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雙節過後，龍科公司的訂單又多了幾份。
龍科公司里的每個人都體會到了白駒過隙是什麼感覺，就是一種明明昨天才周一，今天卻已經是周五的感覺，好像只開了幾個會加了幾天班而已，時間就沒了。
這天早上，龍總裁面無表情地下了車往龍科大樓里走，秋風掀起他的黑色長風衣下擺，翻飛起一股寒意。
沿路有員工立定站好，規矩打招呼，“龍總早上好。”龍彥達也只是用眼神表示聽到了，帶着風走過，一個字都不吐，直接大步走到總裁專用電梯前，伸手按了上樓鍵。龍總裁目不斜視，筆直站立等電梯，生人勿近的氣場很足。
“今天老大心情不好，別在他面前出現給自己添堵。”龍科各種私下小群里飄着類似消息，互相提醒。
仙女群畫風清奇：老大今天黑風衣好帥，要不要拿個單子給他簽字，順便品鑒品鑒。
仙女1：同意，財務下個月預算要他簽字，我一會兒就去找他。
仙女2：可龍科覓食群里說老大今天臉黑黑，心情不好，別撞槍口上了，把你預算砍一半。
仙女1：砍就砍，又不是我們部門的，反正每次宋總那裏預算最多，砍他的，大笑.jpg
仙女3：老大又不會在辦公室里穿風衣，肯定脫了，看不到的。
仙女1：那我去看看老大裏面穿的什麼，色色.jpg
仙女2仙女3：佩服佩服，你去吧，我們精神支持你。
龍科大樓常年恆溫，龍彥達進辦公室就脫了風衣，推開書櫃中間的隱形門，把風衣掛到立式衣架上。
隱形門裏面是一間小卧室，帶着浴室衛生間，衛浴用品挺齊全，他要是加班加晚了就不回家，睡辦公室。
脫了風衣，龍彥達解開淺灰暗條紋襯衣袖扣，袖子卷上去兩道，露出緊實有力的小臂，拎起桌角的電話，“周秘書，通知宋新、寧躍到我辦公室來開會。”
兩分鐘后，宋新推門進來，拉開會議桌邊的椅子，一屁股坐上去，“公司里都在說龍總裁今天心情不好啊？板著臉。”從桌上拿過一隻簽字筆在手指間轉着，一邊抬眼，“我跟他們說你天天板著臉，沒心情好的時候。”
龍總裁端坐在老闆桌后，撕了兩張信箋紙，放在手裏揉成一個紙球朝宋新扔了過去，“還不是拜你們所賜。寧躍呢，他用爬的嗎？這麼慢。”
“他一向就是這麼慢，你又不是不知道？”宋新一把抓過紙球，丟進會議桌下的垃圾桶，“除了結婚生子，這事兒他快，比我們都快。”
龍科大樓總共38層，宋新的技術總監辦公室和技術開發部在38層，總裁辦37層，寧躍的市場總監辦公室和市場部在36層。
頂樓38層帶着個室外空中花園，沿着矮牆修了一大片花台，一邊種了紅楓鴨掌木，另一邊是應季的花卉，這會兒墨菊□□開得正艷，綠化公司每隔一段時間過來換新的花卉植物。
花園隔壁是辦公室，裝修精緻奢華，本來是給龍彥達用的，搬過來的時候被他拒絕，硬是給了宋新。龍總裁說技術研發是龍科的靈魂，技術員們累了的時候可以到小花園裏去找找靈感。
事實證明這個安排很正確，確實能找到靈感，比如總裁辦公室里那滿牆的牡丹花......
