腺體有損的和親太子(十四)
裴玉質已痊癒了,一早便換上了朝服。
他堪堪打開殿門,方要去上早朝,竟是被嚴皇后擋住了去路。
嚴皇后鬢間多了幾縷扎眼的白髮,衣着素淡,未施粉黛,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不堪。
裴玉質心知嚴皇后恐要對他發難,面上恭敬地道:“兒臣見過母后。”
嚴皇后嗤笑道:“區區一妓子之子,有何資格喚本宮為‘母后’?平白辱沒了本宮。”
裴玉質當然明白嚴皇后不喜自己,畢竟嚴皇后對於皇位勢在必得,而他卻是嚴皇后的倆子一女奪得皇位的阻礙。
儘管他出身不好,誠如嚴皇后所言,他的生母乃是區區一妓子,但他終歸是父皇的長子,父皇本身亦是皇祖父的長子。
且本朝曾有妓子之子登上皇位的先例,雖然僅有一例。
但嚴皇后素來一副母儀天下的做派,為何今日卻是失了儀態?又是為何憔悴至此?
十日前,他瞧見裴瓊文渾身潰爛,狀若癲狂,難不成裴瓊文又出了何事?
當時的裴瓊文應是身中劇/毒的緣故,才會變成那副慘狀,難不成裴瓊文的病況惡化了?
嚴皇后逼上前來,瞪着裴玉質道:“究竟是否你對瓊文下了毒?”
裴玉質否認道:“並非兒臣對二皇弟下了毒。兒臣雖非母后所出,與二皇弟不同,但二皇弟終究是兒臣的皇弟,兒臣怎會對二皇弟下毒?母后切莫誤會兒臣。”
嚴皇后質問道:“那日,瓊文探望過你后,便來了本宮宮中,向本宮請安,與本宮閑談了幾句后,他便毒發了,若不是你對瓊文下了毒,又是何人?”
裴玉質反問道:“那日,兒臣重傷未愈,瓊文卻是完好無損,兒臣從未學過下毒之術,兒臣如若對瓊文下了毒,瓊文為何毫無所覺?”
裴玉質所言不無道理,嚴皇后按了按太陽穴,默然不言。
裴玉質關切地道:“瓊文如何了?可好些了?”
“瓊文可好些了?”嚴皇后霎時怒氣衝天,揚起手來,手掌直直地向著裴玉質的左頰落下。
裴玉質未及閃避,嚴皇后的右手手腕子已被一人扣住了。
他側首一瞧,果然是素和熙。
素和熙恭聲道:“母后息怒。”
嚴皇后欲要將自己的手腕子從素和熙掌中抽出來,卻不得,遂冷笑道:“好你個素和熙,竟然膽敢以下犯上!”
“兒臣失禮了,望母后見諒。”素和熙不知自己被逼奉旨和親一事是否與嚴皇後有干係,無論如何,於他而言,這吟月宮中誰人都不無辜,包括裴玉質。
但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只得鬆開了嚴皇后的右手手腕子。
嚴皇后出嫁前乃是名門閨秀,言行舉止從無差錯;出嫁后,亦被稱為賢后,對後宮治理有方。
須臾,她便冷靜了下來:“瓊文已過世了。”
難怪嚴皇后憔悴至此。
裴玉質面露驚色:“瓊文是何時過世的?”
嚴皇后答道:“十日前,瓊文沖入金鑾殿,搶了陛下的冕旒與朝服,坐了陛下的御座,又要殺林丞相,被陛下一劍賜死了。”
裴玉質垂目道:“節哀。”
卻原來早在十日前,裴瓊文便已被父皇賜死了。
裴瓊文到底是父皇的親生子,且是嫡子,父皇為何忍心將裴瓊文賜死?
可裴瓊文成了那副模樣,恐怕無法康復如初了吧?
於父皇而言,代表着皇權的冕旒、朝服、御座較裴瓊文緊要許多。
縱然裴瓊文是被毒壞了腦子,才做出那等謀逆之事的,但父皇亦沒有原諒裴瓊文。
嚴皇后威脅道:“若是被本宮查出果真是你們倆人對瓊文下了毒,本宮必定將你們倆人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裴玉質將嚴皇后引入了白玉宮,屏退左右,方才低聲道:“母后,兒臣區區一地坤,且生母出身於煙花之地,兒臣就算對二皇弟下了毒,亦坐不上太子之位,即便僥倖坐上了太子之位,亦坐不穩,那麼兒臣為何要對二皇弟下毒?有何意義?兒臣若要坐穩太子之位,必須害死除地坤之外的皇弟、皇妹,未免太過困難了。下毒者若非為了私仇,報復二皇弟,便只能是為了皇位。若是為了皇位,皇弟、皇妹們須得多加小心。”
關於其他的皇子、皇女,據聞陛下已加強了守衛,嚴皇后信不過裴玉質,自然不會向裴玉質透露此事。
裴玉質猜測道:“許真兇對二皇弟所下的毒/葯乃是慢性毒/葯,偏巧在二皇弟向母后請安之時發作了。母后可知那毒/葯究竟是什麼毒/葯?兒臣認為可從毒/葯着手,細細調查一番。”
“那毒/葯甚為罕見,起初是渾身不適,接着是身上長滿黑斑,而後是黑斑潰爛。”愛子受苦的情狀歷歷在目,嚴皇后蹙眉道,“太醫署眾多太醫無一人知曉那毒/葯究竟是什麼毒/葯,太醫根據瓊文的癥狀,為瓊文開了不少葯,皆藥石罔效。”
裴玉質請求道:“兒臣若能查出真兇,母后可否答應兒臣一件事?”
