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叫花雞
和雷寬他們分手后,姬率很快就找到了大路,還是那天那條路。
往前走了沒有多遠,就是昨天遇到雷寬的地方。姬率有些心虛的往旁邊的林子裏看了看,他知道,那三個公人的屍體,就躺在那林子裏的荒草中間。
他在心裏默默地說道:“幾位,要是記仇,你們就去找那個雷寬,不是我要殺你們的,是他裹挾了我,我也是為了活命。”
走了沒有多遠,迎面碰見十來個軍兵和公人,其中一個公人攔住姬率,問道:“喂,你是幹什麼的?”
姬率說道:“我是一個讀書人。”
那公人問道:“你這是幹什麼去?”
姬率說道:“我這是遊學。”
那公人又問道:“你從那面過來,有沒有見到什麼可疑的人?”
姬率搖搖頭說道:“沒有,我沒有遇見什麼人。”
一個軍兵不耐煩地說道:“這就是一個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的,一看就沒有什麼油水,還是往前去,干正事要緊。”
明顯公人惹不起軍兵,陪着笑說道:“是,是。滾吧。”
后一句是衝著姬率說的。
一伙人和姬率擦肩而過。
往前走了有三里地,到了一個村莊。
姬率記得昨天晚上,雷寬說十里內都沒有村莊,現在看來,那時候他是騙自己的。
村莊不大,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戶人家的樣子,大路穿村而過。
姬率早上吃了那條魚,這時馬上午時了,他感到肚腹中又飢餓了。也是的,從昨天到現在,就是上午那會吃的那條魚,這時自然會餓的。
遠看去,這小小的村落里,恐怕沒有賣吃食的,姬率打算找一戶人家,看看有沒有吃的,自己買上一些,墊墊飢。
前面兩家院子裏沒有人,院門關着,好像是人出去了,第三家倒是有人,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正在院子裏劈柴。
姬率走到院子門口,按照他這一世的身份,無論如何是不會稱呼這麼一個平民什麼的,可是,有了夢中的經歷,他知道,此時自己隱瞞了身份,如果不能客氣一點,肯定是找不到吃食的。
雖然很不自然,姬率還是努力讓自己習慣這種身份的轉換。
走進院子,姬率雙手一拱,口中說道:“這位大叔,學生有禮了。”
那個男子放下手裏的夥計,微微一拱手,算是還禮,說道:“學子有事?”
姬率說道:“實不相瞞,我從昨天到現在還沒有吃飯,想在大叔這裏叨擾一頓飯食,哦,我有錢,我可以給你錢的。”
那男子看看他說道:“吃得到是有一些,怕是你吃不下去。”
姬率問道:“為什麼?”
那男子說道:“看你的樣子,家中甚是殷富,似我這種家裏,只有難以下咽的糟糠食物,沒有什麼好的吃食,所以說你吃不下去。”
姬率說道:“此時腹中飢餓,但凡有些吃食果腹就行,那裏還計較好吃不好吃。”
那男子說道:“學子要是不計較,我這家中還有些吃食。翠柳,把屋裏的吃食盛些出來。”
屋子裏有一女子答應着,不一會,一個十五六歲的丫頭,端着兩個碗出來。
那男子說道:“這是我閨女,翠柳。”
翠柳低着頭,把兩個碗放到院子裏一個石塊上。
姬率看出來,這個石塊可能就是他們的餐桌。兩個碗,一個碗裏是黑乎乎的粥飯,他也分不清是什麼,一個碗裏是兩個黑黑的菜團,還有一些菜,應該是什麼野菜之類的,一雙筷子搭在碗上。
放下碗,翠柳低着頭回屋裏去了,姬率也不客氣,走過去,做到當做凳子的石塊上,端起那碗粥,先喝了幾大口。
味道實在難以下咽,可是,要不吃這,實在沒有東西可以吃。
正吃着,院外的道路上,一陣馬蹄聲。
姬率抬眼看了一下,從半截的院牆上可以看到道路上的情形,有三匹馬,當先一匹馬上,坐着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將官,身上穿着武服,後面兩個人是隨從打扮,三個人縱馬疾馳。
看見為首的那個人,正是古湛,姬率急忙低頭吃自己的東西。
三匹馬從門前飛馳而過。
馬上之人沒有想到,自己追尋的人,會坐在路邊那個破敗的小院子裏,吃着平日裏看都不看的東西。
姬率吃完了東西,掏出十文錢來,問道:“大叔,十文錢可夠?”
