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了緣點頭:“西風寺離我們這裏不遠,平時我們庵里遇上解決不了的事情,都是找西風寺的主持幫忙。”

說罷指着第三位,“四牌樓的高老爺,他每回來總嚷着要接了塵去做他的填房,還說他家的十五房小妾統統都歸她管。那高老爺財大氣粗,每回都是帶着三千兩銀子來的,說要給了塵贖身。主持回回便說,這裏不是煙花之地,這時的僧尼都是自由身,無需給錢。但那高老爺就是要將錢砸在寺里,有回了塵正在後廚處理餿水,她聽了心說高老爺又來這一出,便先將自己的臉給抹上灶灰,再將餿水提到院裏,潑了高老爺滿身,連着三千兩銀子都潑了。”

說到這裏,不由得嘴角還起了笑意,似乎十分解氣一般,“那高老爺當時氣得鬍子都翹起來了,後來便也沒有再來過。”

藍瑩兒:“這件事情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了緣:“就八天前,初三那日。那日之後,了塵天天往臉上抹灶灰,來人就潑餿水,庵里餿水不多,便去對面的飯館要來備着,後來那些人不來了,庵里清靜了不過兩日,誰也沒料到,昨夜了塵她……”說得竟也是眼角有了濕意。

藍瑩兒想着庵堂院裏隱隱的餿味,這才了解到緣由,原來是應梳瓊潑的。

了緣:“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六人中的哪個人氣了塵對他潑了餿水,才對了塵下黑手?”

藍瑩兒:“這的確是個動機,六個人都有可能對了塵下黑手。”語氣一頓,“你接著說。”

了緣指着第四個名字:“這個國子監的貢生劉橋布,家裏是做綢緞生意的,他自稱他家的綢緞莊在西安門大街那邊,生意紅火得日進斗金,此人也是個鐘情的,年紀比了塵還要小上七八歲呢!只可惜了塵不搭理她。”

“西安門外大街的綢緞莊?日進斗金?劉橋安?”藍瑩兒蹙起眉頭,腦子裏似乎對這些有點印象。

莫不是在黃婆婆家遇到的那個劉方氏的兒子?

那日她去找黃婆婆尋個僱工,恰好碰到劉方氏要黃婆婆幫忙介紹媳婦兒,還差點送貨上門,後來她在黃婆婆手下買了葉晚。

“藍姑娘?”

了緣見藍瑩兒正在作思考狀,便喚了她一聲,以為她是想到了什麼。

藍瑩兒醒過神來,忙道:“你接著說。”

了緣目光移回到紙上,手指着:“這個人我們只知道他叫獨眼猴,年歲怕是有四十來歲了,他說他是個秀才,他日是要做官的,但聽別人說,他以前的確是個秀才,但有回考試作弊被發現,不僅被打了板子,還被取消了生員資格,後來就在街邊擺攤,賣字為生。”

藍瑩兒讓她喝了一口茶水,她才又接着道:“此人也就只敢來這裏偷看一下了塵,不敢作其它。但他那隻獨眼賊溜溜的,讓人看着着實心煩。”

她將手指下移,“此人是個屠夫,就在附近巷子的市集賣豬肉,他每日裏早晨將肉賣完,便要到庵里來找了塵,腰上還常別個斬骨刀,以示威風。他總跟了塵說,他是個賣肉的,無妻無子,了塵若是跟着他,保管以後有得肉吃,定要將她養得白白胖胖。”她一臉鄙夷的表情,“此人就是個潑皮無賴,以前與了塵也無交集,就是聽着肉客說庵里來個了貌美尼姑,便要來此看看,結果一看便纏上了。我們這裏是庵堂,吃的都是素食,可他一來,便帶着滿身的腥味,主持回回都要對着他不停地念佛語,生怕他衝撞了庵里的菩薩。”

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現在想想,了塵也真是可憐,貧尼很後悔沒有善待她。倘若有來世,貧尼願與她做對好姐妹,相互扶持!”語氣里是說不盡的後悔和無奈。

了緣的話問完,再輪到盤問了慧,問出來的話與了緣差不幾離。

了慧身體很弱,說是有心疼病,平日裏做不得什麼事情。了塵剛到碧雲庵時,了慧在了緣的影響下,也會對了塵有些成見,但後來主持勸說了幾句,她也想通了,便對了塵好了許多,多數時候都會與了心一起護着了塵,幫着趕走那些浮浪男子,有回還因此事心疼病發作而暈倒,好在主持精通醫術,用銀針將她給救活。

