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案卷宗
“蘇家門生儒士遍佈天下,有幾個在雲中都城那邊說的上話的幾位大人,都是視你外公為精神所向的,你現在是蘇家的家主,若是你直接去一封信,咱們涼州這種偏遠城池的案宗,還不是想看就看。”
胡緋月點頭稱是,有些心不在焉,趙濼晨的法子的確是可以的,也的確是能得到那案宗。
只是……
關於林家的事情,她並不想讓那天之外的人知道,更何況是拿着外公的面子去充大呢。
涼州的水已經是暗潮湧動了,她不能再在這渾水裏再倒一杯墨了,外公剛交到自己手裏的蘇家,不能在自己這裏失了往日的一貫清白。
如此這般……
這條路走不通的話,又能以什麼方法取到那案宗呢?
見她垂着頭,一副思索的樣子,可是越想,眉頭就皺的越厲害。
“其實這件事情本就透着怪異,明眼人都看得出林家的事情是蹚渾水,若是你聽我句勸,就叫那楚公子換個院子的好,搞不好日後也有麻煩,可見你這般樣子,只怕我這勸你是聽不進去了。
也罷也罷,你即是想摻和那林家的事情,若是有什麼我能幫得上的,記得通知我一聲,隨叫隨到……”
趙濼晨無奈地嘆着氣,心道這胡小姐竟也是這般執拗。
“小姐,將軍府有人來報,說是趙將軍回府,急找公子回去……”
說話的是阿鬼,他剛才就過來了,只是見小姐和那趙公子聊得認真,便又出去,瞅着說話的空檔,這才走了進來回報。
胡緋月抬頭看了眼天上的日頭,見時辰也確是不早了,便起身朝着院內的方向喊了一聲:“青華……”
青華很快便快步走到了二人的面前,胡緋月從懷中摸出了一個藥瓶遞到了她的手中。
“這是一種能讓人看起來虛弱的葯,雖然和趙公子原本的癥狀有一點出入,可也能仿的個十之八九,即便是一般的把脈,也是號不出來的。
現在趙公子的身子大好,若單是假裝的話,只怕會被暗中的人看出端倪,我怕到時那人又做出什麼,會防不勝防。
所以這個葯,記住一定要每天吃一粒,小半個時辰就可起效。
你在趙家要記得保護趙公子的安全,協助他找到藏在背後下毒的人,這就是你的任務。
青華,有什麼需要我和楚秋皓協助的,記得及時傳書,若是有危險,千萬別硬拼!”
這樣帶着擔憂的話,從沒有人對青華說過,一番真摯的話聽下來,青華面色立刻化成了一灘水,頃刻間柔了下來。
“是,小姐,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協助趙公子,早日救出那背後之人……”
胡緋月讚賞的點着頭,拍了拍她的肩:“趙家有人叫,趙將軍是個不錯的人,這次從軍營回來,怕是有事,你們快些回去吧。”
“是……”
趙濼晨這時也起身,朝着胡緋月拱了拱手:“胡小姐,我倆便先走了,告辭。”
二人來得快,去的也快,在阿鬼的帶領下,二人很快就離開了青芝閣,隨着將軍府的來人一併回去了。
胡緋月後來聽府里的下人們說,那趙公子帶着青華剛走到能見到大門的地方,便身子酸軟的站不穩了起來,直到出門,都是一副病懨懨的蒼白臉色,還很是不要臉的將自己整個人都靠在青華的身上。
聽着眾人形容的繪聲繪色,胡緋月這才意識到,那趙濼晨端的世間一副耿直英武的樣子,以前還看不出來,堂堂的將軍府的公子,怎麼裝病竟是能裝的這麼到位?
倒是那青華,趙濼晨在她跟前倒是越來越好說話了。
看來,剛才的那葯是用不上了……
錘了錘因為剛才坐的那石凳子時間太長而有些僵硬的腰背,正要回屋躺一會兒好好歇歇。
兩道黑影唰的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那黑影速度極快,以至於胡緋月都已經看清了來人,臉龐還是能感受到絲絲被他們帶動的風。
“你怎麼過來了?”胡緋月一挑眉,上前抓着那個帶頭的護袖便朝着屋內帶去。
“當然是出門辦事啊,而且還辦的很成功……”
她拉着的人正是楚秋皓,他隨着胡緋月走着,另外一隻躲在身後的手朝着同他一道來的輕風擺了擺。
輕風瞭然,一個閃身,隱去了身形,躲在了暗處。
“怎麼沒見弦音?他也是出去辦事沒有回來嗎?”
