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連環解一 交錯的各事頭(下) 指向信號出現(一)
第一百九十七章連環解一
交錯的各事頭(下)
指向信號出現(一)
軟底鞋踏在空蕩蕩的甬道地面上,發出連串“唰啦啪噠”的低回。蘩卿滿心都是事兒,五內被自己走路的動靜攪得一陣陣不舒服,抬眼卻看見李化龍,正負手從關押過高成的那間牢房側隱處徘徊步出。
原來,他並沒有先離開。
蘩卿臉上露出笑意,眼睛卻注意到,他看上起來百無聊賴,露面那一刻,下頜和眼瞼卻分明都是低垂着的。事事復重重,原不當一問,待他轉身正立的看過來,遂拱手笑道:“知道你替我把風,才敢放心講這麼久。多謝多謝,我請客。”
李化龍見她這樣實心眼,笑了,“沒能說話算話的是我,你不是該怪我的嗎?”倆人往外走,他又道:“其實沒事的,你們湊近那裏說話,外面完全聽不到。監控室那堵牆不比門口近多少。”
這是他今兒第二次提到這個牢房。
若頭一回提到沈修平關到與高成一般級別的地方可以理解為隨意講講,那這一次這樣直白,可見他心裏很思忖這件事。
但蘩卿既不能將沈修平方才的話告訴他,更不能說明白:駱思恭若考慮不到這一點,就不可能有這樣的安排。
不過是因為有些事情不能講出來,否則無異於直接將沈修平推上了風口浪尖。蘩卿想着,走到門口才道:“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你替我向表叔轉達一聲謝,就說:他護着我爹,這心意我領了。”
李化龍果然聽的微微一挑眉,道了聲好。轉頭去找駱思恭,在門口正撞上了要離開的方明,“誒?你怎麼來了?門口不忙嗎,有功夫往這兒鑽。”
“我替我們頭兒來送進出的登記貼。”倆人隨意的往邊上說話,方明才又道:“我正找你來的呢!”
“什麼事?”
“明兒駱帥他老丈人家辦壽宴,你去嗎?”
“伯府與王家有來往。但我不一定。你想去嗎,那我就去。你跟我一起。”
方明擺手,“我不適合那種場合,已經送了份薄禮去駱家。”
“哦,那?”
“聽說從南京來的班子唱新戲。你去吧,瞧瞧戲文。”
李化龍訝然,“天下紅雨了!你關心起這些了?”
方明看着他,“新劇是《鳳還巢》的後續。”
“知道。還不就那樣。”
“不是,上次唱郡主的那個叫什麼來着,聽說他也有戲。我是想讓你去裏頭盯着點。”
李化龍眼睛睜大一下,“你是說長得像沈姑娘那個小倌兒?盯他做甚?一個扔貨。”
方明一笑,眼睛下意識機警的踅摸一下周遭,“我不是告訴過你么,有一天清早我在宮裏遇到個飛檐走壁的。”
“你盯着的那個,不是不是嗎?”
方明搖頭嘖煩,“不好說呢!這個和那個,這段兒,已經都見過他。”
李化龍少頓,依舊不以為然,“會不會是恩客?這種戲子,別看出入皇宮的名氣大,誰都能沾一手。正常!”
“就是這種人才更可疑。”方明搖頭,凝目想着道:“這個似乎是掮客搭橋的,卻刻意的很,有破綻。鬼鬼祟祟的。”如此篤定,一定是有蹊蹺。李化龍就不再多問,只叫他放心。
方明又道:“還有,你讓我盯着的那個楊家的公子,今兒有動靜。”
“是嗎?他做了什麼?”
方明神秘的一笑,“你猜啊?”
李化龍蹙了蹙眉,大概懂了是跟自己有點關係,方明道:“先不打草驚蛇,看他要幹什麼。”
“嗯。”
“怎麼樣,下值找個地方喝酒去吧?”方明最近煩心事多,每天都拖着李化龍,很晚才回家。李化龍道:“今兒不去別處,會賓樓,你坐我車。都車上說。”看看裏面,“我哥那兒誰在?曾?”
方明瞧他眼底很重,意會了他請的是誰,奇怪道:“你請緹帥嗎?”半調侃的笑,“透露透露,什麼大事啊?”曾廣賢里草場抓蛇那晚受駱思恭囑咐,勸李化龍的那番話,方明是知道的。
李化龍卻沒有玩笑之意,“去了就知道了!”負着的手輕輕互敲了幾下,顧自與他分手,往駱思恭的屋子去了。
方明收了笑容,瞧着他的方向,想了片刻,未解,搖了搖頭,走了。
駱思恭已經聽聞蘩卿逕自走了,正坐在桌案后等——
沈修平在邱正剛死了之後就突然一改常態,提出要見蘩卿。且私下裏多次和獄卒打聽邱正剛之死的事。這究竟正常不正常他說不好,但直覺告訴他,關注這件事總是沒錯的,將沈修平單獨分出來更是沒有錯的。
他很期待蘩卿會說的話。這丫頭雖然賊得很,但哪頭輕哪頭重她分得很清楚,若有事,她必然會告訴他。這深宮大內,她孤單的很,她能商量的人只有他而已。
因此,帘子剛一挑,他就迫不及待的問半條腿還在外面的李化龍:“走了?說什麼了沒有?”
