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

突如其來

“……上古三國時期,諸葛武侯曾於敵境屯田,軍民偕安。不瞞將軍說,自那日我看到這舊城殘垣,便已生此念。”

“督公是說……”

大捷后的第三日,章耀帶着程武及煌城數名官員去細察荒地舊址,提出要重建城防、開墾荒原。沈華跟在章耀身邊,一路幾個時辰走下來,他一個習武之人都頗覺吃力,然而章耀卻看不出絲毫疲憊。

“飛鳶軍要做好‘化軍為民’的準備。”章耀總算停下了腳步,跟在後面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員都鬆了口氣,連忙趁機松泛松泛生疼的腳丫子。

“督公此法甚妙!上合先賢高義,下合百姓民情……”吳榮忙不迭地第一個叫好。

章耀抬手止住他,眼睛看向程武:“將軍可有難處?”

“督公之命,莫敢不從!何況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程武微一躊躇,終究還是說出了疑慮擔憂:“但要屯田放牧,有兩件大事需得做在前頭。一是重修城郭,二是開渠引流,這兩樣耗費甚劇,非但煌城做不到,恐怕傾北府之力也難做到。還有……”

他忽然又不說了,章耀卻瞭然一笑,幫他接下去:“還有,飛鳶軍將士為國捐軀,已是不易,現要他們甘心去做苦工,非得從優安撫不可,是不是?”

程武實在服了他這洞明世事的慧眼,慚愧地低頭抱拳道:“論理,很不該向督公開這個口。”

“錢是我的事,不勞將軍費心。”章耀笑着拍拍他的手:“你只管人。”

“若果真如此,末將敢於督公面前立下軍令狀!”程武見他如此爽快,心頭一陣激動:“興復故城、開荒屯田,不亞於開疆拓土之功業,末將與飛鳶軍決然不辱使命!”

“好。”

待人散盡,沈華忍不住問道:“先生,你有什麼法子弄這麼多錢?我看北府全境賦稅加起來,也不夠這十分之一吧。”

“如此大事,豈可不聞於天?”章耀兩手遙向虛空抱拳一禮:“主上定能明察此事利害,理應撥帑相助。我現在擔心的是……”

章耀頓住,長長地嘆了口氣。

沈華有些迷糊了。在原書中,章耀既然是權臣,那和皇帝自然有着不可調和的矛盾。可從現在章耀的種種表現來看,他似乎是發自肺腑地效忠皇帝,對皇帝也很信任,倒是一直在忌憚着別的什麼勢力。

沈華腦中忽然靈光一閃,盯着章耀的眼睛問道:“先生,那天你說,殺我父之人憑你之力尚不可敵,這人究竟是誰?”

他一通百通,突然一下恍然大悟:“既然是這人殺了我父親,那麼也定然是他設計陷害你,所以你才會被貶謫到最偏遠荒涼的北府來,對么?”

章耀也沒想到他竟如此敏銳,眼裏流露出兩分欣慰之色,卻仍是搖了搖頭:“貶謫之地選擇北府,實是主上與我商量過的。沈將軍猝亡,北府乃臨敵之境,恐生變故。”

他只說地方是自己選的,卻並沒有否認陷害與貶謫。沈華微一思索,立刻領悟:“他陷害你,一時沒有證據洗刷冤屈,皇上不得不處置;又因北府事危,所以順勢派你來北府。”

章耀這次不吭聲了,隻眼含笑意地看着他。

原來如此!這才是事情的真相!沈華此刻終於意識到自己從前看的那半本小說,如果不是由於自己的介入發生了根本性的顛覆,便極有可能原本就是一出“羅生門”,一切真相都並非表面上寫的那樣!

就目前來看,章耀身受先帝重恩,和皇帝本無利害衝突,來北府也好,調動飛鳶軍也好,本意全是為了輔佐皇帝,那到底章耀是怎麼走上權奸這條不歸路的?當奸臣並非章耀本意,也許自己還有機會阻止……

“你怎麼了?”