“三天了,他還在睡覺,若不是那個暗道裏面的臭味一直在往上涌,他可是誓死要睡在他的房間的。可惜,太嗆人,他實在是不能和他的廢墟獃著了,這幾天便去輕風的房間了。”
“那輕風呢?”
“當然是和我出去辦事了,你看這個……”
楚秋皓一臉神秘的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冊子模樣的東西,不是很厚,樣子也是新的。
胡緋月從他的手中接過,皮子上什麼也沒寫,是空白的,她將那小冊子放在手邊的桌子上,抬手給剛進來的楚秋皓倒了一杯水,放下,又指了指這小冊子,不解的問道:“這個是……”
“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楚秋皓,沒有直說,含着笑意,神色依舊的神秘。
說完,他轉身將房門關上,自顧的找了椅子拖到了胡緋月的身邊,坐了上去,端着杯子慢條斯理的喝着。
滿懷不解的,胡緋月翻開了那本小冊子,入眼的第一行字便是:宣康二十四年十二月十五,涼州商戶林家十五口滅門……
“這個是……林家那場案子的案宗?”
楚秋皓沒有說話,只是含着溫和的笑意,目光若水般的看着她。
胡緋月驚詫不已,只見她連忙低頭繼續着剛才的內容看了下去:
……
有一小販劉大來報,林家有案,辰時。
辰時末,官府前去調查,現場遇害人員,均為林家人。
林家長子林青,其子劉安失蹤。
林家十餘人,死因均為被撕咬致死,經查驗,是他們互相撕咬,齒痕均可一一對應上。
經查,劉大一家並無動機,已排除……
……
第一頁梗概的寫了那件事,其後面還有很多頁,將林家所有遇害的人的個人信息,人際關係,包括仵作驗屍后的結果,都有着詳細的記錄。
半晌,胡緋月終是認真的看完了那冊子,一個字也不敢漏掉的她,直到看完,都是眉頭緊緊蹙着的。
眼前的疑雲更濃重了,就像是混雜着糖漿的污濁的淤泥般,將她堵在了一個巷口……
“這是……你怎麼得到的?”胡緋月問道。
楚秋皓給她的東西,她並不懷疑它的真實。
楚秋皓一攤手,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道:“簡單,直接去存放案宗的庫房抄寫的,你看筆跡都是新的,怎麼樣,我的字怎麼樣?”
“你直接去抄的?怎麼做到的,那裏不是應該有看守嗎?”
“是有看守不錯……”楚秋皓想起了那兩個所謂的看守,一個頭髮花白,牙也掉的沒有幾顆,另一個眼花不說,耳朵也不靈光,實在是想笑。
卻又正了正顏色,嚴肅認真的說道:“而且那兩個看守還是挺身強力壯的那種,人中龍鳳吶,看管一個小小的庫房實在是有些屈才了……”
只見他面露可惜狀,胡緋月並不想多了解那兩個看守,於是不耐煩的拍了一下楚秋皓的胳膊,嬌嗔的道:“快說,怎麼抄到的。”
“當然是進去抄的了,避開那些看守不就行了?你想,半年前的案宗了,誰會去翻看,當然,除了咱們……
我找到那東西的時候,塵土都積了三尺高了……”
楚秋皓回憶着那般髒亂的場景,無奈的搖着頭。
“你是怎麼進去的?”
“很難嗎?我和輕風連皇宮都潛入過,還是帶着東西離開的,涼州城的官府罷了,怎麼?能比皇宮的防衛還要嚴密?”
說著話的時候,他的樣子有些得意,也有些驕傲。
胡緋月就那麼靜靜的看着他,許久,才喃喃的說了一句:“這十年,你一定過的很不容易吧……”
說完,就像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低着頭,重新仔細的翻看着手中的案宗……
是啊,十年前那個被多少人追殺的小男孩,滿身傷痕的小男孩,差點死掉的小男孩,如今出入皇宮可以來去自如,其間他經歷過什麼,只怕……
只有他自己清楚吧……
楚秋皓一怔,一股罕見的暖流從心底升騰起來,一下子綻放,噴薄的流向了四肢百骸。
他看向女子,女子依舊是那副恬靜的樣子,一縷陽光的照射下,只覺她就是那道驕陽……
入目是她,四下便都是她了。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掩着嘴輕聲的咳嗽了兩聲:“那個……怎麼樣?這案宗,可是看出了什麼門道?”
胡緋月將手中的冊子合上,款款的放在了桌子上:“門道沒有,倒是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
“不明白的?是案宗沒有寫清楚嗎?”
胡緋月搖了搖頭:“不是,寫的很清楚,可是我覺得,應該不止這些……”
“不止這些?怎麼說?”楚秋皓來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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