李化龍能聽出他的失望。轉達了蘩卿的話后,便道:“哥,可以等他們見過之後再把沈修平弄過去的。哥你真是在保護沈修平嗎?”
“不然呢?”駱思恭心情明朗,心裏激賞,結結實實誇了一句:真他媽是個夠料的女人!眼看了下李化龍,“呵呵,你以為我把他放到那裏,是為什麼?”好笑的口氣,很輕鬆隨意,但一眼洞深,能看到人心底——都說李化龍是豪爽男兒,其實,未必大男人就沒有小心思啊!反而是大男人鑽了小牛角尖,才更不容易出來。
李化龍訕訕起來,卻還是道:“我不明白,難道你還擔心有人滅他口?他那點兒事,頂多被訛點銀子吧!往那兒放,級別可就不一樣了。”
駱思恭笑點頭,“他本來級別也不一樣啊!你不看他閨女是誰?他老丈母娘是誰?呵呵呵,說吧,別彆扭扭的,究竟為什麼事兒?”
“沒事啊!”李化龍道,“哦,也不是沒有,晚上我定了會賓樓,老房間。你一定得來。”他是言出必踐的人,本來為駱思恭瞞着他給沈修平換了地方,又偏偏安排到那裏不爽快着。因先聽了蘩卿的話,又見他此刻這麼問,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總不能說:我覺得你是故意的。
他不能不承認的是:自從知道了這個對他不薄的大哥也對他喜歡的女人有意思,他心裏那根彆扭過去的弦就怎麼也扭不回來了。他訓斥他,罵他的那場景還歷歷在目。而真真假假,原來根本就都是真的。什麼做給別人看,原來不過是籍此瞞着他而已。
這也都罷了。
關鍵是,在他的心裏,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既然是兄弟,那自然更該如此。做人底線不一樣的兄弟,要還是不要?
這樣一旦隔了心腸,哪裏還能再經的住事磨?凡事都容易往多處去想是必然的。憑藉李化龍的個性,有些事,他再怎麼也不會想的到。所以,他壓根也不知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的事兒更多。
“沒事就好。行啊,正好長順他哥從西寧回來了,帶了那邊的消息回來。你安排安排,我跟你講說講說!”
李化龍沒想到這個,“您安排去西寧,是,是什麼事?”
“犯傻!”駱思恭點他笑,“你說呢?我不是說過嗎,會幫你?自然是為你打探那邊的情況!”
“哦,”李化龍禁不住五味雜陳,一時也不知道是感激還是意外,亦或者自責,總之熱中滿腸,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撓了撓頭,片刻才訥訥道:“謝謝哥。”
“謝什麼謝!”駱思恭擺擺手,又一笑,意味深長的調侃道:“哎呀糟心的情況不少,但嘖嘖,聽說,你舅舅給你挑的那個媳婦兒不錯!東祁家的嫡長女,配得上你!”
“啊……這,”李化龍更也沒想到這個,“東祁,大旗子的姐姐?”大旗子是東祁世子的諢號,西寧四土司的世子一併來京,東祁世子頭年剛回去。
“大旗子那小子夠義氣,早回去一年半載,對你是個助力!”駱思恭笑拍了拍李化龍的肩膀,“你小子,有福氣!有福之人不用忙。沒問題!”
提到這些,李化龍難免搖頭嘆氣,好好歹歹就是一籮筐的話。駱思恭擺手道:“得了,晚上再說。你先替我告訴聲曹髦去,那倆個女囚犯,給我抓緊時間好好審。就說我說的,叫他告訴那倆人,邱正剛究竟怎麼死的,現在已經基本有了定論。頑抗到底,否認,不配合,胡說八道,都是沒有用的!不想倆人和全家一起陪葬,就讓她們好好想,事實究竟怎麼回事!聖上和貴妃都寬仁愛民,慈悲為懷,斷不會牽連無辜。”
“是!”
李化龍從裏頭出來,拐角遇到曾廣賢,一笑,一掌呼過去,沖他的肩膀就是一下,“你小子!沈修平換地方怎麼不告訴我!”
曾廣賢也笑,連連擺手,退了半步躲開他,“什麼呀?你不知道嗎?我哪知道你不知道啊?”
“你小子不夠意思!”
“哎呦,瞧這反咬一口的樣兒哎!你跟哥什麼關係啊,你那乖弟弟想當世子的摺子都是他給你弄下去的,一回又一回的。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正說著,卻見遠處曹髦領着蘩卿匆匆往審訊室而去,曹髦的樣子十分嚴肅,邊走邊說著什麼,蘩卿邊走邊側頭聽着,偶爾問一句什麼的樣子。倆人對望一眼,李化龍問:“曹髦不是在審那倆女的嗎?怎麼有事?還找沈姑娘。”
曾廣賢搖頭,“誰知道,難道是那倆女的誰被他弄死了?”
說著,李化龍已經轉腳往過走去,曾廣賢則扭頭去找駱思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