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掌柜的聽到這價倒沒驚訝，只是念叨着麝香這東西雖說是好葯，可用的並不多。
珍珠看掌柜的臉色心裏覺得還是有譜，就捧着掌柜的又聊了會兒。
那掌柜的也算是痛快人，又覺得這爺倆雖然穿得不怎麼起眼，可那個當爹的還挺沉穩。眼前這閨女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卻把十幾二十兩掛在嘴上不當回事，覺得是碰上懂行的了。
於是就問珍珠十二兩賣不賣。
沈珍珠急着用錢，也知道在這鎮上也賣不出比這高的價兒了，往城裏去又折騰不起。於是拍板，就十二兩。
捂着發燙的銀子出來走了好長一段路，沈木生才愣怔着問閨女，“珍珠，這是真賣了？十二兩？”
沈珍珠撲哧笑了，“爹，銀子還在你懷裏頭呢，你摸摸，看是假的不。”
沈木生老淚都快出來了，十二兩啊！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多錢啊。
銀子到手，沈珍珠心裏的石頭落了地，才想起來兩人起早啥也沒吃就出來了，這會兒是又冷又餓。
珍珠左右看了看，找了家包子鋪。又大又香的肉包子三文錢一個，饅頭兩文錢，粥一文，茶水不要錢。
爺倆買了四個肉包兩碗粥，美美地吃了一頓。
這是穿過來的第一頓飽飯，第一口包子咬在嘴裏湯汁直往下流的時候，沈珍珠都快哭出來了。
吃過飯就要去肉鋪，沈珍珠又買了五個大肉包子放到她爹懷裏，說拿回去給寶珠和娘吃。
沈木生沒想到自己閨女到了肉鋪，這一買就收不住了。
現在時辰還早，光顧肉鋪的人不多，沈珍珠就可勁兒挑起來。最先看好的是肥瘦相間的五花肉，一張嘴就要了六斤。
她又想着這時候的人最喜歡肥肉，便挑最肥的地方又割了五斤，等着回去斂成豬油，也能吃一陣子了。
割好肉，臨走時店家送了點豬肝，沈珍珠道了謝，才知道這個朝代豬下水是不值錢的。
於是多掏了十文錢買了一副豬腸又要了些豬血，沈木生直皺眉，“這東西臭烘烘的，買來做什麼。”
沈珍珠把東西交給她爹拎着，直接往糧店走，“等我做出來，爹再看看臭不臭。”
到了糧店，沈珍珠專挑細米細面，每樣要了十斤，還要了五斤糯米，剩下那些粗糧家裏頭都有，她看都沒看一眼。
糧食放店裏存着，她又找到個賣調料的地方。店裏賣得最多的就是鹽巴，醬油和醋，沈珍珠走了好幾家，好不容易湊齊了紅糖八角桂皮和花椒，最後陳皮和肉豆蔻還是又回濟生堂才買到。
眼看着一兩銀子換成銅板，銅板又迅速少下去，沈木生的心疼的直顫悠，每買完一樣就問，“好了吧閨女？”
沈珍珠一直說著快了快了，那雙眼睛卻不停地四處掃。
“爹，快看那兒。”
沈木生順着珍珠手指的方向一看，是布莊。
“閨女，還要買布？”
“得買，咱家這四口人的棉衣都不暖和了，一人做身新的吧，原來的就讓娘找人彈一下，重新絮到被子裏用。”
沈木生直搖頭，“眼瞅着就過年了，過了年一天比一天暖，還做棉衣幹啥。”又見珍珠一副小身板縮在薄棉胎里實在可憐，便說，“你們娘三個做吧，爹不冷，不用給爹做。”
沈珍珠也沒多說，進了布莊跟老闆娘問了半天，挑合適的扯了不老少，又買了一捆好棉花。
布莊老闆娘的臉都樂開了花，看這爺倆進門時，她都沒想搭理，不成想還是大主顧。
把東西都包好，珍珠看了門邊一眼，又問了帕子的價錢，老闆娘說要八文。
沈木生一聽，連忙催着珍珠趕快往外走，“別花些閑錢了，俺看她那玩意還不趕你娘繡得好呢！”
沈珍珠被她爹拽出來，笑個不停，“爹也覺得沒我娘繡得好？”
“你娘繡的蝴蝶都快活了，你看布莊賣那帕子，俺都看不出繡的是個啥，還要八文，都能買一斤糙米了！”
沈珍珠沒再言語，跟她爹拖着手裏的一大堆東西回到糧店。珍珠守着東西，沈木生自己去找沈金生。
眼看到了晌午，離板車往村裡走的時間不遠了，沈木生才回到糧店，身後還跟着大哥沈金生，肩上背着個包袱。
珍珠叫了聲大伯，沈金生笑着應了一句，再瞅瞅珍珠身邊那一堆東西，直咂舌，“老二，這咋買這麼多東西？那是豬肉吧？這不得有十多斤？”
沈木生只好壓低了聲音，“等回頭再跟你細說。”
三個人連扛帶抱的，等趕到板車旁邊時，那三個村婦早就上車等半天了。