嚴皇后甚想知曉真兇到底是何人,但她並非傻子,不會貿然答應裴玉質的條件,啟唇道:“你且說說要本宮答應你何事?”
裴玉質不假思索地道:“請父皇收回成命,讓子熙不必再穿女裝了。”
一聽裴玉質提及自己狠心的丈夫,嚴皇后滿腹怨氣,不過她並未表露出來,而是道:“本宮並無把握能請陛下收回成命,但本宮可答應你,若你能查明真兇,本宮會向陛下求情。”
“多謝母后,有母后這句話,兒臣便放心了。”父皇與母后算不得恩愛夫婦,可母后出身於嚴家,母后所言對於父皇自是有分量的。
只是經過裴瓊文一事,不知母后的分量是否一如往常?
嚴皇后不信裴玉質當真能查出真兇,她不過是病急亂投醫罷了,反正對她而言,裴玉質的要求實乃舉手之勞,且倘使裴玉質便是真兇,許會在查案的過程中,露出馬腳來。
待嚴皇后離開后,素和熙望住了裴玉質:“玉質,你為何要幫孤?”
裴玉質奇怪地道:“子熙為何有此問?孤與子熙乃是夫夫,孤自然應當幫子熙。”
素和熙陡生憤怒,一手扣住了裴玉質的側腰,一手擒住了裴玉質的下頜,面無表情地道:“倘若與你成親之人並非孤,你是否一樣處處委曲求全?願意與他雲雨,險些被他掐死亦毫無怨言,還願意幫他?”
若真是如此,裴玉質當真是一名出色的地坤,事事以天乾為先。
若真是如此,他於裴玉質而言,僅僅是一個名分而已,至於他本身,無關緊要。
裴玉質被素和熙束縛着,困惑地道:“但與孤成親之人便是子熙,無可更改。”
素和熙誓要得到答案:“倘若,孤是說倘若與你成親之人並非孤,你是否會像待孤一般待他?”
裴玉質之所以來到這個世界,便是為了拯救素和熙,是以,不存在這一假設。
但他不能將此事告知於素和熙,於是避重就輕地道:“倘若成親的對象並非子熙,孤會抗婚。”
裴玉質此言,字字裹滿了蜜糖,教素和熙心口生甜。
他忐忑地道:“玉質……玉質,你是否心悅於孤?”
裴玉質曾給予過他否定的答覆,可裴玉質適才一席話又讓他生出了希望來。
裴玉質矢口否認道:“孤並未心悅於子熙。”
素和熙頓覺失望,也是,他與裴玉質成親前,素未謀面,裴玉質怎會心悅於他?
他又追問道:“既是如此,你何出此言?”
裴玉質這才發現自己失言了,他城府不深,面對師兄,實在太容易失言了。
“孤……”他一時間不知該當如何回答素和熙。
素和熙目不轉睛地盯着裴玉質,良久,見裴玉質仍是啞口無言,淡淡地道:“孤知曉了。”
裴玉質不解地道:“子熙知曉何事了?”
素和熙一字一字地道:“知曉你所言是為矇騙於孤,就算你成婚的對象並非孤,你亦不會抗婚。”
罷了,裴玉質乃是敵國君主之子,他要裴玉質心悅於他做什麼?
