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結局)
降落
降落在我生活中的奇迹。
-
舞會上,嘈雜的樂聲。
年輕的身體在扭動,青春,放肆,搏動的荷爾蒙,如同夜空中,閃爍的群星。
而希德站在他們中間,迷茫地四處張望。
彼得走了很久了。
還沒有回來。
走之前,彼得答應他,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丟下他離開。
希德不覺得在他們這個年紀,必須應該明白什麼叫做離別之苦——那都是大人們的事情,不是嗎?何苦要他們來承擔?
而此時此刻,他坐在禮堂的角落,看着舞池裏炫目的燈光,女孩們的裙擺,玻璃杯里搖晃的冰塊和冒着泡的汽水。
他覺得他的青春從不曾存在過,踩在他腳下的是他衰老的屍骨,鮮亮美麗的皮囊蓋在他腐爛的肉上——冷調的光暈一甩而過,照亮暗處他的金色睫毛,陰鬱的,不安的。
希德好討厭等待。
他腦子裏的噁心東西,在等待的時光中會無限地發酵膨脹。
“希德,你想吃點什麼嗎?”
麗茲端着一盤烤餅乾走過來,抿唇,在嘈雜的音樂聲中問到。
希德搖搖頭。
他的肩膀微微縮着,額前的碎發垂落而下。
麗茲看着他,忍不住又問道:“你在等誰?是彼得嗎?”
“是。”
“他去哪裏了?”
“不知道。”
“……”
希德有些煩躁地捂着臉頰,語氣不太好:“麗茲,能讓我一個人坐一會嗎?”
“……”
麗茲心下有點受傷,但也溫順地點點頭,轉身安靜地離開了。她走回去,那些朋友們笑着迎接她。
希德坐了一會兒后,起身走出了禮堂。
外面是夜晚。
而希德走在燈光下,看見天空裏沒有星星。
他有些煩躁地坐在路邊,本來梳得很整齊的金色髮絲垂下來一點搭在他的額前,遮住他一隻眼睛。
身上那套白西裝在他身上依舊是耀眼的。
只是希德的光在夜裏翻來覆去的等待中,慢慢地黯淡下去了。
而彼得帶着一身傷狼狽地跑回來,就在禮堂門口的小路上,看見希德坐在那裏,刺目的路燈之下,一個人孤零零的樣子。
他突然間釋懷了——什麼超級英雄,什麼榮譽掌聲,什麼崇拜讚揚,這些都不重要。
彼得走過去,泄氣了一般,蹲下身,伸手輕輕握住了希德擱在膝蓋上的手。
於是希德這時才反應過來。
他抬起頭看着彼得,眼底的淚光晃動不已最後重重落下。
“你去哪裏了?”
希德的聲音很低也很細,像是憋着什麼濃烈的情緒一樣,壓抑着,剋制着,面上的表情緊緊崩着。
他伸手碰了碰彼得臉頰上的傷口,摸到了一手的血。
彼得歪頭,將臉貼進希德的手心。
他如同飛倦了的鳥兒歸家,終於徹底放鬆了下來,閉着眼睛去感受希德的體溫,感受希德的呼吸聲和眼淚。
剛剛經歷過一場硬戰,彼得幾乎沒有力氣再說什麼,但此時此刻,他握着希德的手,喘着氣低聲說道:“我沒有騙你,我回來了。”
這句話瞬間打破了希德搖搖欲墜的頑強。
他撲過去抱住彼得,深深地嗅着彼得身上那硝煙混雜着血液的古怪味道,並試圖在這些味道之下,尋找到以往他所熟悉的肥皂水味,尋找那些糖果巧克力的味道。
那本該是彼得的味道。
本該屬於希德。
“不要再離開我了。”
希德哀求道:“我不想你去做那些事情了,我想你留下來,隨便做什麼都好,不要再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了,再也不要了。”
彼得抱着希德,連連點頭。
他擦了擦自己的鼻血,突然傻傻地笑着說道:“希德,你是不是很喜歡我?”