那男子說道:“要不了,有三文錢就可以了。”
姬率放下十文錢道:“大叔,學生頭次出門,走的乏困了,想在這裏歇息一下,這多餘的錢,就算晚飯和住一宿的錢,如何?”
那男子說道:“你看我這破草屋子,如何能住得下,你往前再走五里路,就是川東鎮,那裏有客棧。”
姬率說道:“既然打擾大叔,就十文吧。”
放下十文錢,姬率走出了小院,五里路,一會功夫就到了。
吃過了飯,有了精神,姬率感覺走起路來都輕鬆了。
也就是兩刻鐘的時間,川東鎮出現在了姬率的視野里。
遠遠望去,川東鎮不算小,大約有二三百戶人家的樣子,姬率是從鎮北進入的。
走進鎮子,青石鋪路,因為年久,鋪路的石塊已經不平了,有些坑坑窪窪的。
青石路兩旁,有着各式的店鋪,街上的行人不算多,有些冷清。
正走着,姬率看到一家飯館門前拴着三匹馬,其中一匹黑馬,他十分熟悉,知道那是古湛的坐騎。
姬率打算走過去,剛到飯館門口,三個人從裏面出來了,為首的正是古湛。
姬率急忙轉身裝作看街邊鋪面里的東西,正好聽到跟隨古湛的一個人說道:“他沒有出過門,走不了這麼快吧,就算他早走一天,我們騎馬也應該趕上了,這裏沒有人見過,是不是沒有走這邊。”
古湛說道:“按照城門守衛的描述,他應該是出了南門,從南門過來,就這一條大路,不會往其他地方去,一定要找到!”
三個人說著話,牽馬往前走了。
姬率遠遠的掉在後面,看着三人從南門出去了,這才又返回。
剛才跟着古湛他們的時候,姬率就看到了街道邊有一家四海客棧。
走進客棧,櫃枱後面是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看見姬率,從櫃枱後面轉出來,笑呵呵的問道:“客官是用飯還是住宿?”
姬率問道:“一天多錢?”
老者說道:“光住宿,一晚五文銅錢,吃飯另算。”
姬率說道:“開一間房子。”
老者說道:“好嘞,住宿在後院。”
說著話,老者在前頭引路,穿過前面的廳堂,進入後院,一圈都是屋子,大約有七八間。
老者一邊走,一邊說道:“有單間,也有通鋪,單間是五文錢,通鋪只要三文錢。你是住單間吧?”
姬率點點頭說道:“單間。”
院子裏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正在洗着床單之類的東西,這時候已經洗完了,往兩棵樹之間的繩子上晾曬。
看見跟着老者進來的姬率,一點都沒有羞澀的感覺,大咧咧的問道:“是來住店的?”
“是啊,給開一個單間。這是我的丫頭,叫黃翠翠。這店裏,就我們父女兩個,有什麼需要的,你就喊翠翠。”
黃翠翠把手在腰際的圍裙上擦了擦水,掏出一串鑰匙,走到一間房門前,打開門,把身子一側,說道:“這間房子才收拾過,你看看。”
姬率站在門口看了看,房間不大,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床上的被褥雖是普通的布料,倒也乾淨,點點頭說道:“可以。”
黃翠翠看看姬率,問道:“你沒有行李?東西要保管好,有什麼遺失的,我們概不負責。”
可以看出來,這個黃翠翠是個性格潑辣的女子,說話辦事一點不拖泥帶水。
姬率說道:“我沒有什麼行李,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真有什麼,也不會讓你們店裏負責。”
黃老闆說道:“那你休息,不打擾你了。”
黃老闆去前面招呼,黃翠翠回到院子裏繼續洗自己的東西。
姬率走進屋子,把門掩上,走到床跟前,合衣躺在床上。
這兩天走的路,可能是他有生以來走的最多的,又經歷了那些事情,實在是疲憊的很,就想躺着歇歇。
這一歇,姬率竟然睡著了。
迷迷糊糊之中,姬率感覺到屋子裏有人,睜開眼睛一看,天已經黑了,屋子裏點上了燈,黃翠翠正站在桌子旁,手上的火摺子還沒有熄呢。
姬率不好意思地說道:“吆,天都黑了。”
黃翠翠說道:“你怎麼累成這樣,看樣子你是個讀書人,怕是沒有多少錢吧,還要住單間。”
姬率有些不好意思了,說道:“錢是不多,夠幾天住的。”
黃翠翠說道:“你們這些讀書人,就是好一個面子。你還沒有吃飯呢,這是一碗粥,你吃了吧。”
姬率這才注意到,桌子上還放着兩個碗呢,一個碗裏是粥,一個碗裏是菜。忙說道:“你一說,還真餓了。這飯多錢?”
