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指揮員(92)

飛行指揮員(92)

這個是飛機着陸前的一個必經階段,就是飛行員要在“拉開始”之後逐漸拉杆,不斷減小飛機的下滑角和下降率,在大約一米的高度上要把飛機拉成平飛狀態。當然了,這個平飛的狀態是很短暫的,可能只是一個瞬間或者說是經歷過這麼個狀態,飛機緊接着還會繼續下降,直至接地的。

當飛機飛到跑道頭上空的時候,在兩個主輪離地大約有五到六米高的位置上,機頭仰起來了,而且是高高地仰起來,下降率也控制住。OK!很好,雖然拉高了,按我們的說法是有“一米半”了,但畢竟還是在跑道頭把飛機拉成了平飛狀態。

“一米拉平”是個飛行術語,這個“一米”並不是我們工作和生活中通常使用的度量衡裏面的標準的一米,而只是一個概念,一個模糊的概念。誰也說不清,誰也道不明,這個“一米”究竟有多高,反正大家都看上去差不多那就是好的,就是標準。我們感覺大約是兩個主輪離地三四米的高度吧,這就是標準的“一米拉平”的“一米”,我們也戲稱之為“航空米”。

“帶住,帶住,帶住!”拉平也就是一個很短的瞬間,369的飛機緊接着又突然快速下沉起來,下降率比較大,急的我在無線電裏面是連喊了三聲“帶住”。握話筒的右手無意中都攥得緊緊的,彷彿就是在幫着369使勁拉杆呢!若是個玻璃話筒搞不好都得讓我給握碎了。

這個沒有動力的飛機減速的確是很快,雖然剛才看上去369的飛機還是高度高、速度大、勁頭十足的,但這會兒在飛機姿勢拉出來以後,尤其是“拉平”以後減速還是非常快的,就像是一輛疾馳中的轎車在剎車踩到底的情況下,一下子就把速度減小下來了。也彷彿是一匹在高原上奔馳的烈馬,一開始還是風馳電掣一般地狂奔,但在後面突然看到前面不遠處就是萬丈懸崖的時候,立刻就放緩腳步,並且屁股后坐,重心后移,儘可能地四蹄接地,利用摩擦阻力幫助減速,拖出一路塵土,揚起在身後,很快就把速度就減小了下來,避免了墜落懸崖的厄運,真是所謂的“懸崖勒馬”啊!

過了T字布了,369的飛機還沒有接地,兩個主輪離地面大約還有個不到半米的高度吧。這個時候飛機的姿勢也比較大了,的確是拉出來了,仰角大約也有個將近十度左右了。

“注意方向,帶住,帶住,帶住桿!”這個時候我還在不停地指揮着,話筒上的發射按鈕基本上就沒有鬆開,一直是按着在的。

我心裏很清楚,在這種目測比較高的情況下,必須要“兩個防止”,絲毫不能鬆懈——

一是要防止方向跑偏。飛機在一米的高度上“拉平”以後,飛機的仰角是越來越大,機頭是越仰越高,這個時候飛行員的視線是從機頭左側看地面的,與縱軸左交叉角有30~40度,距離大約有40~50米吧。從這個角度和距離上看地面,非常有利於判斷飛機離地的高度以及下沉量,但是卻又十分不利於判斷方向。飛行員只能是從飛機左三角風擋裏面看到那塊三角形的跑道道面,通過它的變化來輔助判斷和間接判斷方向有沒有變化、帶沒帶什麼交叉角的。這麼看地面肯定是不如從正前方看上去更有利於判斷方向的,但是沒辦法,為了能夠更好地判斷高度和下沉量,就必須要這樣看。所謂的“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嘛,這個時候的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不是方向,就是高度和下沉量,必須要突出出來。

