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生(1)
“玫瑰王子因為他的高傲而失去了那朵赤紅的玫瑰,人們知道——永遠永遠,他的花圃里都不會再有任何生命。”
“……”
希德蓋上手裏的故事書,接着無奈地看向依舊睜大着眼睛的小姑娘,故作愁苦地說道:“親愛的小玫瑰,真的該睡覺了。”
“小玫瑰”晃了晃腦袋。
她的頭髮團在印着唐老鴨的小枕頭窩裏,亂糟糟的像是要開花。
“如果你能早點睡覺的話,明天我就給你和托尼做千層酥,好不好?”希德低下頭來,金色的髮絲在小姑娘眼前晃來晃去的。
他笑得很溫柔,睫毛尖尖上懸着一粒一粒的小光點。
——似乎只要他傾斜一下頭就會墜落。
“不要托尼。”
“小玫瑰”搖着頭說:“只要摩根。”
摩根的臉頰鼓起來,抬起手戳戳希德橫過她被子上的手臂。
“摩根,和,希德——千層酥!”
說完,摩根笑起來,露出她那光禿禿的門牙牙床。
希德也跟着笑。
等笑完了,希德伸手點了點摩根的小鼻子。
他靜靜地看着摩根,滿懷那深厚而悠長的強烈感情,一時間情難自抑,如同飛馳而過的流星,殘餘的光亮依舊足夠溫暖他心。
摩根對於希德來說是一條格外特殊的生命。
是從他血肉里分出的另一半。
“我愛你,小玫瑰,我愛你,摩根。”
希德握住摩根的小手,深沉地說道:“我永遠愛你。”
灰敗的世界裏感謝你的降生,我如此崇拜於你的天真燦爛,如此渴望我的生命能夠在你的生命中留下哪怕只是一點的痕迹。
我們手牽着手一起學會了愛。
——真正的愛,無私的勇敢的愛。
“我也,愛你。”
摩根伸出另外一隻手,在希德下巴上輕輕一摸又輕輕離去。
她想了想,笑着說道:“愛你一百八十遍。”
“那我愛你三百八十遍。”
“嗯……我愛你,愛你——愛你一千遍!”
“我愛你一千八百遍。”
希德笑着,正打算說晚安的時候,摩根忽然又拉住他,思考了許久后,出聲道——
“愛你無數遍。”
-
“不是我炫耀,只是——”
托尼走過來靠在廚房門邊上,略有些得意地摸了摸下巴,說道:“我發現摩根很有那什麼數學天賦,我今早才剛教她千位數,她下午就學會靈活運用了。”
“哦,是嗎?”
希德背對着他在準備明早的料理材料,頭也不回地應了一聲。
托尼倒是興高采烈地繼續說著:“下午玩遊戲的時候,你猜怎麼著?呵呵,你肯定猜不到的希德。”
“什麼?”
托尼站直了。
像是宣佈什麼一樣地說道:“她說——‘愛你三千遍’。”
“……”
“嗯哼,我說了,我可不是在炫耀什麼。”托尼按捺住得意的笑容,聳着肩膀說道:“我只是想告訴你,摩根已經會說三千這個數位了。”
“哇哦,真厲害。”
希德點頭。
托尼當然聽出了希德的敷衍,只不過他很自信地問道:“你該不會是在嫉妒我吧?”
“我為什麼要嫉妒你?”
“她愛你超過三千遍了嗎?”
“當然。”
托尼笑着搖搖頭。
“好吧,我不拆穿你。”
他知道摩根到現在為止只能數到幾位數。
打開水龍頭。
水流沖打着水槽內壁,嘩嘩作響,穿過下水道時會咕嘟咕嘟的,像是水在笑一樣,一邊笑一邊流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托尼靠在廚房門口邊上,看着希德的背影感到一陣的暈眩——這強烈的眩暈感,這五年來時時刻刻地在試圖伏擊他。
已經過去五年了。
原本認定自己會成為殘廢的托尼,在希德的照顧下慢慢好起來,能站,能走,能跑了,摘掉了呼吸機,重新穿上戰甲,最後又脫掉,帶着希德在紐約郊區的湖邊小屋住下,真正地選擇了遠離這個世界。
佩鉑的女兒他們給她取名為摩根——那是在佩鉑懷孕的時候就跟托尼提到過的名字。
托尼相信佩鉑會喜歡孩子叫這個名字。
“然而,希德——你總是給摩根取一些亂七八糟的名字。”
托尼抱怨道:“我上次叫她‘摩根’,她低着腦袋還不應呢,嘀嘀咕咕地說自己叫‘小玫瑰’不叫摩根……”
“那只是個小名,可能她喜歡吧。”
“我不喜歡這個名字。”托尼像個彆扭的小孩兒一樣偏着頭說道:“換一個叫吧。”
“為什麼不喜歡?”