沈華回過神,連忙掩飾道:“啊,沒……先生,我在想對方既然害了我家,那定然對飛鳶軍虎視眈眈,怎會不防着你來北府……啊!是了!他已造出是你殺害沈家的謠言,自然是希望借飛鳶軍之手殺你。奚師傅說你為這一仗籌備了半年,難不成……”

章耀的眼神愈見欣慰:“是,這座城裏,努羌人的細作不可怕,最怕的是自己人,想拔出這些‘釘子’可不容易。”

“難怪先生當初那般嚴厲地約束我……”沈華此刻心中的感愧之情無以言表,“那時候我什麼也不懂,還冒冒失失一心想跑出章府。幸虧賣身契在先生手裏。說起來先生也藏得真是好,我三番五次翻你書房都沒找着。”

章耀莞爾:“第一天就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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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旨到——”

“北府府督臣章耀接旨。”

“詔曰:蠻賊努羌,素無倫常,暴虐生靈,驕淫無度,悍藉凶兵,數為邊害。喜賴天賜章卿,受遺阿衡,撫綏北疆,以征厥罪。聞君調飛鳶於煌城,剿群寇於邊陲,震皇紀於四海,昭威儀於八荒。獲首虜三萬,車輜畜產萬計,今封君昭侯,食邑萬戶。裨將程武,遷衛將軍,封關內侯,暫領飛鳶。將士皆從優賞,僚屬俱予加俸。”

“臣領旨謝恩。”章耀接過聖旨叩了頭,那太監連忙上前攙扶他起來,滿面笑容道:“章督……哦,瞧我這嘴!如今該稱君侯了!恭喜君侯,賀喜君侯!”

章耀雖然應和地笑着,眉宇間卻隱有憂色:“主上天恩,無以為報。可……方公公,我向主上所奏之事……”

那姓方的太監將章耀的手用力一捻,使了個眼色。章耀會意,雙手捧着聖旨供在香案上,又向程武等人勉勵數語,待人散盡,這才拉着方太監進了內室。

“思岳,上茶!”

沈華如今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莽撞孩童,一看章耀的態度就知道這位太監定然不是等閑角色,也不覺得給個太監倒茶有什麼大不了,恭恭敬敬地端着茶來了。

“喲,好俊的小後生!”因今日未出門,沈華也沒易容。方太監眼前一亮,立即笑道:“君侯這兒可真是藏龍卧虎呀。”

“公公慧眼,猶勝當年。”章耀也不遮掩,指着沈華道:“這便是沈將軍之子了。為掩人耳目,我斗膽造次,以小奴蓄之。”

“真有乃父之風!不愧將門虎子!”方太監有意晾了沈華半天,這會兒才接他的茶,見沈華卻始終神色自如八風不動,不由連連誇讚道:“主上身邊正缺英才,若見了沈公子,定然愛不釋手。”

“那便是他的造化了。”章耀淡淡笑道:“方公公不如這就帶他回見主上罷。”

沈華這下沒控制住,震驚地抬眼看向章耀。

“怎知主上就不惦記君侯呢?”方太監的目光移到章耀臉上,笑意更深了。

章耀微驚:“北府之事,我俱在表中言明,可主上並不撥帑,也未准我所奏建城開荒之事。公公又說主上欲調我回朝,這究竟是何意?”

方太監此刻終於收了笑容,按住章耀的手請他坐下,換了正色道:“我知道侯爺着急。北府建城墾荒之事,功在千秋,皇上難道不比侯爺更急?可您不在朝中,不知主上艱難……那日,您的表章一出,那位……”說著雙手比了個圓形。

章耀點點頭,方太監續道:“……立刻說了一堆駁回的理由,什麼勞民傷財啦、貪天之功了,朝中半數響應。眼看着好端端一場大捷愣要變成罪過,皇上無奈,只得另想法子,拿戰功封侯的祖訓說事,這才有了這道旨意喲我的君侯!”

章耀站起身負手而立,仰天一嘆:“是臣下無能,陷主上於兩難。”

“不說這話。”方太監忙道:“主上好容易把這份大功定下,那人又順勢進言——‘章公既立此大功,斷無遠守荒陲之理,宜早召回朝,加以重任。’”

“匹夫每每為一己私心,廢國家大事!”章耀緊鎖雙眉,眼裏怒意漸生。

“他從前可是最忌憚君侯在朝的,可眼下寧願兩權相害取其輕,終究是怕君侯在北疆干出大事業來。”方太監目光一輪,又笑道:“不過,主上以為君侯回來也好。內事不寧,焉能安外?”

章耀在屋裏來回踱步,半晌,停下來向方太監道:“公公先回去向主上覆命,容我將此間事措置停當,不日便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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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後劇情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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