然後行政部建議龍總裁搬到36樓，樓層寓意好，既然八八大發給了技術部，那六六大順給總裁用，正好。
可也被龍彥達拒絕了，他說市場部是龍科的骨架，市場部要是不順了，公司就不順，於是36樓給了寧躍。
“周秘書，催一下寧總。”龍彥達等人一向沒什麼耐心，拎起電話吩咐周秘書。
又過了5、6分鐘，寧躍終於推門走進來，拎着兩個紅色的禮品盒，熱熱鬧鬧的，“來來來，領回禮了，替我家小公主謝謝兩位叔叔的大紅包。”
“你是剛出去買的嗎？”龍彥達接過禮盒，彎腰放到茶几旁。
“啊？”寧躍把另一盒遞給宋新，“怎麼可能？我很遵守工作紀律的好嗎，從來不脫崗。”
宋新接過禮盒后看着寧躍笑，“你也一孕傻三年了？連遵守工作紀律都出來了。”
“什麼？”寧躍一臉茫然，接着一拍腦袋，“對了，老太太要你兩去我家吃飯，從山上弄了幾隻走地雞。”
“行，找個時間，”宋新把筆放回桌上，“龍彥達你那兒有問題嗎？”
“沒問題，定好時間通知我，”龍彥達走過來坐到會議桌邊。
宋新咧嘴一笑，“想起來個事兒，還挺好笑。”自己先呵呵兩聲，“公司的姑娘們傳聞，我們的龍總裁不需要吃飯睡覺，靠着數專利就能活着。哈哈哈——”
“不吃飯？”龍彥達扯了下嘴角，“那她們在二樓餐廳看到的是鬼啊？”垂眼整理着襯衣袖口，“行了，說正事。”
寧躍拉了椅子坐下，三人正好坐成了一個圈子。宋新和寧躍都看向龍彥達。
“先說壞消息。”龍彥達曲着手指，叩了下桌面。
另兩個人原本鬆散地靠着椅背，聽到“壞消息”三個字，往前探了探。
“寧城那個通訊設備改造項目丟了。”龍彥達深吸一口氣。
“30個億全丟了？”宋新問。
“嗯，我們投的6個標，全丟。”龍彥達答。
短暫沉默之後，寧躍皺眉，“不可能吧？這個項目我們前期跟甲方對接地很順暢，評標專家也是之前的熟人，憑我們的業績和資源，這個項目不可能丟啊。”
“我也不信，我們的技術評分是最高的。”
“會不會搞錯了？”宋新抬起手腕看了眼手錶，9點不到，“開標時間還沒到，要不把招標系統網站打開看看？沒準兒情報有誤呢。”
“不用了，”龍彥達緊抿着嘴，臉側的肌肉繃緊，“我們標書上的時間寫錯了，比人家規定的完工時間晚了一年。”看了寧躍一眼，“這份標書送印之前我審過，沒有問題，錯誤是在印刷時候出現的。”
“不應該出這種錯啊，那家印刷公司我們合作好幾年了，這種低級錯誤不可能出。”寧躍眉頭緊鎖，剛休假回來市場部就出這種岔子，作為市場總監他有責任。
“也有可能是人為的，”龍彥達說，“有人故意改了標書上的時間。”
宋新和寧躍臉上露出同款詫異表情：龍總裁的意思是，龍科出了商業間諜？
“這個項目最後哪家公司中了？”寧躍問。
“等着看，馬上出結果。”龍彥達從桌面上拿起手機，點開招標系統。
9點整，系統公示。寧城通訊設備改造項目由啟星科技公司中標，一家名不見經傳的新公司。這就有點意思了。
30個億的大項目，肯定不止龍科一家公司投標，除了龍科之外，還有像易遠、中電等一些知名科技公司。怎麼都輪不到幾乎沒聽說過的啟星中標。
“查查。”龍彥達關了手機屏幕。
寧躍這會兒倒挺迅速，抄起手機點了個聯繫人，三秒鐘后電話接通，“宋奇，去查一下啟星，我要這家公司的詳細資料。”
“宋奇搞得定這事？”宋新咕囔一句。
寧躍眉頭緊鎖，把手機丟到桌上，沒聽見宋新的咕囔。
“下一個問題，這次的標書是誰拿去印刷的？”龍彥達雙手交握，放在桌面。
寧躍又抄起電話，“宋奇，寧城那個項目標書是誰拿去印刷公司的，印好后又是誰拿回來的？”
......