希德偏過頭來問:“明明挺好聽的。”
“……”
托尼沒有回答希德的這個問題,他只是抱臂站在一旁,略一挑眉,偏開臉沉默了許久,眼睛盯着客廳里的大型魚缸發獃。
怎麼說呢……在托尼心裏,“玫瑰”一直都不是別人,一直都只是希德。
不過是感到有點物是人非罷了。
許多事情都如同河水流向大海那樣勢不可擋地逝去了,而人不過是張網格篩子,除了河裏的一些小石頭,什麼也攔不住。
於是托尼揉了揉臉,故作輕鬆地問道:“明天早上吃什麼?”
希德轉頭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起來,單手撐在料理台邊上,漫不經心地回答道:“也許是你最喜歡的千層酥。”
“我最喜歡的?”
托尼立刻反問。
希德聳肩:“怎麼,不是嗎?”
托尼搖了搖頭,忍不住得意洋洋地問:“你很關心我?”
“不要臉。”
“哦,商人都這樣。”
“布魯斯可不像你這樣。”
“……”
一提到布魯斯,托尼就像只進入防衛狀態的河豚一樣鼓起來:“你是說那個抑鬱成疾的老東西嗎?哈,哈——那傢伙身體都老化了還天天到處跑,也許是受虐狂……”
雖然他說的很難聽,但希德已經習慣了。
“托尼,雖然這樣不太好,但是我還是要負責任地,好心地提醒你一句——你和布魯斯年紀差不多大吧?”
托尼聞言,立馬閉上了嘴,氣鼓鼓地轉身背對着希德不說話,但還是沒有離開。
像是一隻生氣的貓。
毛茸茸的尾巴正浮躁地甩來甩去呢。
希德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轉身,從口袋裏掏出一隻小瓶子,瓶子被塗得全黑,裏面不知道裝了什麼。希德抬手拔開瓶塞,往身前的一杯牛奶中倒了一滴赤紅色的液體。
他拿起杯子,晃了晃。
“別生氣了。”
希德端着牛奶杯走過去,遞給托尼。
他笑着安撫道:“不過說實話,你其實還是要比布魯斯看起來有活力一點——他現在是有點悶悶的。”
“我就說……”
托尼嘀咕着,接過希德遞過來的牛奶。
希德看着托尼全部喝下。
他鬆了口氣。
然而這時候托尼轉過臉來看着他,有些做作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暗示什麼。
希德扯動嘴角,像是在憋笑。
他湊過去,用自己的臉頰在托尼的臉上輕輕貼了一下,然後在托尼耳邊輕聲說道:“回去睡覺了,老寶寶。”
他忍不住笑起來。
托尼目光閃爍,也跟着笑。
“晚安。”
他對希德說。
“……”
希德回到自己的房間。
一進門,他就捂住嘴開始咳嗽起來,咳得雙頰泛起病態的紅,嘴裏面滿是血腥味。
床腳邊上的垃圾桶里全是浸了血的紙巾。
他進了浴室,漱過口後走出來。
夜已經很深了。
這五年裏每天都過着差不多的生活。
他的腿好很多了,做過手術后,也已經與常人無異。
只不過隨着時間推移,他的某些毛病越來越嚴重,幾乎是快要到瞞不住托尼的地步了,除了整日裏的咳嗽和流鼻血之外,他發覺到自己開始嗜睡,發覺到自己經常容易暈眩。
這些附加的傷害他之前就想到過的。
所以他一直覺得也沒什麼。