話音未及落地,他已轉過了身去,催促道:“你且快些去上早朝吧。”
“孤……”裴玉質伸手圈住了素和熙的腰身,“子熙,孤從未矇騙於你。”
素和熙連回首都不曾,一指一指地撥開裴玉質的雙手,復又催促道:“快些去吧,遲了便不好了。”
“子熙。”裴玉質不得不違心地道,“子熙,孤心悅於你。”
惟有心悅於師兄,他的所作所為方能解釋得通。
素和熙驀地聞得裴玉質的告白,旋過身去,與裴玉質四目相接。
裴玉質甚覺心虛,微微垂下了雙目。
素和熙嘆了口氣:“玉質,莫要再矇騙於孤了。”
“孤……”裴玉質痛恨自己並無舌燦蓮花之能,他拙劣的謊言顯然令師兄傷心了。
素和熙溫柔地道:“快些去吧,你那父皇心狠手辣,得罪不起。”
他其實一點都不想溫柔地對待裴玉質,他巴不得剝乾淨裴玉質身上的朝服,將裴玉質好生糟蹋一番,讓所有人都知曉裴玉質是如何被他踐踏的。
但他捨不得,即使裴玉質謊話連篇,圖謀不明,他依然捨不得。
“孤……”裴玉質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苦思冥想着措辭。
然而,時辰確實來不及了。
“子熙莫要生氣。”他不得不抬足往金鑾殿去了。
一進得金鑾殿,他便想起了自己被慶平帝打了十大板的情形。
他並不恐懼疼痛,但喪失了修為的身體太過無用了,讓他疼得厲害。
金鑾殿裏頭已無絲毫血跡,可因嚴皇后那番話的緣故,他鼻尖卻莫名其妙地嗅到了血腥味。
裴瓊文便是在這金鑾殿被慶平帝一劍斃命的。
他仔細觀察着周遭的朝臣,亦有朝臣注意到了他,同他寒暄。
從對方的神情中,他斷定對方知曉他之所以缺席了多日的早朝一則是因為被父皇打了十大板,二則是因為被懷疑對裴瓊文下了毒。
也是,這世上本無不透風的牆。
不一會兒,慶平帝駕到,越過朝臣,踩着玉階,坐上了御座。
嚴皇后很是憔悴,慶平帝卻面色如常,無一分喪子之痛。
是慶平帝親手殺了裴瓊文,慶平帝自是不會感受到喪子之痛。
慶平帝並無暴君之名,除了多疑,算得上明主。
但慶平帝毫無骨肉親情,教他頓生恐懼。
他若是再行差踏錯,慶平帝或許會與對待裴瓊文一般對待他。
萬一身死,他便須得回到原本的世界了,回到澹臺鈺、方見明以及樊紹的鼓掌之中。
朝臣亦是人人自危,無一人膽敢忤逆慶平帝分毫。
下朝後,裴玉質又被慶平帝喚住了。
難道慶平帝要再打他十大板?
他勉作鎮靜地停下腳步,面向慶平帝,作揖道:“父皇有何事要交代兒臣?”
慶平帝和顏悅色地道:“玉質,你與素和熙相處得如何?”
慶平帝的言辭如同尋常的父親似的,使得裴玉質一陣毛骨悚然。
他定了定神,方才答道:“兒臣與子熙相處得不差。”
慶平帝關心地道:“朕知曉你自小懂事,素和熙假若欺負你了,你定要告訴父皇,父皇替你教訓他。”
裴玉質頷首道:“兒臣記下了,多謝父皇關心。”
“你乃是朕的皇長子,且年幼失恃,朕關心你理所當然。”慶平帝囑咐道,“素和熙若有任何異動,定要讓朕知曉。素和熙畢竟曾是雲麓太子,你莫要全盤相信他,免得被他害了。”
卻原來,慶平帝的關心之舉是為了讓他監視師兄。
裴玉質承諾道:“子熙若有任何異動,兒臣定會讓父皇知曉。”
慶平帝提防師兄實屬應當,但打着關心他的旗號,要他監視師兄卻是教他齒寒。
這便是帝王心術么?
慶平帝期待地道:“玉質,待你生下素和熙的骨肉,許素和熙便能向著你,而非故國了。”
生下師兄的骨肉……
裴玉質連與師兄雲雨都不曾,如何能生下師兄的骨肉?且師兄腺體有損,即使他與師兄雲雨,十之八/九不會懷上身孕。
思及此,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雨露期,不知那雨露期究竟是何時?
地坤的雨露期一年一回,他已來到這個世界一月有餘。
他收起思緒,佯作害羞地道:“兒臣不知自己何時方能懷上身孕。”
慶平帝寬慰道:“玉質莫急,待雨露期,你定能懷上素和熙的骨肉。”
裴玉質撫摸着自己的肚子道:“父皇金口玉言,兒臣定會努力懷上身孕。”
慶平帝又慈愛地道:“玉質,上回見你,你被素和熙背着,足不能行,現下你已痊癒了吧?”
裴玉質心下冷笑,面上一副孝順模樣:“兒臣確已痊癒,多謝父皇費心。”
“那便好。”慶平帝悵然地道,“瓊文已逝,朕痛失愛子,朕絕不容許朕餘下的孩子們有丁點不好。”
慶平帝的惺惺作態令裴玉質作嘔,他忍了又忍,才傷心地道:“二皇弟福薄。父皇可查出真兇了?”
