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政和風雲 12 西湖風波
不片刻,龐萬春在楊崢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好吧,其實那確實也是我乾的。”
這下龐萬春才道出了實情,那塊虎皮他本是拿到清溪縣裏去賣,不成想被劉鵬看上,直接強佔了下來。
龐萬春不忿,也是膽大包天,他本就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主,沒了什麼顧忌,既然劉鵬不讓他好好活着,那沒什麼好說的,淦就完了。
龐萬春準備了多日,終於摸清了劉鵬的作息習慣,找到機會提前埋伏,在一天傍晚劉鵬回家的路上將其一箭射死。
他原本想上劉鵬家取回虎皮,卻才聽說那虎皮已經被劉鵬孝敬給了杭州造作局朱勔。他想上門討要,可是朱勔比劉鵬勢力更大,更為囂張,又哪裏是他一個平頭百姓能夠見得到的,連造作局的門他都進不去。
因此,龐萬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回生兩回熟,便故技重施,準備了幾日,方有了今日刺殺朱勔的舉動。
可誰成想這朱勔能量遠比他想像的大,這一箭射沒射死朱勔不知道,但是馬蜂窩卻捅下了,竟然派了官兵前來追查。
哪像他射殺劉鵬,那些衙差一鬨而散,連個敢追上來的都沒有。
要不是今天有楊崢幫他,只怕他今天是活不了了。
楊崢心道果然如此,甩鍋的人終於找到了,我的沉冤終於得雪了,這黑鍋我終於可以甩了。
只是轉念一想,如今他出手救了龐萬春,已經與龐萬春綁在了一起,所以這個黑鍋,似乎,他還得背着?
你道楊崢為何要救龐萬春,原來,在那酒樓中,龐萬春在他那桌坐下的那一刻,楊崢腦中久未有過動靜的系統突然響起:“發現羈絆者,是否建立羈絆?”
楊崢自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是,這可是十多年來的第三個,機會錯過了可就不再,楊崢豈能放過?難得出現一個新羈絆,已經嘗到羈絆甜頭的楊崢,怎麼可能放過?於是便有了之前酒樓里的那一幕。
“多謝楊少爺您仗義搭救,救命之恩,沒齒難忘,日後楊少爺有用得着龐某的地方,龐某義不容辭。”
“此番連累楊少爺,龐某萬分抱歉,如此龐某這就告辭,莫再給楊少爺你添麻煩。”
“慢着。”看着轉身要走的龐萬春,楊崢連忙叫住了他。
“龐兄不必客氣,你現在還走不得。”
龐萬春有些不解的看向楊崢。
“此前我們從酒樓出來便有人盯梢,如果我們猜錯的話,此番必然有人在客棧外盯着,你若一離開,便立刻暴露,此番所做盡皆化作烏有。”
“那該如何是好?”龐萬春聞言有些着急起來。
“龐兄不必着急,如此我們便將計就計,從今日起你便是我楊家護院,今晚且好生歇息,明日我們觀察一下情況,再做打算。”
這麼一個上好的羈絆工具人,就算沒有這麼回事,楊崢又怎麼可能輕易放他離開?