希德站在窗邊——從他這裏可以看見遠處那在月光下泛着水光的湖泊,湖泊邊緣是一團又一團黑色的影子,那是樹。
夜晚格外寂靜。
沒有什麼活潑的小動物的叫聲。
希德呆了片刻后,突然低下頭看着自己蒼白的手背,他的目光,靜幽幽地滑過手背上突兀的青紫色血管。
他轉身,從藏在窗帘後面的牆壁上扣下來一塊刀片。
刀片的形狀像是葉子,用一種不太常見的金屬打磨而成,泛着淡淡的灰藍冷光,一如雨天時黯淡的海波,翻卷間激起渾濁的浪花。
刀鋒在手背上抽出一條細長的傷口。
但是沒有流血。
希德放下刀片,用手掰開傷口,接着猛地往內一摁——深深的傷口裏緩慢地溢出一滴黑紅色的血液。
血沿着傷口流出。
最後被希德用塗黑的小瓶子接住。
這是惡魔的精血。
希德的面色更加蒼白。
他止不住地又咳嗽起來,鼻腔內又滾起熟悉的刺痛的熱度。
手背上的傷口很快便癒合了。
希德坐到床邊。
他冷靜地用紙巾擦去鼻下以及嘴角兩邊咳出的血,接着看向房間的角落開始發獃。
現在的生活對於他來說是不曾想像過的平靜和安寧——早上睜開眼,第一個上來迎接他的不再是衝天的恨意,而是一些瑣碎的煩惱,比如該吃什麼早餐,比如是不是該換洗床單了,或者是想想午後應該帶摩根去哪裏散步……
可是希德的心缺了一塊。
找回再多的情感也是無用的,這個缺口正在漏掉他所有的努力。
他拚命地想要挽回,卻無濟於事,被時代的暴風推搡着在海波間沉浮,個人的恩怨情感開始變得微不足道,而所有人的心理狀態卻慢慢趨於一致。
壓抑,痛苦,無助,憤怒。
這是當下的世界的主題。
在災難帶來的空寂中,我們突然找不到生活的意義,只是默許着命運的安排,而從未關心過旁人的情感和自己的情感。
當我們之中最後一個有着赤誠之心的人也變得麻木——
我們的世界才真的迎來了它的末日。
而希德不想讓末日如此早地便降臨。
為此他付出了一切。
-
周五下午,史蒂夫打電話來了。
那時希德正焦頭爛額地收拾被托尼和摩根弄亂的房間,一邊數落着托尼,一邊拿着抹布在滿是顏料的桌子上反覆擦拭。
而托尼抱着滿臉油彩的摩根坐在一旁,像是個老實懂事的孩子。
電話突然響起的時候,摩根第一個跳出托尼的懷抱,衝到客廳去,抱着電話又跑回來。
她把手機遞給希德。
托尼竟然從她那小臉蛋上看到了一絲犯錯之後討好的神色。
小傢伙挺機靈的。
托尼坐在沙發上這樣想。
希德接起電話。
對面響起的一道聲音成功地讓希德放下了手上的抹布,神色溫柔起來:“哦——是啊,怎麼了?”
“……”
“好啊,那我到時候去找你——唔,不用來接我了,我開車就好,很快的。”
托尼的腦門上隱約亮起了警報燈。
他豎著耳朵偷聽。
然而這是一個很短暫的通話。
希德掛掉電話之後,抱着摩根走出了房間。托尼跟在他後面,走到客廳的時候問道:“剛剛是誰的電話?”
“……是史蒂夫。”
“哼。”
托尼現在不太待見史蒂夫。
希德嘆了口氣,把摩根放到地上,拿起手機又打了一通電話,在對方還沒接通的時候對托尼說道:“我現在讓羅斯夫人過來打掃一下房間,你等會記得給她開門。”
羅斯夫人是希德雇的清潔阿姨。
然而托尼的重點完全不在這個上面:“你要去哪裏?”