慶平帝遺憾地道:“毫無進展。”
裴玉質嘆息着道:“總有一日,真相必能水落石出,以慰瓊文在天之靈。”
“玉質所言甚是,只是不知這總有一日是哪一日?”慶平帝擺擺手道,“你且退下吧。”
裴玉質退出金鑾殿,往兵部去了。
他與兵部的同僚並不相熟,隨意寒暄了幾句。
即使積攢了多日,他這閑職要處理的公務亦不多。
他腦中有着系統001告知他的相關信息,當然知曉這些公務該如何處理。
一個時辰后,他便將所有的公務處理妥當了。
又半個時辰,他左右無事,便出了兵部,往裴瓊文的府邸去了。
裴瓊文被封為清河王,領清河一地。
裴瓊文的府邸便是清河王府。
這清河王府一片慘白,他行至府門,頭戴麻布的管家當即迎上前來。
管家自然識得裴玉質,恭敬地道:“大殿下,裏面請。”
裴玉質隨管家到了裴瓊文的靈位前,上了一炷香,才發問道:“二殿下中毒那日可有任何異樣?”
管家細思了一番,搖首道:“並無異樣。那日,二殿下從封地回來,便進宮探望大殿下去了。”
裴玉質心道:正如裴瓊文所言,裴瓊文聽聞我受傷一事之時並不在京中,一回到京中,便緊趕慢趕地進宮探望我了。
他又問道:“二殿下為何要去封地?”
管家答道:“小的如何能知曉?”
裴玉質瞧了眼裴瓊文的靈位,才道:“勞你帶孤去瞧瞧二殿下的卧房。”
管家頷首,在前頭帶路。
裴瓊文這府邸遠山近水,一派春光,走過長長的迴廊,迴廊的盡頭便是其卧房了。
管家推開房門,寸步不離地跟着裴玉質。
裴玉質心知嚴皇后信不過自己,生怕自己毀滅證據,早已吩咐過管家了。
他假裝並未覺察,以防中毒,他用錦帕包住了自己的雙手,繼而細細地將這卧房檢查了一通,並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不過他一心修仙,從未查過什麼案子,可能有何處疏忽了吧?
因而,他又細細地將這卧房檢查了一通,還是一無所獲。
他望向管家:“二殿下的行李何在?”
管家將裴瓊文用於裝行李的木箱子取出來,打開了。
裴玉質低下身去,一樣一樣地檢查着行李。
所有的行李瞧來皆無異樣。
他思忖着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忽而心生一計:“勞煩你捉只老鼠來。”
管家自己看着裴玉質,令下人去捉只老鼠來。
片時,一隻肥胖的灰鼠被下人提來了。
裴玉質又請管家取些堅果來,而後將堅果灑滿了這卧房以及行李。
他瞧着灰鼠,灰鼠正興奮地食用着堅果。
裴瓊文不是通過飲食中的毒,便是通過碰觸物件中的毒。
他又向管家確認道:“二殿下從封地回到府邸后,是否用過什麼吃食?”
管家回道:“二殿下從封地回到府邸后,並未用過什麼吃食。”
換言之,若是裴瓊文是通過飲食中的毒,那麼便是在清河,或是回京途中,亦或是皇後宮中中的毒。
若是前兩者,要查出真相談何容易?
半晌,灰鼠將堅果全數收入了腹中,正欲逃跑,卻被裴玉質抓住了后脖頸。
裴玉質端詳着灰鼠,目前為止,這灰鼠全無異樣。
他又讓管家尋了只籠子來,將灰鼠關入其中,才問道:“二殿下的近侍何在?”
管家稟報道:“二殿下的近侍都已被關入大理寺了,至今未歸。”
裴玉質頷首,表示自己知曉了,提着灰鼠,便往大理寺去了。
大理寺卿姓孔,名攸,他與這孔攸並無交情。
抵達大理寺后,他請人通報,不多時,孔攸便出來迎他了。
他向孔攸說明來意后,孔攸蹙眉道:“二殿下共有近侍兩名,皆無破綻。”
他要求道:“勞煩孔大人帶孤去見他們。”
孔攸直截了當地道:“這怕是不妥,陛下雖已不再令大殿下禁足,但大殿下終究是疑犯之一。”
裴玉質並不讓孔攸為難,告辭離開。
而後,他又回了兵部,思索着案件的來龍去脈。
他在兵部待了半個時辰,同僚皆陸陸續續地回家去了,他便也出了兵部,回宮去了。
他坐上馬車,特意請車夫先往清河王府去,依照着與裴瓊文一致的路線進宮。
待馬車行至宮門,他下了馬車,往白玉宮去了。
進得白玉宮后,他又往自己的床榻去了。
素和熙見裴玉質一手提着一個籠子,籠中裝着一隻灰鼠,雙目望着床榻出神,出言問道:“玉質,你在想何事?”
裴玉質一見到素和熙,便想起了今晨自己謊稱心悅於素和熙,被素和熙戳破,傷了素和熙的心。
“子熙。”他放下灰鼠,伸手環住了素和熙的腰身,軟聲道,“子熙已不生孤的氣了?”
