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夏泉-98
黎明,絲縷的光芒漫上天邊。
白霧瀰漫,顯出了幾道由東南照來的光路。
山間被籠罩在浮動着溫和光暈的霧氣之中,濕涼的空氣讓人感到肺腑清凈。
魔法波動傳來,林師睜開雙眼。
墨色的睫羽隨着輕緩的動作輕顫,琥珀般的雙眸中,陰影揭開,納入了淡淡的光芒。
白霧之中,高挑的身影步伐平穩地走來,逐漸自霧中顯出面容。
林師直起身,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後頸,鬆了一下頸關節。
她看着走近的艾倫,剛開口發了一個音,又因為嗓音有點沙啞清了清嗓子。
艾倫踏上台階,問:“你怎麼樣?”
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完全沒有因為一夜未歇而疲憊。
“好了,”她平靜地仰頭看着他,背重新靠回了牆上,手仍然按捏着有些酸痛的後頸,“你那邊呢?”
站定在她面前,他看了一眼她按着後頸的手,說:“他們確實有些打算,但我不方便跟蹤言峰綺禮和遠坂時臣,所以並不清楚。不過該做的準備我已經完成了,至少你所期望的這方面不會出差錯。”
“謝了。”她對他笑了一下,放下了手。
艾倫因她突然展現的笑容愣了一下,眼中也顯出了淡淡的笑意,但他仍然略顯嚴肅道:“利茲,你確定你沒問題嗎?沒有其他的狀況嗎?”
“我沒問題,再跟哪吒打十個回合都行。”林師說著,轉身推開了旁邊的大門,“遠坂時臣和言峰綺禮說了什麼?”
艾倫沉默了片刻,道:“我什麼都沒聽到。”
林師頓了頓,看向他,很快又神色平靜地轉眼看向門后的大廳,走了進去:“沒事,你先休息一下吧。”
艾倫跟上她的腳步,說:“我不需要休息。”
“哦,”林師回頭看了他一眼,說,“那就幫我做早餐。”
艾倫沒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她的後頸,沉默了片刻,才問:“你一直在等我嗎?”
“你可以這麼認為,”林師說,“雖然我其實在守夜。”
艾倫笑了笑:“早餐做什麼?”
“看你想吃什麼。”林師沖他挑了一下眉。
“我都可以。”艾倫說。
“你切麵包。”林師沿着大廳右側的走廊走向廚房。
“好。”艾倫又輕輕笑了一下,說。
“你笑什麼?”林師狐疑地看着他問。
“沒什麼,”艾倫看向寬敞的走廊,聲音低沉而平緩,“只是想起,以前你總是不跟我們一起吃飯,我們還懷疑你是不是樹精。”
“嚯,”林師平靜地說,“你們原來也有傳說神話之類的嗎。”
“當然,”艾倫看着她,又沉默了片刻,說:“你如果想知道的話,我可以講給你聽。”
“不必,我對這方面不感興趣。”林師擺了擺手,說,“你不如給我講講怎麼用靈魂更快地殺人。”
艾倫面色微僵。
“開個玩笑。”林師神色平淡地看着他,說,“可惡,我又開始嫉妒你了,你怎麼總能比我提早強一步。”
艾倫:“……”
這波轉折是他沒想到的。
“這不是我能控制的。”他說。
兩人沉默了片刻。
“行吧,”林師面無表情地看向了前方的道路,說,“我認了。”
艾倫不知該說什麼,只能也平靜地看向前方。
心中,一夜的謹慎導致的緊繃感緩緩鬆懈。
不管她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
他果然,總是能被她安慰。
胸口,輕微的柔絨之感再度出現。
他微微垂眼,感受着那個感覺。
“利茲,”他開口,看向她,說,“雖然我跟衛宮之前商議的是圍獵式,但我想,我們或許可以今天轉而主動出擊。”
林師深褐色的雙眸再次轉向他,微微泛白的唇瓣輕啟,嗓音一如既往的淡然:“有把握嗎?”
艾倫頓了頓,沉默了片刻。
“就這麼干吧,”未等他回答,林師便再次開口,語調悠然,“既然他們有什麼操作,趁他們操作的時候打斷他們也不失為一種好辦法。待會跟衛宮商量一下吧。”
他微微一怔,隨後很快恢復平靜,說:“好。”
其實,他剛剛只是衝動地一說,並沒有想這麼多。
她說的對,他仍然沒有改掉他衝動的毛病。
翠綠色的雙眼之中,再次泛起了笑意。
但她足夠謹慎,也足夠周全。
這就夠了。
……
早餐時,衛宮切嗣、舞彌、間桐雁夜、韋伯和間桐櫻都在場。
加上林師、艾倫和Saber,總共八人,讓偌大的餐廳顯得並不那麼清冷。
“這確實是另一個方向。”
聽完林師的陳述,衛宮切嗣斟酌之後,目光在她和艾倫臉上停滯了片刻,說:“不過,你們看起來很着急?”