希德抬眼看他一眼,短促地回答了一聲:“去紐約。”
托尼臉色一變。
希德這邊電話打通了,然後轉過身去說了些什麼。
托尼有點生氣,掉頭就走。
希德看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氣,對着電話又囑咐道:“您來的時候,到梅爾麗蛋糕店給斯塔克先生帶一份甜甜圈吧,嗯,老樣子……他今天心情不太好。”
“……”
安排好家裏的事情后,希德走上樓,敲了敲托尼的房門。
沒人應。
於是希德抬高音量說道:“托尼,我走了,記得吃藥。”
希德走出小屋,在院子裏回頭往二樓的落地窗看去——那裏的窗帘晃來晃去,像是誰剛剛撥弄過它一樣。
希德無奈地笑了一下。
托尼剛剛應該是躲在窗帘後面,幽幽怨怨地看他呢。
希德開車前往紐約市中心。
他心裏泛起一陣期待,然而期待之下又包裹着無端的冷意。
這樣的情緒不對勁,但是他也沒辦法。
他知道,想讓所有人都滿足是不可能的。
然而他卻還是在嘗試。
希德知道自己手上沒有武器,沒有辦法和命運和生活作鬥爭——他試圖反抗而失敗,於是只能逆來順受。
在這段逆來順受的時間裏,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大家一起開開心心的。
希德在社區互助大樓下,見到了史蒂夫。
史蒂夫又把頭髮洗回了原來的樣子,還剃掉了鬍子,穿着簡單的運動外套,站在無人的街道上張望四周。
希德停下車,降下車窗沖他揮手。
“好久不見。”
史蒂夫走過來,站在車門外看着希德。
希德白凈的臉上掛着溫和的笑意,眯起眼睛說道:“是啊,好久不見你了,摩根也說她很想你。”
他現在張口閉口都是摩根。
史蒂夫都習慣了。
希德下車,和史蒂夫沿着街道,一路走到了中央公園。
公園裏安靜得出奇。
他們站在湖邊,聊着無關緊要的瑣事,偶爾希德會笑起來,笑聲回蕩在樹叢中,如同一陣乾淨的風。
湖面揉起層層的褶皺。
公園裏的樹木花草許久沒人打理,顯得有些雜亂野蠻。
鮮花怒放,卻等不到誰來採摘。
希德和史蒂夫聊着聊着就有些氣短——他身體日漸消瘦,史蒂夫是看出來了的。
然而他不知道這一切的原因。
史蒂夫想到這,低下頭沉默了片刻后,轉過頭像是想說些什麼。
“希德,你……”
然而,史蒂夫卻是有些驚異地看向希德。
他注意到了這令人不安的異常。
希德回過神來,猛地就感到一陣恐怖的暈眩,隨即,他默默抬起手,在自己泛涼的鼻下蹭了蹭——
血。
是血。
原來是血而已。
希德若無其事地用手背擦去鼻血。
血跡擦到他臉頰上。
史蒂夫心中有着不好的預感,但是他一時間說不上來,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種預感,竟然讓他心跳時快時慢。
於是他和希德一起裝作無事的模樣。
他們一起看向遠處的湖泊。
史蒂夫垂在身側的手動了一下,接着往旁邊略略一伸——他牽住希德。
希德偏過頭,他看着史蒂夫。
史蒂夫咳嗽了一聲,似乎在掩飾自己的不良心思。
“你想去看電影嗎?”
“看什麼電影?”
“呃……我還沒想好。”
希德聞言忍不住笑了笑。
作為三好標兵的羅傑斯先生的確是不太擅長搭訕。
如果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的話,那麼史蒂夫就是不會哭的那個——他總是默默地站在後面等,也習慣了等,一直等到等不下去了,才會小心翼翼地伸出觸角來試探。
希德反握緊史蒂夫的手,稍稍歪頭,看着平靜的湖面,問道:“你還沒想好?”