“孤並未生玉質的氣。”素和熙正色道,“勿要再對孤撒謊了。”
勿要再給予孤一場空歡喜。
“孤……”裴玉質低首認錯,“孤錯了,任憑子熙懲罰。”
“情愛之事勉強不得,你無心於孤,便是無心於孤,孤懲罰了你,你便能改變心意了么?”素和熙見裴玉質默然不語,揉了揉裴玉質的髮絲,再度問道,“玉質,你在想何事?這灰鼠又是從何而來的?”
裴玉質乖巧地道:“孤在想二皇弟究竟是如何中的毒?孤今日去了二皇弟府中,請管家捉了這灰鼠來,又在二皇弟的卧房以及行李上灑了堅果,讓這灰鼠吃了堅果。”
“但真兇不一定是在裴瓊文的卧房以及行李上下的毒。”素和熙思忖着道,“不過目前只能一處一處地排查了。”
“對,孤回宮之時走了二皇弟進宮的路線,不過並沒有任何發現。”裴玉質求問道,“子熙認為這案子要如何查?”
素和熙提議道:“不若換個思路,從得利者處下手?”
裴玉質苦惱地道:“得利者便是孤與孤的皇弟、皇妹們。孤亦曾想過從他們處下手,但並不容易。孤與他們少有往來,孤若貿然前去見他們,他們必定有所防備,他們中間若有真兇,反而容易打草驚蛇。”
素和熙抬指揉着裴玉質緊蹙的眉間:“假若真兇的目的乃是皇位,那麼真兇接下來還會對其他人下手,總會留下蛛絲馬跡。”
“父皇定會加強皇弟、皇妹們的守衛,我若是真兇,定會先蟄伏一段時日,左右父皇春秋鼎盛,有足夠的時間謀划。”裴玉質衝著素和熙笑了笑,並以額頭磨蹭着素和熙的心口,“子熙過於溫柔了。”
素和熙玩笑道:“玉質喜歡孤溫柔些,還是粗暴些?”
裴玉質反問道:“子熙本性溫柔,如何能粗暴得起來?”
這裴玉質莫不是忘了自己險些將其掐死,又險些將其強/暴吧?
素和熙輕撫着裴玉質的背脊道:“如同孤承諾的一般,孤會好好對待地對待玉質的。”
裴玉質粲然笑道:“多謝子熙。”
用罷晚膳后,裴玉質因有事情要問嚴皇后,與素和熙一道,往嚴皇後宮中去了。
嚴皇後手持佛珠,正在為裴瓊文誦經,聽得通報,讓裴玉質與素和熙等了半個時辰,才出去見他們。
裴玉質開門見山地道:“母后,二皇弟向母后請安那日,母后是否曾命人看茶?”
嚴皇后頷首,又道:“瓊文飲了碧螺春,還用了些桃花酥。但無論是碧螺春,亦或是桃花酥,本宮亦用了,且那碧螺春是本宮親手斟予瓊文的。”
既是如此,真兇若要下毒,便只能下在茶盞上了,不然,嚴皇后亦該毒發了。
裴玉質接着問道:“當時上碧螺春與桃花酥的侍女何在?”
“已被送入大理寺,交由孔大人審理了,據聞並無進展。至於當時剩下的碧螺春與桃花酥,本宮皆教人試過毒了,試毒者並無異樣。”嚴皇后撥了一顆佛珠,“玉質,瓊文大抵不是在本宮宮中被下毒的,你且再查查別處吧。”
教人試毒……
裴玉質思及裴瓊文渾身潰爛的慘狀,直覺得嚴皇后是在草菅人命。
顯然於嚴皇后而言,宮人的性命根本不是性命。
他闔了闔眼,發問道:“母后可否下一道口諭,讓孤見一見瓊文的兩名近侍以及上碧螺春與桃花酥的侍女?”
“可。”嚴皇后又撥了一顆佛珠,“今日天色已晚,本宮明日便命人傳口諭予孔攸。”
“多謝母后。”裴玉質站起身來,“兒臣自當儘力而為,兒臣與子熙不便打攪母后,這便退下了。”
“兒臣告辭。”素和熙言罷,與裴玉質一道出去了。
裴玉質從無建樹,其人資質平平,應當是隨了死去的生母,生着一副好相貌,但除了相貌,便一無所長。
嚴皇后直覺得這裴玉質甚是礙眼,若無裴玉質,她的瓊文便是嫡長子,被冊封為太子乃是天經地義之事,有了這裴玉質從中作梗,太子之位才會空虛至今。
倘使瓊文被冊封為太子,或許便不會無辜喪命了。
不對,倘使瓊文被冊封為太子,更有可能無辜喪命。
縱然飲真兇的血,吃真兇的肉,亦不能緩解她失去心頭肉的痛苦。
那廂,裴玉質與素和熙回到了白玉宮。
裴玉質先去瞧了那灰鼠,灰鼠依舊活蹦亂跳着。
其後,他將灰鼠放於桌案之上,自去沐浴了。
沐浴過後,他上了床榻,思考着裴瓊文一案。
待素和熙沐浴過後,他朝着素和熙道:“今夜,子熙可願與孤同枕共眠?”
