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話:廣域珠(一)
宴席離這兒不遠,城主一走,立馬就有侍女來迎,端着一隻蓋着紅綢子的盤子領着他們走在前面,不多時就到了席中。
許是昨日已經吃過一場了,眼下喜宴上的席位並不多,只三四桌。
到了吉時,城主同文臨端坐在上位,禮讚官舉着酒杯先敬了天地,又對着眾人說了一番祝福的話,下頭的客人都舉起酒杯齊聲恭賀着。
玄星自然不會理這種事,聽木明顯也不感興趣,在跟那些炒熟的花生較勁。
朝陽倒是覺得挺稀奇的,之前她同那張公子成親時也沒這般複雜,於是也學着旁邊人的姿勢,手疊握着酒杯,上敬天地,下敬神明,最後敬城主夫婦。
待朝陽坐下后,玄星低聲道:“國師未來。”
朝陽側對着城主坐着,聞言扭身看了看城主周圍,確實沒瞧見國師打扮的人。
她疑惑地問道:“按理說,城主大婚是大日子,這國師怎麼會不來?”
玄星戳了戳盤子裏的菜,眉一挑沒應,只道了句:“快下雨了。”
朝陽聞言注意了片刻,見日頭還是好好的掛在頭頂,天空也是晴朗一片萬里無雲,怎麼瞧也不像是快下雨的樣子。
但玄星對雨卻從不會估計錯,他說要下雨,定然就會下雨。
她本想問原因,卻見那城主手遙遙一指,正指向自己,緩緩道:“那兒坐着的三位,是我們廣域的貴客。國師說過,他們能給廣域帶來祥瑞。來,眾位愛卿,讓我們一起敬他們三人一杯。”
於是朝陽僵着背脊看着城主帶着這幾桌人站起來對自己舉着杯,給玄星使了個顏色,卻見玄星頭也不抬地對着空中舉了酒杯,淺淺一抬算是給了面子,接着一飲而盡。
朝陽只得站起身來,摸不清這城主究竟想做什麼,按着禮數回敬了酒,又跟城主客套了兩句,才坐下了。
這城主先前在房內見他們的時候,還帶了一股火氣,眼下也沒過多久,怎麼就能和顏悅色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了呢?
她剛坐下,就聽得玄星微勾着唇道:“酒里有東西。”
“什麼?”朝陽一下子沒聽明白。
玄星耐着性子又說了一遍:“那城主在酒里下了東西。”
朝陽忙拿起杯子聞了聞:“什麼東西?”
沒聞出什麼味道,杯底也清澈一片。
玄星冷笑一聲,顛了顛酒杯,又不回答了。
朝陽頓時生出一股煩躁,覺得不想忍玄星這古怪的脾氣了,想同他吵架。
她語氣不善地喊道:“玄星!”
玄星冷冷的看過來。朝陽頓時偃旗息鼓,“沒什麼……”
朝陽深吸口氣,打不過,也罵不贏,只好勸自己原諒他,本身他就這般不做人,不要同他計較。
沒過一會兒,果不其然如玄星所說,天上忽然飄起了小雨。
朝陽抬頭見日頭仍高高掛在天上,也沒有絲毫雲彩,心下覺着這雨來頭不正常。
城主隨着侍從躲雨去了,也有幾個侍女裝扮的過來引朝陽幾人去避雨。
這城主府內朝陽不大熟悉路,見玄星跟着那侍女走了,自己便也拖着聽木跟上。
沒轉幾下就到了一間屋子內,幾個侍女施了一禮,“幾位貴客稍等,奴婢替貴客們取衣裳。”
朝陽目送着她們離開,想着這一上午的事情,心中頗覺怪異。
鬧騰了這麼一上午,究竟是為了什麼?感覺自己什麼也沒了解到,為了廣域珠來這城主府也就罷了,這一上午也沒見着廣域珠一眼,眼下中午剛過,又下了雨,也不知那城主去了哪兒。
“我覺得。”一直沒說話的聽木忽然出聲道,“這兒好像有點不尋常。”
朝陽沒有靈力,大多事都憑直覺,聽木是槐木,根系可以延伸地底數十丈,眼下她這般說,一定是察覺到了哪兒有不對勁的地方了。
“怎麼說?”朝陽問道。
聽木道:“這雨落不到地上。”
朝陽眉頭一皺:“落不到地上是什麼意思?”
聽木解釋道:“我們靈植,需要汲取水的養分,若是下雨,雨水會滲進地面,一般來說對雨水都很敏銳的。”
“剛剛下雨,那雨水只是落下來,並不滲透地面,甚至可以說,根本沒有落在地上。”
不能落到地上的雨?朝陽立馬回頭看向玄星,“這是怎麼回事?”
玄星懶洋洋地道:“有人故意弄的。”
朝陽又道:“那你剛剛說的要下雨,是說這個?”