“……”
希德在他懷裏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這種時候,彼得還有心情問他這樣的問題。他氣得笑了一下,推開彼得,漂亮的臉蛋上露出了一個特別嚴肅的表情。
他對彼得說道:“這個答案取決於你,彼得,如果你再騙我,再瞞着我做這些危險的事情的話,我就不喜歡你了。”
彼得連忙點頭,豎起三根手指擱在腦袋上:“額……向上帝起誓,我不會再騙你了希德,再也不會了,好嗎?”
“哼。”
希德把手背上蹭到的眼淚擦在彼得的蜘蛛俠戰衣上,抬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禮堂,小聲說道:“該走了彼得,等會舞會就要結束了,我們回家去吧——還有你身上這麼多傷。”
“……”
他們走在回家的路上,學校唄遠遠地拋在了腦後。
夜晚,身前的影子搖搖晃晃,是兩個人,親密地貼着,好像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們會永遠在一起。
彼得突然抬起頭看向天空,指着一顆不怎麼起眼的星星說道:“那個是我。”
希德跟着也看了看。
“那麼……那個是我好了。”他指向不起眼星星旁邊的一顆亮眼一些的星星,笑了笑說道:“我比你亮,彼得。”
彼得聞言,轉頭看向希德。
星光密佈,而希德的眼睛裏,倒映着彼得在人間從未見過的美好景色,在淺藍的水光下他仍發現了一種珍貴稀有的情感,那是彼得想要收藏一輩子的色彩。
他對希德說:“希德,我覺得你在發光。”
“是嗎?”
“嗯。”
希德笑起來,牽住彼得的手。
他湊過去親了彼得一下。
“彼得,這光是為你閃耀的。”
-
梅姨今晚出去和朋友聚會了,也不知道要什麼時候回來。
走進彼得家裏,希德跑過去找出醫藥箱。
彼得脫掉戰衣,光裸着上半身,低頭輕輕蹭過腰間的一道擦傷,周圍青青紫紫的沒一塊好肉。
希德看着都覺得疼。他其實沒什麼處理傷口的經驗,看着醫藥箱裏讓他頭疼的各種瓶瓶罐罐,一時間無處下手。
“哦,我自己來吧。”
彼得有點反應過度,在希德的手碰到他的腹部時連忙避開了,紅着臉扯過毯子蓋住自己的背,然後拿出一瓶碘伏,用棉花沾了一點按在傷口上。
希德憂心忡忡地在旁邊看着,並沒有注意到彼得的小心思。
而彼得包紮好傷口,看了希德一眼,對希德的無動於衷感到傷心。
彼得忍不住想到——雖然說,他的身材不是特別好,但該有的東西他也都有,像是肌肉什麼之類的……
難道希德不喜歡這樣的嗎?
彼得裹緊他的小毯子,嘆了口氣。
不喜歡就糟糕了,肌肉這種東西不太可能直接被他按回去,得好一陣子不運動才行。
慢慢的,彼得開始思考起增肥的可行性。
而一旁的希德打了個哈欠。
他脫下西裝外套,對彼得說道:“我先去洗個澡,等會就睡覺吧。”
“嗯。”
彼得乖乖地點頭,起身走進卧室,給希德找了一套乾淨的衣服當睡衣。
已經很晚了。
梅姨今天或許不會回家,那麼家裏今天就只剩下他和希德。
屏幕上,小小的鼠標箭頭亂晃着。
彼得還在發獃。
身上的傷口已經完全不痛了,只殘留着一點皮膚上的癢意,隱隱約約的,讓彼得總覺得不舒服。
他手欠,伸過去隔着紗布在傷口上抓了抓。
貼着紗布的醫用膠帶鬆了。
彼得低頭,先是微微撕開膠帶,又整齊的貼回去。
身後卻突然有人靠近。
希德的頭髮還是濕的,滴下來的水落在彼得的背上,嚇得彼得渾身一緊,回過頭去,正好對上希德的臉。
希德的睫毛好長——他滿腦子只有這麼一個想法,於是一時間沒忍住,伸手去揪了希德的睫毛一把。
希德垂着眼瞼,溫順的,沒有掙扎,俯身半壓在彼得背上,雪白的胳膊帶着剛從浴室里出來的熱氣,緊貼着彼得露在外面的皮膚。
彼得的衣服對於希德來說還算合身,但是短袖的領口還是有點太大了,大到彼得只是稍稍一低頭就能看見衣服裏面的內容。
彼得紅着臉鬆開手,沒敢再往下看。
希德這回猜到了純情男孩的心思。
他笑着從後面緊緊摟住彼得,整個人貼在彼得的背上,接着又忍不住在彼得突起的肩胛骨上咬了一口。
很輕的一口,但彼得卻像是被那牙齒隔着皮膚咬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神經一樣,猛地聳起自己的肩膀,悶悶的說道:“希德,你——別,別這樣……”
“哪樣?”