見到沈珍珠他們爺三個買了那麼一堆東西，三個婆娘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褚三娘知道沈金生來這鎮上做活了，想當然以為這都是他買的，羨慕嫉妒之餘，看沈金生的眼神都變軟了，“沈家大哥，這都是你買的？”
沈金生得了沈木生的提點，不便多解釋，就哼哈答應着，把那些東西一件件往車上放。幸好起早長河村來的兩個男人是不回去的，要不然的話，板車都拉不下。
沈珍珠還是坐在那三個婦人中間，就見她們對着那堆東西直上手，一會兒翻翻這個，一會兒瞧瞧那個。
“呦，這麼多豬肉！”
“還有還有，快看，這是兩大包紅糖呢！”
“那算啥，看見那捆子白棉花沒，能做五六件棉衣吧……”
看着看着，好話慢慢就酸起來了，“真沒看出來，張氏還這麼有福？”
下河村那個一撇嘴，“可不是有福？老沈家就兩個孫子，不全是她生的？模樣長得不好又能咋滴，公婆男人不還是給供上天了？”
另一個長河村的趴到褚三娘耳朵邊上，“要我說咱村裡你這長相也是數一數二，哎，咋就沒張鳳香那好命呢……”
褚三娘白了那婆娘一眼，再沒說話，只是一雙眼止不住老往沈金生身上瞄。
是啊，人各有命，她褚三娘的模樣比張鳳香好了可不止十倍，可看看人家，有新衣穿有大肉吃，到了晚上被窩裏頭還有個能摟着的，再看看她自己……
就是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寡婦！
褚三娘想着想着就自怨自艾起來，想當初她這模樣的滿村隨便划拉着找，因為沒看中老沈家窮，才選了個家境豐裕點的，可誰能想到他就是個短命鬼呢！
……
老沈家這頭，吃過了晌午飯，張氏還不見沈木生和珍珠的影子，公婆和徐氏又都跟沒事兒人似的，她這心裏就跟讓螞蟻啃了似的亂遭遭的。
沈桃因為偷吃餅子的事，張氏一直沒給她好臉，這時候正心驚膽戰地琢磨她娘這坐立不安的又是咋了呢，張氏沖她一笑，差點給她嚇哭了。
“桃兒，你去你奶那兒打聽打聽，珍珠跟你二叔到底上哪兒去了。”
沈桃一想到她奶那鐮刀一樣的嘴，肯定是不愛去，但思量這是個討好張氏的機會，就痛快答應了。
王氏剛巧從外頭回來，瞅那神情是滿心爽快，沈桃趕緊走上前去，“奶這是上哪兒去了，咋恁高興？”
王氏端起手裏的碗，“這不是給你姑奶送了碗珍珠做的蘿蔔乾嗎，你姑奶說好吃，又說費火費油的白吃也拉不下臉，就給盛了碗綠豆回來，你那屋的綠豆奶可不敢要，怕有興兒的尿騷味，這碗沒事，正好湊八樣，明兒泡上，后一早就能吃臘八粥了。”
王氏一臉的喜氣，說到孫女兒做的蘿蔔乾，還砸巴了一下嘴，真別說，珍珠把那蘿蔔做得跟肉似的，又有嚼頭又好吃，她以前咋就不知道珍珠還有這一手呢。
沈桃聽王氏又誇着珍珠貶損她們大房，滿心地不樂意，無奈她娘交代給她的任務還沒完成，只能替她奶端着碗往回走，邊走邊問，“奶，我腿好了，我尋思着一天沒見珍珠，想告訴她一聲今兒傍晚就不用她去接興兒了，我去就成。奶，珍珠上哪兒了？”
王氏瞧瞧天色，估摸着再過個把時辰二兒子也該回來了，就是不知道給珍珠那病瞧得怎麼樣，就回道，“學堂那兒你要想去你就去，珍珠跟你二叔上鎮上去了。”
沈桃急了。
上輩子珍珠就是嫁了個鎮上的人家，那日子真叫富得流油，可惜沈桃重生后也失了一部分記憶，怎麼也想不起珍珠究竟嫁的是哪家，否則她自己早求她娘提前給她張羅着了。
可珍珠這不聲不響的就去了鎮上，保不齊就撞上那個男人了呢。雖說如今姐倆都才十二，但是要提前遇上了，也不是沒可能的啊。
沈桃的臉色就不大好看了，“奶，二叔帶珍珠去你咋不告訴我，我也想去。”
王氏見沈桃甩開臉子了，語氣也冷下來，“你去幹啥？”
“那珍珠去幹啥？”
“你二叔帶她去找個好郎中看看病好全乎了沒，順帶看看你爹和你哥啥時候回。”
“那我也去看看腿好全乎了沒啊。”
王氏往門前一杵，樂了，“你才不是說腿好了今兒就能去接沈興了么？再說了，你二叔自己出板車錢，你想去，你娘能給你出錢不？”
沈桃：“……”
這嘴咋這麼欠，就不能扯點別的當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