素和熙拒絕道:“不必了。”
裴玉質怯生生地道:“子熙還在生孤的氣么?”
素和熙強調道:“孤當真並未生你的氣。”
“那子熙為何不與孤同枕共眠?”幼年之時,師兄常常與裴玉質同枕共眠。
他並不認為長大了的自己與師兄同枕共眠有何不可。
下一瞬,他想起一事,趕忙補充道:“孤不會再抱子熙那般緊了。”
前幾日,他將師兄抱得太緊了些,以致於師兄生了異樣。
他忽覺自己口中似乎尚且殘留着師兄的滋味,心臟不知何故躁動了起來。
他抬手撫了撫心口,又覺自己的手中似乎尚且殘留着師兄的觸感。
素和熙聽得此言,便知裴玉質所指何事。
他尚且記得裴玉質口腔內里的滋味,亦記得裴玉質右手的觸感,他甚想再回味一番,但那回僅僅是意外。
“子熙。”他聽見裴玉質喚他,卻不做理會,而是徑直上了軟榻。
他背對着裴玉質躺下身來,彈指滅去燭火后,道:“寐善。”
師兄果然生我的氣了。
裴玉質下得床榻,躡手躡腳地到了軟榻前,繼而爬上了軟榻。
軟榻狹小,倆人擠在了一處。
素和熙厲聲道:“回床榻去。”
“不去。”裴玉質撒嬌道,“子熙別趕我走。”
素和熙沒好氣地道:“你是在引誘孤么?”
這算是引誘么?
因為自己與師兄的身體貼得太緊了些?
裴玉質急急後退,猝不及防地跌在了地上。
他不及起身,已被素和熙扣住了手腕子。
素和熙將裴玉質從地上扶了起來,心疼地道:“疼么?”
“不疼。”裴玉質不好意思地道,“子熙,孤太過笨拙了。”
素和熙不知該將裴玉質如何是好,這裴玉質或許天生便是他的剋星。
裴玉質圈住了素和熙的手臂道:“子熙,你別生氣。”
素和熙無奈地道:“孤並未生氣。”
裴玉質不願鬆開素和熙:“子熙既然並未生氣,便與孤同枕共眠吧。”
這裴玉質委實黏人,軟榻太小了些,素和熙不得不牽着裴玉質的手,上了床榻。
裴玉質盡量讓自己離素和熙遠一些,望着素和熙晦暗不明的眉眼,得寸進尺地問道:“子熙,孤可以牽子熙的手么?”
素和熙已闔上了雙目:“為何?”
裴玉質坦白地道:“孤想牽子熙的手。”
素和熙將自己的右手遞了過去,旋即被裴玉質牽住了。
裴玉質將自己的手指嵌入了素和熙的指縫,才安靜地闔上了雙目。
不久后,他又夢見了師兄,那日,問情宗的後山不知為何出現了一尾巨蟒。
他當時正在練劍,一時不察,整個人被巨蟒纏住了。
師兄正巧前來查看他的劍練得如何了,見狀,即刻飛身至他身側,他嚇得瑟瑟發抖,不住地喚道:“師兄,師兄,師兄……”
這巨蟒皮肉厚實,師兄砍不斷巨蟒的尾巴,反而惹怒了巨蟒,使得巨蟒將他纏得更緊了。
師兄只得以身飼巨蟒,以求要了巨蟒的性命。
他眼見師兄進入了巨蟒口中,嚎啕大哭。
須臾,巨蟒的尾巴一松,他跌落於地。
他哭個不停,未多久,他被師兄抱上了肩頭。
師兄一身是血,而巨蟒已被一分為二。
“師兄,師兄,師兄……”他自小便不善言辭,師兄救了他,又死裏逃生,他卻只會喚師兄。
他坐於師兄的肩上,環着師兄的脖頸,將師兄的髮絲與衣衫哭濕了才罷休。
畫面一轉,被一分為二的變作了師兄。
師兄尚有吐息,朝着他道:“玉質,你要好好的。”
緊接着,師兄的四肢被砍了下來,師兄的頭顱亦被砍了下來,
那頭顱滾到了他手邊,他將頭顱抱於自己懷中,為死不瞑目的師兄覆上了雙目。
“玉質,素和熙已救不了你了,你便認命吧,本尊定會讓你欲/生/欲/死。”出聲者乃是澹臺鈺,他一抬眼,澹臺鈺正立於他眼前。
澹臺鈺又輕佻地道:“嘗過一回,你便會食髓知味了。”
他拔足欲逃,竟發現自己身無寸縷,足踝上還綁着鎖鏈,任憑他如何拚命,他都無法逃出澹臺鈺的掌控。
澹臺鈺逼上前來,從他懷中搶走了師兄的頭顱,強行撥開師兄的眼帘,后又將師兄的頭顱放於他身側。
其後,澹臺鈺笑道:“讓你的好師兄瞧瞧本尊是如何馴服你的。”
月上中天,素和熙猝然聽得裴玉質的哭聲,猛地睜開了雙目。
這裴玉質是陷入夢魘了么?
