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

皇商

薛斐未曾應聲,但蕭峴就這麼自顧自下了樓,薛斐由他手底下的人看着,最終也不得不跟上。

那位“虢州半仙”見生意找上了門,微微眯了眯那雙灰色如狼犬的眼,抬起下巴意味深長地一笑:“這位貴人,要算什麼?”

蕭峴望了眼身後的薛斐,低頭將聲音都放低,看起來倒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看看八字如何?”他從小到大叫人看過許多次八字,什麼國寺的大師,聲名遠揚的道長,說的話個個都比這江湖騙子有分量,如今他找這“半仙”批八字,也不過是隨意尋個借口搭上話。

薛斐就安靜地等着他與那江湖騙子交談完,抬眼間竟見蘇白在路口轉角牆根底下站着。那位置刁鑽得很,正正在蕭峴幾人看不着的角落,但那些暗衛都警惕着這邊,只要有心張望便能看到那邊,蘇白也仍是危險。

他知道蘇白並非魯莽之人,前些時候都能沉住氣,沒道理突然之間沉不住氣了,一定是京中局勢有了新的變化。

“薛大人,走吧,我送你回薛府。”蕭峴回身,倒是沒有注意到那頭的蘇白。

薛斐收回目光,微微側過臉,心下盤算着:“王爺預備什麼時候把薛府外頭那些人撤下去?”

蕭峴很意外地挑了下眉,似乎沒料到薛斐會主動跟自己掰扯起這樁事。在他眼裏,薛斐一貫是個沉得住氣的聰明人,沒道理如此心浮氣躁。但蕭峴沒有過多盤問,只是意有所指又含糊其辭地答了他的話:“自然是等薛大人想明白一切的時候。”

薛斐冷笑了聲,但也並不指望蕭峴會給他什麼答案,而是不管蕭峴對他這句話里的反常有多少揣度,也會不由自主將視線更多地放到他身上。那樣他的目的就達到了,蘇白那邊做更多事的機會也就有了。

這二人各懷心事地到了薛府,薛斐依舊被看得嚴嚴實實。蕭峴自個兒在薛府門口佇立許久,才終於回宮。

對蕭峴今日找自己同行的目的多番猜測過後,薛斐隱隱生出點直覺——興許蕭峴並沒有說假話,祝臨當真進了京。

當晚,在蕭峴不知道的地方,沈瑾被沈瑜和沈老爺子關進了家祠,沈瑜連夜冒雨拜訪了蘇府。

雨點砸在高牆磚瓦上的聲音顯出幾分沉重。這是場暴風雨,上京城幾年都沒下過這麼大的雨了,可偏偏不打雷,噼里啪啦的全是雨點砸下來的聲兒,叫暗夜裏行路的人心裏發慌。

沈瑜進了蘇府,祝臨一時還沒法確定他的來意便躲在一邊不見,蘇白見他撐傘來還濕了半身,便難得在夜裏還給他沏了壺熱茶。

“蘇兄,實不相瞞,是薛大人讓我來尋你籌謀。”沈瑜是個生意人,也並不與蘇白講那些彎彎繞,開門見山直說了來意。

蘇白與暗處的祝臨都有些意外。蘇白反應很快腦子也靈光,不過片刻便反問了過去:“沈家是商賈之家,雖說沈氏人確與不少朝廷中人交好,但你們的規矩一貫是絕不摻和政事。且不說沈公子何時與子卓通了氣連了心,單說如今我們都沒法在平陵王手底下與子卓碰上,沈公子又是如何聽到的子卓的主意?”

“摻和朝中之事非我本願,”沈瑜微微嘆了口氣,“只是我們沈家家中子弟犯下的錯處,到底也要沈家來彌補。沈氏早年只是普通商戶,得孝宗看重歸附朝廷做了皇商一家榮光。原本沈氏族人謹遵當年之約遠離朝中糾葛,哪怕姑姑嫁了祝丞相也從不偏幫祝家,可家中有不肖子弟壞了規矩與外人同謀攪動風雲。是我們管教不嚴有錯在先,總是要補救的。”

言罷他稍微頓了頓,又道:“齊王進京前薛兄拜會過我,我們做了個交易,內容不便細說。不過如今我與他是同盟,也大約算是與你們同一立場。薛兄的小廝今日以我與他約定的暗語給我送信,我便按他的意思前來與蘇兄通氣兒。”

蘇白沉默下來,還沒等想好如何開口,卻先聽到祝臨出了聲:“我倒想知道瑜表哥與阿斐做的什麼交易?”