林師看了一眼艾倫。
此時,間桐雁夜已經帶着間桐櫻離開,並不想讓她參與他們的討論。而韋伯,也自認為參與他們的討論沒什麼用,和間桐雁夜一起臉色不怎麼好地走了。
很明顯,他更喜歡面對間桐櫻,而不是他們。
艾倫沉默了片刻,還未開口,就見林師面色平靜地再次看向了衛宮切嗣,說:“Rider昨晚去確認了他們的動向。既然他們如你們所料也打算搞長期戰,放棄長期戰轉為出其不意在我看來是更高效的上策。他們並不知道我們已經大致確定了他們選擇的計劃方向,去打斷他們的計劃,不僅可以破壞他們原有的計劃,說不定還能達到更佳的攻擊效果。一舉兩得。”
艾倫聞言,目光帶上了一絲驚訝。
但很快,他眼中的驚訝便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笑意。
差點忘了,她本身就是這麼厲害的人。
前些天,他還真是太看輕她了。
因為她的過去而對她產生偏見,是他最大的過失。
衛宮切嗣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很快也平靜下來,沉思了片刻,說:“那麼,你們的計劃是?”
艾倫看見,林師再次看了他一眼。
他微微頷首,讓她繼續說。
林師的目光停頓了片刻,才平淡地轉向了衛宮切嗣,沉默了半秒,道:“我能剋制Archer,只要一個瞬間,我和艾倫就能殺了他。但他的那個繩索……我不能排除他同時束縛住我並瞬間把我秒殺的可能性。不過,Archer現在大概不是在言峰綺禮那裏就是在遠坂時臣那裏,雖然不排除他想去現代夜'總'會享受愉悅的可能,但艾倫可以先去打探……”
她轉而看向艾倫,問:“你能不讓言峰綺禮發現,應該也能躲過吉爾伽美什吧。”
“可以。”艾倫很快回答。
“好,”她再次看向衛宮切嗣,說,“Lancer大概率會跟着言峰綺禮,而言峰綺禮……既然他們有什麼打算,按照遠坂時臣的尿性,恐怕又是在針對目前風頭最盛的我,而我最大的弱點,以他的智商應該推測出來了。那麼,他很可能會打算把我生拉硬拽塞進海里,或者直接用魔術原地引海水把我淹了……這個魔術能做到嗎?”
衛宮因她的言語沉默了片刻,目光不知是什麼情緒,語氣平靜第說:“可以。以遠坂家的魔術迴路,只要時間足夠,用禁錮魔術、封閉魔術加上海水引導,確實可以把你完全封死在一個只有海水的空間裏。但你的能力可以瞬間殺了他們,不是嗎?”
“所以他們在對付我的時候只會讓不會被我影響的Lancer在近處,而他們會躲在遠處。言峰綺禮對付你,遠坂時臣對付韋伯和雁夜,Archer去對付Saber和Rider。”
林師說著,嘖了一聲:“怎麼看都有種終局之戰的感覺。”
“所以,你還沒有說你的計劃。”衛宮切嗣冷淡道。
“實不相瞞,我正在想,”林師面不改色,鎮定自若,“太久沒動腦了,智商還沒有完全上線,體諒一下。”
衛宮切嗣:“……”
所以,只是即興想出來的東西嗎。
他看了一眼艾倫,目光帶上了一抹思緒。
“讓艾倫去打探完他們的具體位置只會把我召喚過去,而Saber去另外一邊牽制住Lancer,你和舞彌仍然負責言峰綺禮,維爾維特先生負責破壞掉屆時發現的他們的魔法陣。”
林師很快再次出聲,道:“艾倫為了遠坂時臣昨晚做了點準備,這件事和我們的進攻同時進行。雖然會有一定的風險,但如果成功,我們不僅可以解決Archer,也很可能獲得遠坂家的支持。同時,我們也可以利用時間差來搞定Lancer。只不過,需要速度足夠快。”
“這個方法很冒險,”衛宮切嗣深深地看着林師,嗓音冷淡地說,“雖然確實可行,成功率也不小,並且足夠高效。不愧是艾會的第一任會長。”
“過獎,”林師平靜地說,“如果你到我那個時代,大概能幹出比我更牛逼點的事。所以,你怎麼看?”
衛宮切嗣沉默了片刻,看向艾倫,問:“你怎麼看,Rider?她說的,你能做到嗎?”