他輕拍着裴玉質的面頰道:“玉質,快醒醒。”
裴玉質並未醒來,卻撲入了他懷中,含着哭腔喚道:“師兄,師兄,師兄……”
這裴玉質應當心悅於師兄吧?
素和熙發現自己呷醋了,又覺得自己不該呷醋,裴玉質心悅於誰人與他有何干係?
裴玉質正拼力抵抗着澹臺鈺,師兄的嗓音忽然沒入了他的雙耳:“玉質,快醒醒。”
師兄……
我好像發夢了。
當他意識到自己發夢了之後,他立即從夢魘中抽離了出來。
他睜開雙目,師兄馬上映入了他的眼帘,儘管並不如何分明。
“師兄,師兄,師兄……”他撲入了師兄懷中。
自己被裴玉質錯認成師兄了。
素和熙頓生不快,不過並未將裴玉質推開。
裴玉質哭了一會兒,全副神志方才回籠。
眼前的素和熙確是他的師兄,卻又不是他的師兄,他不可喚其為“師兄”。
他抬起首來,喚了一聲:“子熙。”
“無妨,孤並未生你的氣。”素和熙取了錦帕來,擦拭着裴玉質的淚痕。
“對不住。”裴玉質抱住了素和熙的腰身,“子熙,對不住。”
“無妨。”素和熙為裴玉質拭凈淚痕,“時辰尚早,你且繼續睡吧。”
裴玉質頷了頷首,卻清醒得無一絲睡意。
素和熙亦無睡意,望着床頂發怔。
倆人間氣氛沉悶,裴玉質小心翼翼地道:“子熙,孤與你對弈可好?”
“好吧。”素和熙下得床榻,點燃燭火,取了棋盤與棋瓮來。
倆人的心思皆不在棋盤之上,下得全無章法。
時至破曉,裴玉質放下棋子,洗漱去了。
素和熙將棋子收入了棋瓮之中,不發一言。
裴玉質洗漱罷,換上朝服后,方才行至素和熙面前,小聲道:“子熙,我不是故意的。”
“無妨。”素和熙抬手為裴玉質整理衣襟,后又含笑道,“快些去上朝吧,至於那灰鼠,孤會好生照看的。”
“嗯。”裴玉質一步三回頭地出了白玉宮,前往金鑾殿。
這回早朝後,慶平帝並未再喚住他,他出得金鑾殿後,長舒了一口氣。
一如昨日,他先去兵部處理完公務,才往大理寺去了。
有了嚴皇后的口諭,他輕而易舉地見到了裴瓊文的近侍。
以免串供,兩名近侍並未被關於同間牢房。
他先見了那年長的近侍,問道:“二殿下為何要去封地?”
近侍答道:“封地近日有流寇作亂,再過些日子,便是二殿下巡查封地的日子了,二殿下索性提前去了封地,親自捉拿流寇,立下了威名。”
裴玉質又問道:“除了流寇一事,二殿下是否還在封地發生過什麼事?”
“除了流寇一事,旁的事都非常順利。”近侍答罷,向裴玉質哀求道,“二殿下之事當真與小的無關,二殿下能否放了小的?”
“孤無權釋放你。”裴玉質三問,“二殿下回京途中是否發生過什麼事?”
近侍據實道:“回京途中一切順利,還較預計抵京的日期提前了一日。”
裴玉質四問:“你認為是何人害了二殿下?”
近侍搖首道:“小的不知。”
裴玉質出了這牢房,又去見了那年輕的近侍。
他問了與適才一樣的問題,得到了差不多的答案。
而後,他去見了那上碧螺春與桃花酥的侍女,侍女一見到他便大呼“冤枉”。
“除你之外,可有人碰過碧螺春與桃花酥?”嚴皇后已命人試過毒了,這侍女十之八/九確實是被冤枉的,以防萬一,裴玉質才來見這侍女。
侍女否認道:“除奴婢之外,無人碰觸過碧螺春與桃花酥。”
裴玉質並沒有什麼可問的了,方要出牢房,陡然聽見那侍女道:“奴婢中途遇見了六殿下,不知是否與六殿下有關?”
六殿下便是裴瓊文一母同胞的弟弟裴環容。
倘若真兇是裴環容,裴環容如何判斷裴瓊文會用哪一隻茶盞?
又或者裴環容對於誰人中毒並不關心,裴瓊文可,嚴皇后亦可?