這一聲叫沈瑜愣在了原地,許久他才回神,卻仍是難掩驚訝地盯着從暗處走出來的祝臨:“成皋表弟,你……你怎麼回京了?”

“表兄不希望我回來?”祝臨微一挑眉,倒是難得又開了句玩笑,“不回來怎麼知道京中局勢這般複雜,表兄還與阿斐坐到了一條船上?”

“不是……我原以為西漠戰事吃緊……”沈瑜平復了下心情,輕嘆完才走上前按住祝臨的肩膀,“許久不見了,成皋倒是清減不少,想來那邊確實不輕鬆。”

“閑話家常倒是沒必要,正事要緊,瑜表哥不妨說說你與阿斐在我沒回京之前布了個什麼局?”祝臨倒沒拂開他的手,卻帶着他重新坐回了蘇白面前。三人一桌分坐,祝臨自然而然地離沈瑜稍近些。

聞言沈瑜顯得有些意外,直上上下下打量了祝臨半晌才嘆道:“成皋如何知道我們已有謀划?”

“坐以待斃不是阿斐的作風,我太了解他了,”祝臨輕笑一聲搖了搖頭,抬眸定定盯住沈瑜,“瑜表哥也不像那種等着麻煩找上門的愚蠢之人。”

沈瑜心下暗道他們倒是默契,便垂眸思量片刻,如實道:“平陵王進京本是打着勤王的幌子,可是他故意讓齊王先進京熬死了先帝,自己再進京弄死齊王順理成章奪下主位。這日後在史書上說著好聽,可如今知道實情的人太多,他終歸不是正經儲君上位。不過於眾人而言,只要先帝沒留過傳位聖旨,平陵王身為三皇子,繼位也不至於名不正言不順——可惜的是,先帝是留有遺詔在的。”

“先皇遺詔?在哪?”祝臨倒是意外於那會老皇帝病得昏昏沉沉整天除了睡就是翻個身繼續睡,居然還難得聰明了一回留了遺詔。

“文任之手裏,”沈瑜神色倒是淡淡,“薛兄被平陵王看守住之前,平陵王進京,城中大亂之時,我曾花重金買通獄卒想叫人送他出京,可是他不肯,只讓我尋人手找到文任之,將他與九皇子送到安全的地方,他說文任之手裏有定安帝的傳位聖旨,可之後他便被平陵王看守住,沒法再傳出太詳細的東西,只能通過小廝傳出早前約定的暗語告訴我一些簡單的決定。”

“在文任之手裏便好辦了,我們如今已然知曉他的下落,”祝臨垂眸思索了片刻,微微皺起眉,“可是光有先帝遺詔顯然不足以對抗平陵王手裏的軍力。他是帶着在平陵郡養的兵馬殺過來的,若是宣出遺詔,他也未必會繼續裝那個‘偽君子’。萬一平陵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動武,咱們恐怕……”

“沈家在江湖中有些門路,雖然不足以媲美他在平陵郡用心養出來的精銳,卻也能頂些事兒,且……成皋你聽過虢州千騎嗎?早年先帝能在那許多兄弟的虎視眈眈中坐穩皇位,不過是因為虢州千騎之首是先德妃的弟弟。後來先帝坐穩了江山,那千餘人被併入了禁軍,如今還活着沒還鄉的,按資排輩個個都該是統領往上的人物。”沈瑜這邊顯然比祝臨靠譜得多,祝臨不過提了句問題,他便將解決的法子拋了出來。

虢州千騎當年誰人不知,一千個虢州的少年郎意氣風發意圖與西漠蠻人一較高下收復故土,那千騎之首在康成帝——也就是定安帝的父親——的首肯下帶着他們組了一支精銳,雖不是騎兵,卻叫人贊為千騎。只可惜最終那支精銳沒能上陣殺敵,被定安帝靠着聯姻收入囊中,成了他穩固地位的工具,最後甚至併入了皇家的私軍。

“可他們年紀也都不小了。”祝臨能明白,蘇白卻並不能全然明白時至今日這千人還有什麼價值。

沒等沈瑜開口,祝臨率先拍了拍蘇白的肩:“這就是玉清兄外行了。千騎當年保着先帝登基,後頭做了先帝的擁護者,自然是會以先帝遺詔為重。論資排輩,這麼些年他們怎麼都該混了個統領,那就是說他們手底下的人都得跟着他們以先皇遺詔為重。原先我也打過禁軍的主意,只是想是一回事能做到是另一回事,未曾想還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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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是很愛寫攻受互動的,但是這次回來改結局我突然發現我從開始改到現在,寫了這麼長了,攻和受居然連面都沒見到,而且一句話也沒說上,真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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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性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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