“可以。”艾倫微微頷首,說,“你可以相信她的一切判斷,她所說的一切都有可以支撐的依據。”
他說著,看向林師,對上了她也正看向他的目光。
目光交匯,不言自喻。
兩人目光移開。
“看來他之前說你懶是真的。”衛宮切嗣再次看向林師,起身,說,“那麼就這麼辦吧。按照我們原本的計劃,確實會有再次處於被動狀態的可能。”
林師也起身,說:“我召喚聖杯需要在市民會館,也有勞你準備一下。”
衛宮切嗣聞言,面色明顯地頓了一下,才說:“舞彌會去提前打點。”
他的語氣沒有明顯的變化,一如既往地平淡,彷彿對自己一直以來所追求的東西態度仍然泰然自若。
“什麼時候能動身?”林師問。
“給我一個小時。”衛宮切嗣轉而看向一直站在旁邊沒有出聲的舞彌,說:“去給維爾維特先生報備我們的計劃變動。”
“是。”舞彌利落地回答,轉身離開。
他再次看向了林師和艾倫。
“你要不要再休息一會?今天是場硬仗。”
Berserker面色平靜地問,聲音和面對他時沒有什麼區別。
衛宮切嗣的腦海中,記憶一閃而過。
紅寶石般的眼瞳,溫柔含笑的聲音,刺痛他的心臟。
他熟練地按捺下自己的情緒。
「切嗣,塔伊巴小姐和耶格爾先生都很像你呢,你有沒有覺得?」
「他們能理解對方,又擁有強大的實力,如果不是英靈,又不是生活在那個時代的話,一定能一直在一起吧。」
「我感覺他們並不會想要簡單的死去,但無論是因為簽下了契約還是因為我的感覺,他們都是會幫助你獲得聖杯的。」
「切嗣,我知道你也想到了這些。但……算是我最後的請求,讓他們完成我們沒有辦法完成的事情吧。」
他當然知道這些。
愛麗……一直是個這麼善良的女人。
衛宮切嗣轉身,邁步走向餐廳外。
“我沒有那麼容易疲憊,利茲。”
Rider低沉而平靜的聲音傳出。
「塔伊巴小姐她,真的很喜歡耶格爾先生。」
愛麗之前,這樣對他說。
“倒是你,靈魂剛修復又從來沒有好好休息過,該休息的是你吧。”
「耶格爾先生也很在乎塔伊巴小姐。」
“我先去準備,你們算好時間可以先行動。”他在兩人身旁停下腳步,說。
Berserker看向他,說:“好。”
Rider也向他微微頷首,隨後再次看向了Berserker。
衛宮切嗣再次走向餐廳外。
“利茲,你聽到沒有?”
“我靈魂剛飽,怎麼可能需要休息。”
衛宮切嗣聽到,身後的兩人沉默了片刻。
他拉開餐廳門,走了出去。
他們和他確實有點像。
但他們又不一樣。
一個縱使經歷了數次聖杯戰爭,卻彷彿仍然沒有任何時光流逝帶來的滄桑之感,在接觸之後就會發現,那份表面的沉穩老練之下仍然帶着青年的激昂衝動。
一個看似悠然自得沒有正形,實則實力驚人,而且幾乎與對方截然相反,在謀略方面周全而敏銳,只是要比對方擁有更加擁有悲憫和敬重之心。
這兩個人,就是弗勒利茲聯合國的創立者。
或許,也只有這兩個人的互補,能夠讓他們在那個傳說一般的年代生存下來,並創就那個欺騙了世界的瘋狂歷史。
他們……
真是讓他有點羨慕啊。
他不知道他們的打算,但他們不會對向聖杯許願感興趣這件事,他可以確定。
憑藉自己的能力在短短數年內改變了整個階級局勢的他們,有理由擁有不需要聖杯也可以完成願望的自信和實力。
而且,他們也不會擁有像他這樣理想化的夢想。
這就是他們的不同。
衛宮切嗣面色平淡地看着前方的道路,步伐穩健而利落。
黯淡的墨眸之中,沒有光澤。
他們欺騙了世界,就有可能欺騙他,這點確實是他的想法。
但,他也有他們對聖杯不感興趣的自信。
而且,他也願意相信愛麗絲菲爾,同時……甚至也和愛麗絲菲爾的想法產生了一絲共鳴。
衛宮切嗣微微垂眼。
腦海中,銀髮紅瞳的女人的笑顏再次浮現。
他微微握拳。
他們,確實是他最好的合作夥伴。走同一條道路卻擁有不同的目標,這無疑是達成雙贏的最佳條件。
就讓他看看他們能夠創造出什麼人類無法造就的神際吧。
心中的揪痛與自嘲的笑意錯雜,讓他輕輕揚了一下唇角。
瓦忒海默·塔伊巴,和艾倫·耶格爾。
這兩位,弗勒利茲聯合國,艾爾迪亞人的人類神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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