飛機目測高,自然就是接地晚,也就是說從“拉平”到接地的過程更加長一些,這麼一長自然就更容易造成方向偏了,所以務必要高度關注這個問題,防止“方向跑偏”。

二是要防止不敢拉杆。飛行員在飛機下滑着陸“拉平”以後,往往就不敢拉杆了,生怕目測過高。特別是過了T字布以後如果高度還高的較多、速度大的較多的話,就更不敢拉杆了。這其中的一個主要因素就是面子作祟、虛榮心作怪——他不好意思再使勁拉了,別人都在T字布前後不遠處接地了,怎麼就你一下子飄那麼遠、都快到跑道一半了?這水平也忒差了、太凹了吧?正是因為這種原因、這種心理因素的影響,我們不少飛行員在着陸的時候經常就是“看到T字布就不拉杆了”,任憑飛機加速下沉、小姿勢接地。加速下沉的結果是飛機接地重,容易造成起落架或機輪的損傷;小姿勢接地的結果是不能充分利用飛機的氣動阻力減速,造成飛機減速慢、滑跑距離長,甚至是衝出跑道。所以,我們作為指揮員的,在指揮下滑着陸的飛機的時候,當飛機過了T字布還沒有接地的情況下,就要及時提醒飛行員“帶住桿”了,防止他不敢拉杆造成飛機接地重、姿勢小,尤其是在這種“雙發”停車,無法放出減速板,也不能再關閉發動機減小推力,飛機在接地前已經沒有其它任何辦法幫助飛機減速的情況下,就更是如此了,因為姿勢已經成了飛機唯一的減速手段了。

在這裏還需要補充解釋幾句,就是在飛機發動機正常工作的情況下,在飛機接地之前包括接地之後也都是這樣,還可以通過關閉發動機的方式來幫助飛機減速。當然了,這不是“正道”,從安全規定的角度來說也是不允許的,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能使用的。

曾經有過這麼一個典型的事例,某殲六航空兵部隊一名飛行領導幹部,當然不是主要領導了,他就習慣於在飛機“拉開始”以後使用關閉一台發動機的方法幫助飛機減速,解決調速晚、調速大的問題,並且還津津樂道自己的這種非常規手段,在私底下還作為經驗傳授給飛行員。然而最終,在多次屢試不爽之後,他終於嘗下了自己釀造的苦酒、種下的惡果,把自己送上了不歸路——他在最後一次下滑着陸到“拉開始”的時候,發現速度大,便又習慣性地關閉了“左發”。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極其意外的情況,因為一輛保障車輛誤上了跑道,所以指揮員指揮他立即復飛。他也是萬般無奈,只好加滿了“右發”,硬着頭皮進行復飛。在只有一台發動機正常工作的條件下,飛機又是處於“拉開始”以後的低高度位置,又怎麼可能還能復飛得起來呢?於是,他情急之下便動作失誤,是死拉硬拽,在速度不夠的情況下強行迫使飛機轉入上升。結果是機頭剛一仰起來便又一頭扎了下去,而且再也沒有起來了,就摔在了指揮員的眼皮子底下,摔在了塔台的側方,飛機墜毀,飛行員犧牲。

但是,說來說去的,這種在下滑着陸時關閉一台發動機的做法雖不是安全之策,但它畢竟也還是一種減速的方法吧,算是迫不得已而為之的下下之策。所以也不能說就是絕對不能使用的,在非常的時刻、在非常需要的情況下,也不失為一個方法、一種手段。

“嗤”的一聲,我們就聽到從跑道上傳來了機輪與水泥道面發出的刺耳的摩擦聲,比別的飛機接地的動靜明顯要大一些。飛機的輪下也冒出了一股青煙,這個煙也比別的飛機要濃一點。接地了!接地了!369的飛機終於接地了!

在T字布的前面將近500多米吧,369的飛機以一個大姿勢也就是仰角比較大的“兩點姿勢”接地了。飛機接地比較重,因為最後離地面的“20厘米”,飛機並沒有能夠進一步減小下沉量,而是加速下沉下去了。姿勢太大了,估計369的駕駛桿已經拉到底了,再也無能為力,最後的這個“20厘米”只能是任由飛機自己掉下去了。

說到的這個“20厘米”自然也是相對“一米拉平”的這個“一米”而言的,也算是“航空米”的模糊概念或特定範疇吧!

說實話,如果是就平常的飛機正常着陸而言,369這個起落實在是太一般化了——速度大,拉平高,目測前,方向偏,下沉快,接地重。可以說沒有一點可取之處,沒有一點正常的地方。如果按照《飛行訓練大綱》上有關起落的評分標準來評分的話,那他這個起落是連3分都達不到,也就是不及格了。

但是,可但是,要知道這可是在“雙發”都空中停車情況下的場內空滑迫降啊!而且還是這個型號的高空高速截擊機“雙發”空中停車后場內空滑迫降成功的首例,可謂是開創了一個先河,樹立了一個典範,塑造了一個傳奇。所以這個起落不僅是不能給他打個“不及格”,反而應該是給他打個“優異”,因為連“優秀”都實在是難以表達他的傑出表現,可以說是用什麼詞來形容都不為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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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戰鬥機飛行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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