楊崢只是樂善好施,救人於水火,絕不是貪圖人家龐萬春的身子,哦,不,羈絆。
翌日一早,方貌和龐萬春就來到楊崢的房間。
“楊少爺,盯梢的人還在。”龐萬春臉色有些不好看,“要不我獨自殺出城去,絕不再連累您。”
“怎麼能不連累,你現在出去不就擺明了……”
“十四,住嘴。”楊崢喝止了方貌的抱怨,微微一笑,“不急,且等等,他們比我們着急。”
“對了,十四,你拿一套衣服給龐兄弟換上,既然扮我楊府護院,便要有我楊府護院的樣子。”
等到龐萬春換了衣服出來,楊崢繞着看了一圈,又簡單幫龐萬春整理了一下面容,改換了一下髮髻。
“龐兄,你這鬍子還是修整一番的好。”楊崢其實是想直接給龐萬春剃了,但是又怕龐萬春不同意,畢竟古人講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有損。
龐萬春糾結了一下,最終還是說了一句,“但憑楊少爺吩咐。”
楊崢得了準話,便也不再猶豫,直接下手,在龐萬春滿臉割肉般心痛的表情中,將龐萬春那一臉的絡腮鬍剃了個一乾二淨。
頓時一個白凈的青年出現在了眼前,年齡小了十歲不止,頓顯稚嫩,與方才簡直判若兩人。
所以當真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龐兄,你今年多大?”楊崢不由好奇的問了一句。
龐萬春不好意思的說道:“不瞞公子,我今年十七。”
“嚯,”楊崢吃了一驚,沒想到龐萬春竟如此年輕,不過他就很想問問,你十七歲是怎麼長出三十七歲的臉的?全靠這滿臉的絡腮鬍來的?
鬍子果然才是真男人的象徵啊,自己要不要也蓄一下呢?
萬一有人非要跟自己比一下男人才有的東西,自己也能一較長短不是?
楊崢摸着自己光潔的下巴想到。
不過才十七歲你就敢殺人?你這膽子有點肥啊。
楊崢大概是選擇性的忘了不久之前方臘直接失手殺了兩個人的事實,否則他便會發現他身邊跟着的這幾個都是膽大妄為之人。
“既然你才十七,我痴長你一歲,便叫你萬春了,你現在是我楊家護院,叫我少爺即可。”
良久,楊崢看着如同換了一個人一樣的龐萬春,滿意的點了點頭。
“楊……楊……少爺,這...這是我?”龐萬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銅鏡里的自己。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被楊崢這麼一頓拾掇,龐萬春整個人都變的有些不同,面龐剛毅,濃眉大眼,再配上那一身腱子肉,倒有幾分威武,說是大戶人家的看家護院,絕不掉價。
“叫我少爺,你覺得如何?”
“多謝,楊少爺。”
“叫我少爺,這樣才不會讓外人起疑。”
楊崢反覆糾正着龐萬春的稱呼,楊崢真的是為了不讓旁人猜忌,絕不是在做什麼屈從性的心理暗示。
“是,少爺。”
龐萬春對自己的新形象頗為滿意,面帶喜色,似乎也逐漸適應了自己護院的新身份。
“成了,走,我們出去轉轉,試試效果,這繁華的杭州城我還沒來的及好好逛逛呢。”
楊崢迫不及待想要上街檢驗一下效果。
方貌自是都聽楊崢的,龐萬春猶豫了一下,卻也還是跟了上去。
楊崢當先領着方、龐二人往城內市集走去,在市集上轉悠了一圈,一路走走瞧瞧,說說笑笑,倒是頗為自在。
這一路上楊崢也沒少套龐萬春的話,算是對龐萬春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龐萬春獵戶出身,沒別的特長,就是善弓箭,百步穿楊一點都不帶吹的,這都是龐萬春在多年為了生存的覓食中練就的,無他,唯手熟爾。
這讓楊崢暗暗感嘆,作為武勛世家,他自然也是練過弓箭的,自是知道弓箭有多難。至於他的準頭嘛,連方貌都要比他強上三分,大概真的是沒有天賦吧。不過,如今有了跟龐萬春的羈絆,他的箭術不知道是不是能夠有所提升。
