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話:廣域珠(二)
朝陽:“……”
既然都要動手,為何還怕那鈴鐺?
一進去,就見城主、文臨同另外一個青衣男子正在說話,那青衣男子手裏正拿着先前城主戴過的嵌着廣域珠的那頂冠。
一時之間,誰也沒有動作,只有窗外越下越大的雨聲。
“來了啊。”那青衣男子說。
城主道:“國師,你要他們來這兒幹什麼?”
玄星冷笑一聲,手中靈光微閃,國師臉色一變,立馬甩出個鐘鼎模樣的東西罩在屋子中間,像是將屋裏同屋外隔絕了開來。
朝陽一驚,瞧着國師的模樣,他也怕屋頂那鈴。
那鍾一罩,玄星便放開了手,一招接着一招攻去。
朝陽也迅速跑到城主身邊,那城主見了,神色一慌,連忙將廣域珠的那頂冠扔向文臨,“文臨,接着!”
朝陽動作一頓,有些疑心,城主為何會知道她是來取廣域珠的?
不過當下卻也沒有時間讓她多想,她伸手想從文臨手裏奪走廣域珠,卻不料讓人十分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文臨直接將那冠高高一拋,直直得落向朝陽懷中。
朝陽被突然而來的冠砸得一蒙,也容不得她多想,對玄星喊道:“走了!”
玄星聞言立即後退,腳抵住門口,雙手虛張,淡金色的靈光自他周身迅速閃起,他雙手結印,腳下微動,隨即大喝一聲:“封!”
一道法印自那國師腳下出現,將他鎖在了陣法中。
玄星冷冷地看了那城主一眼,手一抓,將文臨也帶走了。
幾人馬不停蹄地出了城主府,直往城門口走去。
這一路雨越下越大,天也漸漸暗了下來。
走在路上,朝陽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這兒的一切帶着一股莫名的熟悉。
隨着雨越下越大,街道上的攤販們都漸漸收攤回家,朝陽跟着玄星一路疾行,路過昨日吃飯的地方時,猛然知道了那種奇怪的感覺從何而來了。
因為昨日吃飯時,她向鄰桌打聽了這廣域城內的事情,然而匆匆一瞥間,那鄰桌今日也坐在同樣的位置,吃着同樣的菜。
朝陽腳步一頓,覺得這廣域城有些奇怪。這個奇怪並不是指同蓬萊、桃源這樣的隱匿在世間,自有自己的規矩和法度,也有這自己生活的習性。
這廣域城的奇怪是說不上來的,總覺着處處不對勁,但要仔細觀察起來,又覺着沒有哪處不對勁。
“那人昨日是不是見過?”見玄星回頭,朝陽指着昨日那鄰桌道。
玄星順着她的手望過去,眉頭一皺,好像也發現了不對勁。
這時文臨說話了:“我的父親還在成公府,我不能走。”
朝陽這才想起來身後還有個人,也想起來方才文臨給她扔廣域珠的事情。
於是她問道:“你為何幫我?”
不對,朝陽又換了個問題:“你從何處知道我要取廣域珠的?”
文臨淺淺一笑,道:“本就是你的東西,不過是還與你罷了。”
朝陽被他說得一頭霧水,偏他也不多解釋,只道:“家父在府上候着,國師不會進成公府,二位若不嫌棄,先去成公府上坐坐。”
不只廣域城,連這文臨都透着一股子古怪。朝陽瞥一眼玄星,用眼神詢問他的意見,玄星思索片刻,道:“走吧。”
文臨淡淡點頭,率先在前面引路了。
文成公府不遠,與他們剛才所在的地方僅隔一條街道。
順着這條街道走過去,朝陽發現了更多不對勁的地方。
比如他們昨日吃完飯去找客棧,也走過了這條街,街上有一個撐紅傘的姑娘,頭髮上別著一根紅木簪子。
朝陽看着這個姑娘從她眼前過去,現在,就在這個時候。
昨日她之所以記得清楚,是因為剛從紅傘的清儀過來,她還跟玄星說,經過了清儀,現在見着紅傘就覺得怪異。
朝陽抬頭看看天色,跟昨日差不多時辰,差不多天氣。
真是巧了,連天氣都差不多,這姑娘難不成每日這個時辰都要路過這兒?
還沒等她想清楚,文臨說話了:“姑娘發現了吧。”
文臨的聲音淡淡的,這種淡跟玄星的又不一樣。
玄星平素是寡淡,懶得理會,冷冷的淡;文臨是君子之交的淡,讓人感到如沐春風,卻也隱隱有一種疏離。
“發現什麼?”朝陽故意問道。
文臨淺淺一笑,“這路上許多人你都有一種熟悉感。不管是昨日客棧里的人還是眼下路上見到的人。”
“又或者,早上在客棧里,發現老闆並不記得你們了。”
“你什麼意思?”朝陽警惕起來,覺着文臨也有些古怪。
“廣域城原本是一座普通的城。”文臨腳步不停,只當沒聽到朝陽的問題,“三百年前,突發垮山,將整座城都埋在了裏面。”
朝陽眼皮狠狠一跳,隱約覺得文臨要說的不是什麼小事。
“那是個晚上,整座城的人都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文臨繼續道,“想來也是,誰會想着原本晴朗的天氣會忽然下起暴雨,且在短短三個時辰內就發生垮山呢?”
頓了頓,文臨又道了句:“這怎麼也說不通呢。”
“什麼時辰?”玄星忽然問道。
玄星問得莫名,文臨卻聽懂了,“丁卯年四月初八。”
朝陽如醍醐灌頂般的想起了客棧店小二說過,今日是丁卯年四月初八。
她看一眼玄星,果然見玄星也緊皺着眉頭不知在想什麼。
若她猜的沒錯的話,這廣域城早在三百年前就沒了的。
只是……只是為何現在成了這個模樣?
“到了。”文臨敲開了門,率先進去了。
朝陽根在後頭,他們剛一踏進去,門就關上了。
文成公府沒有下人。
這是朝陽的第一感受。
文成公瞧着七十來歲了,腿腳像是不怎麼便利的樣子。也不知為何,在這樣的情形下,文成公府里也沒有個下人。
朝陽聽到文臨跟文成公說了句:“父親,他們來了。”
文成公顫顫巍巍地起身過來,好不容易走到朝陽面前了,渾濁的眼睛裏突然亮起了光來,“我終於再見到你了!”
朝陽被他的話驚得下意識後退一步,任誰見着這麼一個可以當自己爺爺的人帶着尊敬的語氣眼含淚花地跟自己說:我終於見到你了,怕也是吃不消的。
於是朝陽很有禮數地彎了彎腰:“文成公有禮了。”
人界的俗禮好像就是這個樣子的,她應該沒做錯。
玄星卻鬆了神色,沒先前那麼緊繃了。
文成公半靠在文臨身上,蒼老的聲音緩緩道:“我等了你五十年,我怕我再也等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