“老周嗎？你確定？”寧躍掛了電話，看向龍彥達和宋新，“都聽到了吧？是老周全程跟印刷公司對接的。”
“你是他的直接領導，你說說看。”龍彥達道。
思忖一會兒，寧躍靠向椅背，“憑我對老周的了解，他不會故意去做這種事情。”
龍彥達挑眉，等待下文。
“我也覺得他不會，”宋新同意寧躍的說法，“他是龍科的老員工，一直勤勤懇懇的，我更傾向於這是他的一次工作失誤。”
龍彥達不做評論，沖寧躍揚揚下巴，“老周是你的手下，這事交給你，查清楚......但不管是故意還是失誤，處罰不可避免。”
會議桌邊氣壓很低，宋新眼珠一轉，“壞消息說完了吧？好消息呢？”
龍彥達神色緩和，疊起腿，手搭在座椅扶手上，“我跟交投的劉董見了個面，”清了下嗓子，“我打算接他手上的護城河智慧小鎮項目。”
“那個項目我們做過前期調查，時間挺長，會佔用我們很多資源，幹嘛接？”寧躍不解。
“而且沒什麼技術含量，跟你的管理思路不符啊？”宋新附和道，“你怎麼想的？”
“你們說的對，這個項目本身沒什麼吸引力，但是劉董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合作方，許氏。”龍彥達進一步解釋。
哦，原來是這樣，許氏背後的智行項目才是最終目的。宋新和寧躍恍然大悟。
“跟許氏的對接可以主動一點，我們做設計，他們做施工安裝，”龍彥達交代，“技術方案和商務方案你兩抓緊時間弄了。”
宋新和寧躍應了下來，龍彥達佈置完工作任務，揮手趕客，“抓緊抓緊，趕緊去弄。”
“嘖嘖嘖，”宋新起身搖頭，“龍彥達，我有時候覺得你真像個無情的渣男，我們在你這兒就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你哪怕客氣一點兒嘛，開個會水都不給倒一杯，好歹我們也是在一張床上躺過的。”
“老宋，幼兒園的床你也好意思拿出來說。”寧躍也不知道站哪一邊，日常性隨意懟。
“幼兒園的床也是床。”宋新瞪他一眼，起身把椅子推回會議桌里，拉開辦公室的門準備回自己辦公室，差點跟門口的人撞上。
門前站着龍科行政主管，正滿臉堆着笑，“宋總，給您開門。”
“哎呦，大美女親自開門，榮幸之至。”宋新笑呵呵地，讓行政主管先進，然後才側身走了出去。
“龍總，”行政主管遞給龍彥達一個白色的文件夾，“這是公司今年的體檢方案，包括在哪個體檢中心和每個人的體檢標準，需要您審核。”
龍彥達接過文件夾，正準備打開，聽到行政主管的話后又直接遞了回去，“我上次說過，這種事你審核就夠了，不用拿來給我看。”
行政主管伸出手擦了下鼻尖，小心笑着，“是的，龍總，您上次是說過，但我們今年的體檢標準提高了，所以還是想給您審核審核。”
“體檢標準是開會通過的，我不用再審核了。”龍彥達看上去有些不耐煩，“有一些管理要求，我希望你們都能記住，我不想一遍又一遍地重複。”
“好的好的，我記住了，龍總。”行政主管抱着文件夾，紅着臉出了總裁辦公室。
寧躍看了會兒行政主管離開的背影，摸着下巴哼笑，“龍總裁真是鐵面無私啊，看把人小姑娘嚇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鐵面無私是這麼用的？”龍彥達已經打開了電腦準備工作，瞥他一眼，“你怎麼還不走？”
寧躍走過來，半坐到龍彥達老闆桌邊緣，彎腰盯着他，“我想八卦你一下。”
龍彥達無動於衷，盯着電腦屏幕，點開OA系統開始處理文件。
“聽說你在酒吧跟人摟一塊兒了？”
龍總裁抬頭看着寧躍，額頭上彷彿有三條黑線劃下來，“那叫摟？”
“不管是不是摟吧，反正是這麼傳的。我還聽說那小子挺好看的。哎，你是不是對誰有感覺了？動心了就試試，”寧躍說，“你這樣一個人也不是個事兒，把自己藏那麼深，累不累？”
“不累，我很好，謝謝。”龍彥達視線重新回到電腦屏幕上。
“你就嘴硬吧，”寧躍蹦下來，抬腳往外走，“行了，我撤了，過兩天一起吃個飯。”
牆上的掛鐘發出細微的“嘀嗒”聲，龍彥達扭頭看着落地窗，深邃的眼眸隱藏了很多情緒，窗外的風吹着雲，窗玻璃上映出一個孤單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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