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孤臣孽子
慕蘭莊主打量了一下形勢,見到高總管衣上的酒痕,微微一怔,隨即轉身向辛荑淡淡道:“你待他好得很呀,連天心訣也傳授給他了。”眾人聽到天心訣三字,均是心頭一愣,均猜想定是什麼武功秘芨,但又從沒聽說過,但是只須想到武功秘芨四個字,心頭便覺熱了,看着中間幾人的目光,便更加專註入神。
卻見辛荑淡淡一笑,道:“那是各人的悟性。”
慕蘭莊主向沈希昭凝視一眼,哼了一聲,卻沒有說什麼,側頭又向辛荑道:“你要說,便對他把那事說明了罷!我還是那句話,去留如何,由你心意決定!”
只見辛荑迎着他的目光,緩緩道:“我既答應了你,便是憑我心意,無論如何不會反悔不允。但你答應我的,卻又如何?”
慕蘭莊主點點頭,朗聲道:“周某若負前言,天誅地滅!”
眾人不知他為何此毒誓,均對那內室之謀大感興趣,只見辛荑點了點頭,說道:“這也不必,我信你得過!”
聽她此言,慕蘭莊主卻不禁微微苦笑,想起從前也曾有過許多的旖ni時光,心中忽自一軟,看着她的目光,便多了許多溫柔,可是辛荑卻似乎察覺到了他內心的變化,但卻避開了他的目光,他的心裏不覺一苦,忽覺她額上的皺紋似乎也一根根的刻在了自己的心裏,他眼角的餘光又瞥見了妻子趙雲容的淚眼,這滿腹的溫柔似乎又多了許多的酸楚,一時間這複雜的滋味竟是自己也品嘗不出。
辛荑轉頭向沈希昭道:“沈希昭,你同我進來內室,我有話同你說!”
沈希昭點了點頭,看見師兄師妹又覺放心不下,當下微一遲疑,卻已被辛荑看出,淡淡說道:“你隨我進來罷,慕蘭莊主已經答應了,決計不會為難他們,他一諾千金,是信得過的。”
沈希昭見她如此說,也不再懷疑,當下將手中酒壺遞給了大師兄,低聲道:“大師兄,小師妹身不由已,你豈能同她計較?我同辛姑娘去去便來。”當下便隨辛荑轉入內室。
只見辛荑入室之後掩上房門,扭動門拴,只見巨大的八仙桌悄無聲息的滑開,閃出一個大洞,數節台階,原來便是密室所在,辛荑當先下去,沈希昭便隨在她身後,只見下面也是一間佈置極為雅緻的廳室,書畫琴棋無不俱備,竟似一間上好的書房,下去之後,辛荑輕輕轉動桌上油燈,那洞口便又重新悄無聲息的掩住了。
這是辛荑才轉過身來,緩緩道:“沈希昭,我叫你來,是有一事要向你說明。”
沈希昭心中一懸,瞧她神色嚴肅,不知她要對自己說什麼,竟是一陣心慌,勉強笑道:“你說罷!”
辛荑手腕一翻,將一塊龍形玉琚輕輕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輕聲道:“這便是當年康王南渡時留給我的信物,你須得在一日內趕到臨安皇宮,設法見到趙構,說服他儘快頒旨為令尊平反,否則令尊的沉冤,只怕今生難雪!”
沈希昭怔了一怔,道:“這是為何?”
辛荑淡淡道:“因為我很快便要做一件觸怒他龍顏之事,他自然再不會將舊日的情誼放在心中。”
沈希昭脫口道:“什麼事?”隨即問道:“是慕蘭莊主強迫於你么?”
辛荑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信你不過,只是這件事知道了只會於你有禍害,我即時便將北上,也許今生再會無期,好在天心訣你已經記在了心中,按此修鍊,必更有精進。”
沈希昭見她說得平平淡淡的,但話中的意思竟似在生死訣別一般,不禁大為驚惶,叫道:“什麼事,請你對我明說言!”
