果並不算豐碩,也只是佔據地形主場加上胡人內部不穩才能有機會反攻,稍微出點岔子就不是今日這個結果。其他人不清楚,他卻清楚,如今西漠軍力薄弱實在不適合再打下去,眼見和談的機會就在眼前,若是放過,不知日後邊境百姓還要遭什麼樣的殃。

“阿伊古單于剛剛繼位不久,如今就敢孤身進城,不怕我等將你扣留在此?”但祝臨沒有接阿伊古的話茬,反倒自顧自換了個帶點火|藥味的話題。

“想讓我回不去的人多了,可祝將軍不是其中之一,”阿伊古搖搖頭,眸中亮起點明晃晃的笑意,“如今停戰,於你於我都是好事。”

祝臨定定看着她,並未主動應話。阿伊古同他無聲對峙片刻,忽就笑了出來,壓低聲音半趴在桌上望祝臨:“祝將軍,我也不怕你知道,如今王帳中混亂不堪。我方殺了右賢王,還有許多人不服我,我要坐穩這個位置,沒空分出心來跟你們楚國拉拉扯扯。我也知道你們的國家也正有許多事在鬧着,祝將軍想必也不希望西漠戰事繼續。大家兩方都是自顧不暇,何必再生這些無謂事端?”

祝臨垂着眸子看她笑,許久才移開視線:“單于為了這點小事竟也值得親自跑一趟?”

“怎麼是小事,”阿伊古嘟起嘴,倒像個無甚心機的無辜少女了,“起碼我要確保不會有人勾結中原人裏應外合做掉我吧?此番前來,一來是讓祝將軍看看我的誠意,二來,有些別的交易想與祝將軍談,非面見不可。”

“什麼交易?”祝臨微眯了眸,並不全然相信她。

“今日我回王帳,我族定然多有事端,”阿伊古拿指尖敲了敲木質的桌面,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不過我也不怕你楚國來犯,你們如今大約是沒那個精力也沒那個兵力的。我只想向你們大楚要個支持,待我坐穩了大單于的位置,屆時為兩族結百年之好互通關貿,祝將軍以為如何?”

“這我說了不算,”祝臨思量片刻,攤手,“單于也知道了,我國內政尚且不穩,如今我軍與你方軍隊相持已是不易。況且你等強取我國數十城池……”

“族中之事我又不需你等出兵幫我擺平,自個族裏的內戰請外援……我可還沒那麼窩囊。我只是不想節外生枝,今日你由我回去,你我二族停戰,日後你們大楚別幫着族中其他人同我爭權便是。至於那些個城池,總歸我們的將軍收服不下,百姓也鬧騰得緊,待我奪回實權便歸還於你國。兩國的百年之好,也就在將軍點不點這個頭了。”

“這麼簡單?”祝臨顯然不相信停戰一事就這麼不痛不癢地帶過了,也不信阿伊古如此慷慨的口頭保證會作數。

“和談當然沒那麼簡單,只是現在情況特殊,咱們都有更緊迫的事要做,何必拘泥太多。日後的邦交要提什麼條件,那就是兩族使者如何談判的事了,也不用你我今日一條一條列出來,不是嗎?”阿伊古挑了眉,眼裏滿是貴女的驕矜。

如此懇切易行,祝臨自然是沒什麼其他的好說,阿伊古便又帶着原先的幾個隨從怎麼來的怎麼走了。祝臨原想過她會因着趙坤的事對楚國有心結,也沒料到自那時離了京,這姑娘再沒提起過趙坤,也不知是放下了,還是另有想法。

即便如此,西漠軍隊依舊死守關隘,死防着胡人再有動作,不過經此之後,胡人那邊竟也真的安靜下來。

城裏的花開到了小半,上京依舊沒有消息。陳敬見着祝臨傷勢終於大好,便跟着祝臨一道處理軍務,如是有些天後,他同祝臨說:“將軍,如今玄門關形勢已定,將軍日夜憂心上京情況,不如回去看看吧。”

“我若走了,萬一西漠再生事端,責任不是你我擔得起的。”祝臨搖頭,哪怕他再想回京,也無法棄西漠軍於不顧,無法棄中原安危於不顧。

陳敬嘆了口氣,猶豫許久,才上前按住祝臨肩膀,這叫祝臨頭一次察覺,陳敬身量本就不比他矮。

“將軍,回去吧,西漠有我。”一直跟着他的小士兵,忽然堅定地同他道。

祝臨有些恍然,皺了眉不以為意地笑笑:“萬一胡人那邊再生變動,蠻子們又不講道義偷襲呢?我走了,你扛得住事?”

“我會據兵死守,”陳敬竟前所未有的泰然,眸光定定望着祝臨,“胡人內部人心不穩,西漠氣候也不適合打持久戰,不管還有沒有其他的機會讓他們自己離心,咱們關隘易守難攻,只要自己不上頭打得激進,守住定無問題,但凡抓住敵軍破綻,受損失的就只會是胡人。”

祝臨怔然抬眸,忽發現陳敬這些日子裏成長了許多,早已經跟從前那個只會問自己怎麼辦的小士卒相差甚遠。

“將軍說的,我一直記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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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性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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