“我……”
史蒂夫有些不知所措。
他搭在希德手背上的拇指來回蹭着,能夠摸索到希德血管的走向。
希德看到他這樣子,忍不住笑起來。
“那我們去看那個吧,最近不是上映了一部電影嗎,好像是講……”
史蒂夫安靜地聽着希德說話。
突然的幸福感擊中他。
經歷了重創的世界忽然安靜了下來。
靜到人們終於有時間細心地去感受身邊的美好與幸福。
這時候才發現,這些東西原來隨處可見。
然而那顆渴望的心已經死去了。
他們沿着小道離開公園,接着在寂靜無人的大街上悄然走過。公路上堆積着不少破舊的轎車,車身已然生鏽——在這個世界上車子比人多多了,他們找不到地方安置這些車,也沒辦法安置它們,於是只好將它們堆在這裏,像是一個特殊的博物館。
當大人帶着懵懂的孩子穿行在這些廢鐵屍體的中央時,往往會忘卻掉俗世的困擾,只一心沉浸於這樣龐大而單純的鐵物之中。
人類的社會分崩離析。
走到哪裏都是過去生活的博物館。
“其實有些電影都是好久以前拍的。”史蒂夫和希德站在電影院外,等着服務員給他們取票。
“我之前就看過幾部。”
史蒂夫接過票后,對希德說道:“以前所有人都擔心這些電影會影響青少年群體,影響思想形態,影響整個社會——所以這些電影在質疑中沒有辦法上映。”
紐約中心最大的電影院裏只有兩個員工。
一個負責前台,一個負責放映影片。
史蒂夫進了影院后,就沒有說話了。
但是希德心裏知道,他隱去未言的那句話是什麼……一切都變了。
如今哪有什麼青少年群體,哪有什麼思想形態,哪有什麼社會?整個世界是一座巨大的墳場,上面全是死去又活來的人。
所以這些電影重見天日了。
[“人只要活着就會忍不住問為什麼的,那是我們千百年來不變的本性。”]
[“那麼……我們為什麼活着呢?”]
只是史蒂夫沒有想到,這居然是一部帶着哲學色彩的電影。
不愛看這個的人,很快就會在影片冷淡的色彩以及平緩無波的配樂下昏昏睡去。的確很不適合約會看。
想到給自己推薦這部電影的希德,史蒂夫忍不住回過頭去看他——
希德在忽明忽暗的屏幕光下面無表情。
冷得發綠的色調在他的側臉上略過一片深沉的陰影,這一刻,唯有他那閃爍的眼睛和鼻尖上的光點,讓史蒂夫能從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一絲的活氣。
史蒂夫忽然間感到自己的表情很慌亂,心裏也惶恐無措起來。他似乎是意識到,希德原本是不該在這個世界上的,原本是不屬於他的,而希德現在留在這裏,是由無數的悲劇和痛苦造成的。
希德可能是不情不願的。
他也許在這顆星球上沒有任何的歸屬感。
史蒂夫想:我該如何留下你?
用什麼留下你——用我的言語,用我的身體,用我的眼淚,用我的靈魂?
史蒂夫情難自抑,貼身靠近希德,喉結上下滾動着,在四下無人的影院中,他的呼吸聲彷彿灌滿了整個空間。
希德側過臉看向史蒂夫。
他依舊是沒什麼表情。
史蒂夫只感覺到,希德這份罪惡的美正在緩緩勒死他,他在希德眼中波動的淚光中體會到了無聲而轟動的窒息感。
一旦明白這一點……明白希德一直是個罪惡滔天的惡魔。
史蒂夫就忍不住地顫抖,心中複雜又濃烈的情感如同火山噴發,赤熱的岩漿,殘忍地燒毀了他在這個已經失去信仰的世界裏,最後賴以生存的信仰。
這一切的感情都難以啟齒。
史蒂夫說不出來。
他只能靠近希德,用呼吸試探着,抬起沉重的眼瞼,用目光申請着——申請一個吻。
電影裏的女人在哭。
她的哭聲咽在嗓子裏,在她抽氣的時候無意間泄出唇齒。
她的哭聲像是莫斯科的冬夜。
在史蒂夫貼上希德的一瞬間,希德忽然地偏開臉。
他故作鎮靜。
但是史蒂夫發現他在顫抖。
[“全劇終。”]
“我們,我們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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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新年快樂!
謝謝大家一直陪着我這麼久,不嫌棄我寫得這麼臭長,還一直鼓勵我,真的很感謝。
由於我年末一直很忙,結果變成了周更選手,真的很抱歉qmq,不過等一月放假以後我就會努力多多更新的!爭取在假期完結~
關於下一本《野薔薇》:我到目前為止的構思還不是很成熟,光是第一章就寫了五個版本(擦汗),所以還有點遙遙無期呢……
然後還是想感謝大家,因為大家的支持我更新最大的動力!一天下來再多的煩惱與疲憊在看到大家的留言時,就全部消失了!
一口氣寫了好多作話,但是還是沒有辦法表達我的感情……
最後最後,我衷心希望大家都能每天開開心心的!
開心最重要了!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