黃翠翠說道:“一共三文錢,我都給你賬上記着呢。”
姬率做到桌子跟前,說道:“好,應該的。”端起碗就吃。
黃翠翠說道:“吃完了,碗就放在這裏,我一會來收。”說完,就要出去。
姬率喊住她道:“翠翠,你等一下。”
黃翠翠站住,回身看着姬率,問道:“什麼事?”
姬率說道:“你說得對,我的錢不多,你們店裏有什麼活沒有,我可以幹活掙點錢。”
黃翠翠看看他,搖搖頭說道:“算了吧,一看你就不是幹活的人,店裏這點活,我一個人就行了。”
姬率想到了自己那個奇怪夢裏的經歷,那些奇怪的東西,在這裏應該是稀罕物,可以賣不少錢的,自己決定試試,就說道:“你們是開店的,我有新鮮的東西可以讓你們掙很多錢,你不想試試?”
黃翠翠說道:“你能有什麼好東西,不用騙人了。”
姬率說道:“你不要急,聽我說,不行了,就當我沒有說。”
黃翠翠說道:“那你說,我聽着呢。”
姬率站起來,把凳子挪了挪,說道:“你坐下,聽我給你慢慢說。”
黃翠翠“哼”了一聲,說道:“你要是拿我開心,看我怎麼收拾你。”就走過來,坐在了凳子上。
姬率說道:“我給你說的是一種燒雞的做法。你去采一些何葉來,把雞宰殺乾淨,把調料塞進雞肚子裏腌制一晚上,讓后,用荷葉包起來,再裹上泥巴,放在火上燒烤。烤好以後,剝開泥巴,就好了。當然,如果弄得好,你可以專門養一些雞,用四五個月大的雞最好。”
姬率用手指敲了一下桌子,繼續說道:“平常你一隻最多只能賣到三十文錢,這樣烤出來的雞,最少可以按照八十文賣。”
黃翠翠驚呼道:“那麼貴?你搶錢呢吧,誰買呀?”
姬率說道:“這你就不懂了,物以稀為貴,這種烤雞,現在是唯此一家,在哪都沒有賣的,要是把名聲打出去了,我敢說,楚丘城那邊都會有人過來買。”
黃翠翠問道:“那你剛才為什麼說要用四五個月的雞,那麼大的雞,是不是太小了?”
姬率一笑說道:“看來你不明白,四五個月的雞已經三四斤重了,一來,這個時候的柔嫩,好吃,二來呢,你要再養的大,需要的飼料也多,還有人工費,成本就太大了,划不來。而且,這烤雞你也只能在有荷葉的時候賣一個月左右,完了就沒有荷葉了。”
黃翠翠想了一下說道:“我不知道你的這想法行不行。”
姬率說道:“你可以買兩隻雞先試試,自己嘗一下,不行了,也沒有多大的損失,是不是?”
黃翠翠下了決心,說道:“行,就先試試,要是不行,我就把這費用算到你的頭上。”
姬率說道:“行,算我的。不過,我也有條件,如果可以,你要免我的食宿費用,而且,掙的錢裏面,我要分一半。”
黃翠翠說道:“等行了再說。對了,你這種烤雞叫什麼名字?”
姬率說道:“叫花雞。”
黃翠翠奇怪地問道:“怎麼叫這麼一個名字?”
姬率說道:“據說是叫花子偷了雞,沒有任何東西烹飪,怎麼辦呢?他就把雞用泥巴裹起來,燒熟后,泥巴剝掉,雞毛也就跟着泥巴一塊剝下來了,我這是改良過的,自然要比他們那種烤制出來的好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