“……”
彼得聽見希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同時,淺而熱的呼吸慢慢落在他的右肩,帶着希德身上的檸檬沐浴露味,如同某種見效慢但非常猛烈的毒藥。
他感覺到,希德的手往前,溫熱的指尖擦過他的胸口。
觸碰,撫摸,指腹帶起的感覺連着血液的奔流而沸騰,灼燒了皮膚之下的神經,向那遲鈍的大腦傳送着尖銳的暗示。
希德的吐息落在他身上。
彼得忍不住閉上眼。
那都是青澀的試探,是這個年紀里對愛的某種好奇心。
彼得轉過來吻住希德。
他們倒在床上。
希德的頭仰進枕頭裏,雪白細長的脖頸起伏不定的,他喘息着。而彼得湊過去,在希德脖子上又啃又咬。
他下嘴很輕,倒是讓希德有些癢
希德笑着拉住他的手,一路向下。
彼得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
他立馬紅了臉,磨磨唧唧地又開始去親他身下的希德。
而俗話說得好,磨嘰出大事。
就在關鍵時刻,希德突然聽見房間外開門的響聲。
當然,彼得也聽見了。
他嚇得翻身掉下床,正巧聽見梅姨的聲音響了起來:“彼得?你和希德都回來了?我在門口看見你們的鞋,今天玩得怎麼樣啊?”
彼得躺在地上。
而希德扯過被子蓋在身上,趴在床邊看着生無可戀的彼得,忍不住捂嘴笑起來。
“啊——我們玩得挺開心的。”
彼得回應了梅姨一句。
梅姨滿意地走去浴室里準備洗澡。
而彼得悶悶不樂地翻上床。
家裏隔音很差,更別說梅姨的房間就在彼得房間地旁邊。簡單來說,就是今晚他和希德只能蓋着棉被純睡覺。
小處男彼得肯定得鬱悶一晚上。
希德睡在床的裏面,在被子下伸手輕輕握住了彼得的手。
彼得偏過頭來,對上希德的視線。
他看見希德眯着眼睛輕輕笑起來,臉上那嬌氣的紅暈褪去了,只剩月光下潔凈的皮膚正閃亮着。
房間的燈關上了。
窗外烏雲散去。
“別難過。”
希德笑着說:“我們時間還長呢,我們還有很多機會。”
“……”
是的。
希德說的對。
彼得想到——他們還這樣年輕,擁有着數不清的漫長時光。他們的生活,像是沙灘上擱淺的小貝殼,奇形怪狀驚喜不斷。
他們時間還有很多。
機會還有很多。
剩下的歲月里,彼得也願意一直堅信——
他們會永遠在一起。
這不是小孩子的童話故事,也不是虛無縹緲的想像。
這是他平凡生活的真相。
是愛。
彼得看着希德慢慢閉上眼,昏昏沉沉像是要睡去。
他握緊希德的手,也跟着閉上眼。
夜晚輕緩地流淌而過。
※※※※※※※※※※※※※※※※※※※※
開年一鎖(……)
-
隔壁野薔薇已經開了哦,感興趣的朋友可以去看了
-
番外是各個單元的另一種走向和結局,大家看得開心就好,而且順序是亂的,我先寫完哪篇就發哪篇~
-
祝大家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