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
殘存的腐爛肉塊,細細碎碎的,即便不大,可是散發出來的奇特的臭氣卻是令人難以忽略。
說是奇特,因為挨到近處的時候才可以清楚的嗅出來,那是一種不同於常規屍體腐爛的味道的。
裏面夾雜着一些淡淡的酒香,醇厚的酒香夾雜着屍體腐爛的味道,反而加重了那種腐敗難聞的程度,令人難以忍受。
而再仔細看那被颳了一點的指骨和其他的幾根骨頭,通體的絲絲縷縷碧綠顏色像是沁在了裏面一般,混若天成……
“這些……是中毒了吧……什麼毒?很稀有吧,居然是這種樣子的,還能把骨頭弄成這種顏色。”楚秋皓髮表着第一反應的疑問。
只是他問話的態度帶着明顯的沒話找話的意味。
眾人想笑,卻還是及時的忍住了。
楚秋皓並沒空理會他們,因為他的注意力已經全然的被胡緋月的話吸引了過去……
“的確稀有,不過,並不代表沒有……你看一下這個……”
胡緋月邊說著,邊將盛放着的綠色骨粉和細小腐肉的兩個器皿,放在了他的面前,方便他觀察。
胡緋月的語氣自然,動作也自然,楚秋皓見狀,心道,看來還是自己的心界小了……
暗暗的嘆了口氣,心裏也暢快了不少,瞬間整個人也立刻輕鬆了下來……
“這個……顏色這麼重?”
楚秋皓又將鼻子靠近了些,手掌在鼻子的旁邊扇了扇:“也是酒香,只是腐臭味道相對的少了一些,不過還是挺重的。”
胡緋月將兩個器皿收回了剛才放置的地方。
“我曾經在一本古籍上看到過一種毒,名為幻音酒,說是中了那種毒的人在死後,屍體腐爛的速度會比常人慢一些,死後的第五個月開始,會散發出淡淡的酒香。
這種毒侵入人的身體后,屍首必須焚燒,否則其毒素會漸漸的滲透在周圍的土壤中,最起碼的影響就是周圍的土壤會失去活力,即便用了加厚的棺槨也沒有用。
你瞧着周圍,何止是失去活力,簡直就是遍地死氣。
寸草不生就是最好的一項證明!
所以……
基本上可以確定,林家人的死因,的確有可能和這種毒有關……”
“這種毒……知道它的名字……
那上面可有解藥配置,或者是中毒后的狀態?還記得嗎?”楚秋皓追問道。
胡緋月黯然的搖了搖頭,手一攤:“當年看那本古籍的時候懂得東西還不是很多,再加上那本書本身就是極為晦澀難懂的,所以越看越糊塗。
自然,記得的細節也沒有很多了……
關於這種毒細節的地方我記得不是很清楚,所以我就不硬回憶了,不過那本書我倒是記得很清楚,因為那裏面記載的藥物和毒物都是極為罕見的、稀有的那種。
當時也是覺得新奇,只不過新鮮感最後還是被晦澀的文字勸退了罷了……”
“所以,當年林家的人是死於這種毒?可是那個女人為什麼會說是有賊人闖入殺人的呢?莫不是她在說謊?”
楚秋皓給出了一個最直觀的猜測。
胡緋月搖頭,否定了他淺顯的猜測:“能夠割肉飼主的人,沒有必要說謊,再說,現在的他們又有什麼依仗呢?我倒是覺得那女人說的都是她的意識里的真的。
至少現在……
我們手裏掌握的東西已經有些了,既然這件事情裏面包裹着的東西已經撕開了一個口子,那麼這個口子在我們這裏只會越來越大。”
“所以……月兒,接下來你有什麼想法?”楚秋皓問道。
“林家的那兩個人呢?還在盯着嗎?”