不對,嚴皇后如若身故,對裴環容而言,並無任何好處。
他不置一詞,出得牢房,回了兵部。
待他從兵部回到宮中,他居然又聽到了尖叫聲。
他循着尖叫聲,直抵裴環容宮中,赫然瞧見了長滿了黑斑的裴環容。
裴環容面上那日被裴瓊文抓破的傷口尚未痊癒,加之黑斑,猶如鬼魅。
——裴環容身為中澤,且年僅一十五,並未封王,尚且居於宮中。
按照嚴皇后所言,黑斑之後便是潰爛,且藥石罔效。
少時,裴環容的近侍將嚴皇后請來了。
嚴皇后乍然見得長滿了黑斑的裴環容,幾欲昏厥。
裴玉質一把扶住了嚴皇后,並揚聲道:“快些請太醫來。”
縱然太醫束手無策,亦不能放棄醫治。
片刻后,許太醫趕到,一見裴環容的情狀,立在了原地。
裴玉質提聲道:“勞煩許太醫為六殿下醫治。”
裴環容並未失去神志,向著許太醫伸出手去。
許太醫搭上了裴環容的脈,愁眉不展。
裴環容瞭然地道:“許太醫救不了我吧?”
許太醫放下手,默認了。
裴環容到了嚴皇後面前,歉然地道:“母后,兒臣可能要去陪哥哥了。”
“不可。”嚴皇后死死地瞪着許太醫,“你定要將環容救回來!”
裴環容小憩過後,意外地發現自己變成了這副模樣,已哭過一場了,雙目紅腫着。
他望着嚴皇后道:“母后,兒臣大抵不能再陪伴母后了。”
嚴皇后雙目生淚,伸手擁住了裴環容:“母后不許你這麼說自己。”
裴環容見到嚴皇后哭了,亦傷心得哭了起來。
少頃,他用力地推開了嚴皇后:“我可能是從哥哥那兒傳染了這劇/毒,母后還是離我遠些為好。”
裴玉質聞得此言,頓覺奇怪,那日,他從門后窺得嚴皇后扇了裴瓊文一巴掌,假如這裴環容是從裴瓊文那兒傳染了這劇/毒,為何嚴皇后安然無恙?裴瓊文還曾搶了慶平帝的冕旒、朝服,必定碰觸到了慶平帝,慶平帝又為何安然無恙?
難道嚴皇后與慶平帝體內的劇/毒尚未發作?
裴環容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一人躲在卧房。
嚴皇后不斷地叩着房門:“環容,開門。”
裴環容只是不斷地道:“母后,你且快些離開吧,莫要被我連累了。”
嚴皇后聲嘶力竭,一個時辰后,終是頹然地離開了。
裴玉質瞧着嚴皇后佝僂的背影,極是同情。
不久后,嚴皇后即將與她的第二個孩子死別。
而慶平帝卻是全無反應,慶平帝不可能不知曉裴環容中毒了。
他回了白玉宮去,一踏入白玉宮,便見素和熙迎上了前來。
素和熙問道:“玉質,孤隱約聽見了尖叫聲,又出何事了?”
“裴環容,母后的次子中毒了,中了與裴瓊文一樣的劇/毒,恐怕命不久矣。”裴玉質凝視着素和熙,叮囑道,“這宮中不太平,子熙,你定要小心些。”
“玉質,你更要小心些。”素和熙又問道,“裴環容為何會中了與裴瓊文一樣的劇/毒?”
“緣由不明,六皇弟自己認為他是被二皇弟傳染的。”裴玉質分析道,“真兇的企圖若是皇位,無需對六皇弟下手,其一,六皇弟年歲尚小;其二,六皇弟乃是中澤,並非天乾。”
“那麼,裴環容極有可能真是被裴瓊文傳染的。”素和熙奇怪地道,“那劇/毒若真能傳染,怕是不止傳染了裴環容一人。”
“目前為止,除了六皇弟,無人被傳染。”這案子迷霧重重,裴玉質全然找不到頭緒。
他見素和熙目下青黑,知曉素和熙白日並未補眠,甚是歉疚。
“子熙。”他以指腹摩挲着素和熙目下的青黑,“孤不該勉強你與孤同枕共眠。”
素和熙撥開了裴玉質的手指:“無妨。”
裴玉質瞧着自己的手指道:“子熙總是對孤道‘無妨’。”
素和熙沉默片晌:“玉質想要孤對你說什麼?孤都會說與你聽。”
裴玉質不知自己想要素和熙對他說什麼,於是道:“無論子熙說什麼都可。”
素和熙想了想,道:“那灰鼠並無中毒的癥狀。”
裴玉質去瞧了灰鼠,灰鼠確無中毒的癥狀。
“許是我多想了,二皇弟的卧房與行李並無問題。”問題究竟出在何處?他百思不得其解。
素和熙回應道:“極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