主持了智師父那一邊,溫宸已仔細問過,筆錄與藍瑩兒盤問的幾人一對比,並無出入。

將庵內該問的話問完,暮色漸起。

蘇起按着溫宸的吩咐,派人去查屠夫和獨眼猴。

其他的四人,除了劉橋布不過是個商戶人家出生的貢生外,其他三人在京城都有背景。

溫宸打算先從最近的獅子橋的金三公子查起。

金三公子名叫金昆,在家中嫡兄弟中排行第三,所以稱金三公子。

金昆的父親沒什麼本事,不過是靠着家底子做了個員外郎。

不過金昆的二哥是兵部右侍郎,與季鋼一樣都是正三品官員。

溫宸帶着藍瑩兒和幾位應天府的捕役到金家時,金昆正在屋裏哭着。

金父帶着溫宸他們到了金昆屋裏,先是喝罵金昆沒出息,為個當了尼姑的煙花女子流眼淚,簡直就是給金家抹黑,給他二哥丟人。

藍瑩兒聽着那哭聲,悄聲與溫宸道:“他這哭得挺真的。”

溫宸可沒時間等金昆哭完,他也不會畏懼金昆的二哥,他只是按着章法辦事。

“金昆,昨夜你在哪裏?”

金昆從床榻上起來,抬起眼,抹着眼淚道:“昨夜裏我自是在家裏睡覺的,家中眾人皆能為我作證。”又哭了一聲,“真是沒想到啊!蝶舞會死得這麼慘!”

溫宸注意着他的臉和脖子處,白白凈凈的,並無傷痕,但不排除應梳瓊當時抓兇手時,是抓的兇手胸膛位置,或是手臂處。

他問:“你今天去過碧雲庵?”

金昆哽聲道:“沒有,今日我舅娘生日,隨我母親去舅家作客,是聽我舅娘說的。我舅娘是碧雲庵的香客,她辰時過後去上香,藉著關係去看了蝶舞的屍體,說是死得很慘。”

藍瑩兒目光落在金昆的手上,發現他手上也沒有傷痕。

溫宸從懷裏摸出一張紙來,紙張抖開,上面畫著腳印,“因你與蝶舞有過糾纏,便得按規矩與你比對這枚鞋印,還得搜查你的房間。”

金父皺起眉:“我兒他昨夜在家,並未出門,這鞋印肯定不是他的。”

溫宸也不多作解釋,只道:“這是規矩,我們按章法辦事。”說罷,將手中的紙遞給身邊的一位捕役。

應天府的捕役可不像錦衣衛辦事從不看人臉色,他們平素里查案,都得看人身份,像金家老二是兵部右侍郎的三品官員,他們可不敢下手。

溫宸蹙眉:“還不快去查。”因為應梳瓊的身份關係,不好動用太多錦衣衛的資源,所以他並未將自己的屬下們都調過來。

捕役們悚金家的官威,也悚溫宸那迫人的氣勢,一時不知該如何。

金父上前要去攔,卻見金昆的二哥金瑞走了進來,對捕役們道:“要查便查吧!”又看着父親,“爹爹,你先隨我出去。”

溫宸見着金瑞,忙拱手施禮:“金大人!”他知道金瑞是個正直有擔當的人,正因為如此,金瑞才能在沒有背景的情況下,不過三十就官居三品。

金瑞深深地看了溫宸一眼,沒給什麼表情,但他對溫宸也是了解的,並且知道古大將軍想將溫宸收入麾下,所以對溫宸也是很欣賞,自也不會去為難。

他攙着父親走出了屋門,並道:“這回也算是給老三一個教訓,看他下回還要不要迷戀煙花女子。”

金父深深地嘆息了一聲,搖着腦袋,跟着二兒子走出了院子。

捕役們比對了金昆腳上穿的鞋靴,鞋印不符合,並且金昆的鞋底很乾凈。

溫宸便令兩位捕役搜查這間屋子,又令金府管家將伺候金昆的下人都叫了過來,挨個盤問了一番,可證明昨夜裏金昆沒出府。

藍瑩兒也能斷定這些人沒有說謊的跡象。

捕役們在金昆的屋裏找到一張女子畫像,畫得不好,看不出是誰,但上面名字寫的是蝶舞。

另外還有一些女人用的東西,比如聚寶齋的脂胭水粉,上好的耳檔,還有一個妝匣子,裏面是一整套黃金頭面。金昆說這些東西都是預備要送給蝶舞的。

捕役們還將金昆所有的鞋履都找了出來一一比對,並沒有符合現場鞋印的鞋子。

在離開金府之前,溫宸去到正廳向金瑞告辭。

金瑞將溫宸和藍瑩兒送到門口,當他看着溫宸和藍瑩兒上馬之時,忽又開口喊住了溫宸。

溫宸鬆了手中韁繩,走回到金瑞面前,拱手:“金大人是有何事?”

金瑞眉頭緊緊鎖着,目光盯着溫宸,默然許久,才道:“煩請溫千戶早日找到真兇,好洗清我三弟的嫌疑。”

溫宸點頭:“下官定當歇盡全力。”拱手,“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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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食娘(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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