玄星否認了,“我說的下雨,是真的要下雨。”
他話音一落,只見外面一陣雷聲,雨瞬間就從細雨變大了些許。
聽木道:“現在是真的下雨了。”
朝陽連忙起身趴在窗邊,見雨滴在地面敲出水花,回憶了片刻剛才這雨有沒有打濕地面,無奈半晌也想不起來,於是扭身又回到了桌邊。
到現在為止還沒出現任何異常情況,朝陽有些兒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故意弄出雨?”
玄星雙手抱胸半靠在椅背上,像在等待什麼似的,緩緩道:“誰知道呢。”
侍女們抱着新衣服來了,揚手預備替他們換,玄星側身避開,打了個響指定住他們,又捏了個訣烘乾幾人的衣裳,道:“去瞧瞧那城主。”
朝陽問道:“有什麼事?”
玄星難得地回答了:“這兒有些不對勁,先見城主,取了廣域珠再說。”
朝陽這才想起,方才玄星說他們喝的酒里被下了東西。他們剛來廣域城,誰也不認識,怎麼會有人給他們下藥?
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城主授意的。但轉念一下,他們同這城主無冤無仇的,城主也沒理由給他們下藥。
想到這兒,朝陽腦中逐漸浮起一個詭異的猜測,她跟在玄星身後邊走邊道:“玄星,你說那個國師,會不會就是歲宴?”
玄星腳步一頓,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挺聰明的。”
朝陽意外,沒料到還真是,“你怎麼知道的?”
玄星冷笑一聲,繼續朝前走,“那酒杯里,我聞到他的味道了。”
朝陽頓時瞪大眼睛:“那你還讓我們喝?!”
玄星餘光掃她一眼,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確:那又如何?
朝陽無聲地咬咬牙,又問道:“那酒里是什麼東西啊?”
玄星順着走廊一路走,漫不經心地道:“大約是讓人靈力盡失……”
朝陽放心了,反正她也沒什麼靈氣,失不失的都無所謂。
玄星又接着道:“……讓人喪失理智,為人所控的吧。”
朝陽:“……”
“啊!”聽木突然道,“我也喝了酒……”
玄星沒說話,倒是朝陽安慰道:“放心放心,玄星沒說有事的情況下,一般都是沒事的。”
聽木斜着眼不懷好意地看着她,“你以前也說過這樣的話。”
“什麼話?”
聽木道:“玄星說沒有事,就一定會沒有事的。”
朝陽:“……”
玄星忽然停住腳步,手一抬給朝陽嘴裏塞了個透明的珠子,“含着,雨落不到你身上。”
朝陽這才往周圍一瞧,發現這似乎是到了後花園,眼下他們得從后花園裏穿過去。
“那聽木呢?”
玄星頭也不回道:“她自己能解決。”
朝陽頓時一陣無語,她戳了戳玄星的背,等他回頭后無聲地道:“你不是有靈力,會術法嗎!為什麼我們現在還像是小偷一般躲躲藏藏?!”
玄星不太愉快地看她一眼,指了指那城主屋頂道:“很不巧的,那上頭被人下了禁制。但凡一用靈力,整個城主府的鈴鐺都會震響。”
朝陽順着他的手指望過去,果然見城主屋頂上頭空懸着一個鈴鐺。那鈴鐺樣式古怪,中間一個鈴座撐着四個碧綠色的鈴鐺。鈴鐺有四個,但是掛鈴鐺的卻有五個,正中間的那個鈴鐺座是空的,好似丟了鈴鐺。
但鈴鐺懸在那兒,四周也沒見牽引繩,不知道玄星所說的這滿府的鈴鐺從哪兒來。
她正疑惑着為何離這麼遠也能看這麼清楚時,就見玄星撤了手,這一下,原本看的清清楚楚的眼睛瞬間恢復原樣。朝陽這才知道,方才是玄星給她幫了忙。
“那現在是要摸進去嗎?”朝陽小聲問道。
“聽木,”玄星沒答,只喚了聲聽木,“你藏起來。”
聽木也沒問為什麼,立馬化成一根槐樹枝,挽起朝陽的頭髮,將自己縮成了一根木簪。
朝陽:“……”還挺會藏。
玄星道:“瞧這模樣,廣域珠應該在裏頭。”
說到這兒,他正色起來,“廣域珠只有你能拿,因此待會兒進去,不管瞧見什麼,你只管拿廣域珠。”
“其餘我來解決。”
朝陽愣愣地點頭,這還是玄星第一次在做事之前同她解釋,怪不適應的。
她小心地問道:“裏面有很難對付的人嗎?”
玄星搖頭道:“摸不清楚。”
朝陽心裏一沉,玄星都摸不清楚的事情,想必真的十分棘手。
她想起玄星的護心金鱗在自己身上,拍了拍玄星的肩:“那待會兒打不贏,就跑吧!”
玄星的嘴角抽了抽,肩膀往下一沉躲開了她的手,“走吧。”
兩人光明正大地走了過去。
城主府外的侍從攔住他們,說要去稟告,玄星一人一掌解決了麻煩,隨即拖着朝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