“對……”
“那可千萬要看好,萬不能讓他們出事。”
“自然……”
“小皓,我們回去吧,現在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弄清楚這種毒了,這樣的毒物稀有至極,能夠搞到的人寥寥,只有早些確定了毒素,就能弄清楚半年前的晚上,林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說這話的時候,胡緋月的神態有些疲憊,也是,一夜未眠不說,奔波了這麼遠的路,還在這種地方忙活了這麼長的時間,她不像楚秋皓和那些暗衛般,神經綳的那麼緊。
胡緋月的疲憊,遠勝過了其他的這些人。
看着胡緋月的憔悴面容以及有些蓬亂的頭髮和臟污的衣服,楚秋皓暗暗的嘆了口氣,心裏卻是心疼不已。
“好,我攬着你,你就靠在我的肩上歇息着,我送你回家……”
“嗯……”
胡緋月就像是瞬間放鬆了神經一般,癱軟的倒在了楚秋皓的胸口。
楚秋皓眼疾手快,及時的攬住了她,他彎着身子,輕輕的將懷中的小人打橫抱起,朝着身邊的眾人打了一個眼神。
眾人心領神會……
葉雨將胡緋月的藥箱、帕子收拾好,輕風則是個其餘的幾個暗衛佈置了善後的任務。
他們二人隨着擁着胡緋月的主子離開后的半刻時間裏,整片土地所有被動過的地方都被暗衛的恢復了原狀,就連腳印也都很是細緻的抹除掉了。
小暗衛也在這之後,趕到了義莊的房間裏,用着早已準備好的解藥在已然昏迷的看守的鼻子前晃了晃。
待到那義莊看守再次醒來的時候,一切都是原本的樣子,一切都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那看守撓着頭,只覺今日怎麼睡了這麼久,想着許是最近太累的緣故,便也不再想了。
整片山林,沒有留住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半點蹤跡……
待到幾人回到青芝閣的時候,已然是下午時分了,一夜忙碌未眠不說,這麼長的時間一口飯沒吃,一口水沒喝。
這對於楚秋皓幾人來說或許已然習慣了,可是對於胡緋月來說,可着實是有些消受不了。
輕風帶着其他的暗衛回了隔壁的院子,繼續忙碌着他們的其他任務了。
葉雨回來后,便直接和等着焦急的竹溪下去,準備吃食去了。
整個院子只剩下胡緋月和楚秋皓二人……
胡緋月捏着石桌上阿鬼一早準備好的點心,細嚼慢咽着,又不時的端着蘭心剛剛沏上來的茶水,一下一下的順着喉間的干硬。
幾塊點心下肚,熱茶也隨着滾進了腹中,胡緋月只覺通體順暢了不少,心頭上因為剛才的發現而瀰漫起來的陰霾也淡然了不少。
輕風乍然拂起,一旁半大的樹梢上落下了幾片葉子,現在本不是該落葉的季節,許是因為那幾片葉片太過嬌嫩的緣故了吧,輕風的氣力竟也可以將它們摘下。
其中的一片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兒,在空中盪了幾下后,竟是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胡緋月捏着點心的手間。
胡緋月下意識的抬頭去找這片葉子的來處的時候,端坐在對面,支着一隻胳膊撐着腦袋看着自己的男子,也正巧的撞進了自己的視線。
胡緋月不去想他為什麼要看自己,也不去想他以這種樣子的姿態這樣看着自己有多長時間。
她伸手將手中的點心遞到了楚秋皓的面前:“噥,阿鬼今天剛買回來的點心,還溫着呢。”
誰知,楚秋皓就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依舊那樣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也不說話。
“怎麼了?餓傻了?”
胡緋月將支在楚秋皓面前的手晃了晃。
楚秋皓卻是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伸手將胡緋月半空中的手一把握住,緊緊的收攏在了自己的掌心。
渾然一副害怕失去的樣子。
“今天……的事情,對不住……”
垂着頭,神情落寞……
“什麼事情?”胡緋月卻是一副全然聽不懂的樣子,彷彿今天一如往常一般,什麼事情也沒有做,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
也許世界上的事情本就這樣,當一個人和你說對不起的時候,真正的回答並不是沒關係。
沒關係只能說明你大度,可並不能說明你真的不介意,真的原諒,這樣的原諒是不摻雜任何東西和情感的,最深層意義上的原諒。
真正的原諒,原本就應該是遺忘吧。
什麼都不記得,沒有愛,也沒有恨,清白的像一張白紙一樣。
胡緋月口中緩緩道出的四個字,說的楚秋皓眸光微閃,什麼事情,她是真的不介懷剛才自己的態度。
也是,剛才的事情算是大事嗎?
不算。
他的出發點不過只是為了保護她罷了,只可惜他忘了,胡緋月的道義遠比她的性命來的重要。
胡緋月的反應很清楚的告訴他,他對她的保護,其中,難免有了些想當然了。
之前他認識的胡緋月,以至於十年前的那個還是小女孩的她,比之今日,的確是刷新了他的認知。
而這一點刷新也在告訴自己,對於胡緋月,他的愛,放在尊重她的道義上,或許遠比粗淺的保護來的重要的多。
窒澀的思緒終於通暢,就像是深埋地下的人看到了外界的光亮一般。
灰敗的臉色終於有了紅氣,他展顏,溫笑着晃了晃腦袋,將握着的胡緋月手的大手攤開,女子纖細無辜的小手,完整的點心,還有那片嫩葉,均安靜的躺在自己的手中。
另一隻手捏起了那塊點心,抬眼看向胡緋月,見她正笑意盈盈的注視着自己,楚秋皓眉眼一彎,點心被直接放到了口中,簡單的咀嚼了兩三下,滿嘴的清香便頃刻間在口中綻放了開來。
二人之間那層淺薄的分歧也在這一刻,徹底冰釋……
陽光下,他們二人眼中的對方均是被和煦籠罩着,目光所及,皆是溫情……
可是很快,一陣嘈雜喧鬧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片寧靜。
“不好了!小姐!蘇恙老爺那邊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