辛荑微微苦笑,道:“又不關你事,你要知道做什麼?慕蘭莊主已經答應任你師妹離開,他雖然在你心目中是個大魔頭,卻也是個一諾千金的大魔頭。”
沈希昭一愣,沉聲道:“難道你竟為了我師妹答應了他什麼不成?為什麼這樣做?”
辛荑輕輕道:“不是,他就算不答應放了你師妹,我也要為他去做這件事!”
沈希昭聽她說得堅決,心中驀的一酸,低聲道:“他又教你回心轉意了!”
辛荑微微一怔,苦笑道:“我不是回心轉意,只是他要做的這件事,唉,卻是我甘心為他效命,沈希昭,我最多只有三日的時間能不露出痕迹,你必須在三日內要那趙構為令尊下旨洗冤,否則只怕你今生無望!”
沈希昭沉聲道:“究竟何事你說個明白!我卻不要你們為我答應了他什麼事!”
辛荑看着他,臉上又浮起了淡淡的苦笑,頓了一頓,她輕聲說道:“沈希昭,在你心目之中,慕蘭莊主固然是壞人,可是壞人做的每件事也不見得全是錯的。”
沈希昭道:“那麼你便對我說明,究竟是何事?”
辛荑看着他堅定的眼神,他全身上下似乎永遠有一種與眾不同的信心與勇氣,正是這種特殊的氣勢他與尋常的男人區分開來,她在這樣的眼神下動搖了,猶豫了一會,她終於說道:“沈希昭,你聽說過岳雲么?”
沈希昭怔了一怔,全身的血便熱了起來,道:“他,他是岳元帥的長子,也是北伐的名將,我如何會沒聽說過?”想起傳說岳雲種種慷慨勇猛的事迹,他忽然憤怒起來,大聲道:“可惜這樣的大忠臣卻叫秦檜那個奸賊給害死了!”
辛荑凝視着他,一字字說道:“他沒有死,風波亭所殺的是另外一人,真正的岳雲,叫周慕蘭救下了!”
沈希昭全身震住,再也說不出話,他一生中雖然也聽說過不少驚人的消息,可是所有的消息加起來,也沒有這個消息叫他震驚。
他的身子已經麻木了,耳里卻聽得辛荑清清楚楚的說道:“岳元帥的軍晌,一直是慕蘭莊主為他籌集,是以他們之間私交極好,岳元帥冤屈入獄,他也曾經設法相救,可卻是岳元帥心灰意冷,不願脫困,他只得救下了岳元帥的長子岳雲,也算為岳家留條血脈,可是秦檜奸賊,卻不肯將他放過,一路派人追殺阻截,已經幾番惡戰,如今雙方已經交惡。如今秦檜兵馬高手便在城外,大戰一觸即,所以我須得儘快護送岳雲離開,周慕蘭禦敵斷後,嘿,你這樣驚訝做什麼?你莫要以為他搶過你的師父,殺害過許多人,便是個十足的壞人,唉,我們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這樣做,可他既然這樣做了,我們便不能這樣不識大體,與他的帳只待日後再算,我剛才已經見到了岳將軍,如今他已身受重傷昏迷不醒,要使他終於脫出秦檜毒手,為今之計,只能護送他逃亡塞外,這才能真正遠離秦檜的勢力範圍。”
沈希昭熱血沸騰,卻聽辛荑緩緩說道:“眼下秦檜的高手兵馬已經集結在姑蘇城外數十里,如果慕蘭莊主再不肯交出岳將軍,便要攻打慕蘭山莊,所以如今之計唯有由我護送岳將軍離開出塞,他留下抵禦秦檜的兵馬。我同趙姐姐都一致認為,周慕蘭縱然有千般不是,可是這一樁事,卻是值得我們俱為他送了性命的!”
沈希昭從未料想到慕蘭莊主竟然還有這樣的膽魄胸襟,一時間對他的許多怨仇淡去許多,仰說道:“這事值得我們大事都為此送了性命!”
辛荑忽自莞爾一笑,道:“天下究竟有多少事值得你拼了性命?”
沈希眧一怔,聽出她的調侃之意,他此刻心中情緒激揚,說道:“我同你一道護送岳將軍去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