其實楊崢要是讀過水滸,大概就會知道綽號“小養由基”的龐萬春憑藉一手精湛的箭術射殺了梁山好漢中史進、石秀、陳達、楊春、李忠、薛永、歐鵬七人之多,梁山一百零八將有超過半成折在龐萬春手裏。
由此,龐萬春的箭術可見一斑,不容小覷。
約莫逛了一個時辰,楊崢突然開聲說道:“都說杭州西湖美不勝收,少爺我還沒去看過西湖什麼樣呢,走,我們去西湖走走。”
這話說的聲音頗大,方貌頓時會意,知道楊崢是說給那些盯梢自己的人聽的,便附和道:“是啊,少爺,我也沒看過呢,我們去看看吧。”
“走着。”
說罷三人便轉了方向朝城門處走去。
西湖位於杭州城正西,西湖也正因此而得名。
要看西湖就得出城,這其實也是楊崢的試探,看看這些盯梢的人會不會阻攔他們出城,若是阻攔,說明龐萬春基本已經被鎖定,自己三人想要脫身就有些難了。
可能因為昨天城內剛發生了當街刺殺,三人剛來到城門處,便發現城門盤查極嚴。
還有兵丁拿着一副畫像,挨個比對,似乎在查找什麼人。
“少爺,這……要不……”龐萬春看着城門口把守森嚴的官兵,皺着眉頭,有些猶豫。
“無事,且放輕鬆。”楊崢一眼便看出了龐萬春的想法,拍了拍龐萬春的肩膀,率先排到了排隊出城的隊伍後面,龐萬春無法只得跟上。
不多時便排到了楊崢三人,頓時有兵丁上來問詢。
楊崢不慌不忙,一臉從容淡定的說要去西湖看看,又遞上路引,說明身份。
兵丁確認了一下,倒是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拿起一副圖畫對着三人比對起來。
楊崢用眼角餘光撇了一眼,頓時嘴角露出一抹玩味。
只見那畫像畫的頗為粗糙,只是一個滿臉虯髯,面容黝黑,頭戴斗笠的粗獷面龐,眉眼卻不是很清晰,除此之外再無更多。
楊崢還特意瞅了龐萬春一眼,頓時搖頭,若是那些兵丁能憑這副圖畫把此時的龐萬春找出來,那他們得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撞了大運。
那兵丁照着三人看看了幾眼,便揮了揮手,放三人離開。
出了城,楊崢嘴角露出了笑意,這般看來,想要離開卻是不難了。
從杭州城西北方向的錢塘門出來,走了沒幾步便到了白堤最東端著名的斷橋殘雪,可惜此時正是七月天氣,也沒有竇娥,自是看不到殘雪美景。
“楊少爺,如今出了城,那我就……”
楊崢微微皺眉,看了眼龐萬春,覺得這個龐萬春腦子是不是有些不太靈光,你現在走了,和做賊心虛,畏罪潛逃有什麼區別?這不是白白浪費了自己的一番苦心?
“你是不是傻,你現在走了,我們少爺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少爺,要我說就不該救這個蠢蛋,讓他自生自滅好了,省的連累我們。”
方貌對龐萬春有些不待見,心直口快,直接將心裏話說了出來。
“你……我……”龐萬春被方貌懟的啞口無言,臉脹的通紅,卻不知該怎麼回應。
“好了,好了,小點聲,後面還有人跟着,你們莫要說太多暴露了。”
“什麼?”
方貌和龐萬春齊齊一驚,頓時就要回頭朝身後看去。
楊崢卻一把摟住二人肩膀,不讓二人回頭,推着二人朝前走去。
龐萬春心中驚疑不定。
方貌則是對楊崢佩服不已,暗道哥哥的功法看來又有精進,我得努力了。
“不要去理他們,且放寬心,今日既然出的了城,明日便也能出城,我們今天只是出來遊山玩水的,莫要為這些事誤了如此美景。”
楊崢低聲對龐萬春說了一句。
然後便不再多管,遊覽起西湖的美景。
七月的西湖,湖中荷葉開的正盛,間或有蓮蓬冒出頭來,有遊船在湖中蕩漾,不時盪起一陣陣波瀾。
楊崢愜意的領着方、龐二人遊走在西湖邊上,經白堤,過蘇堤,繞到南岸夕照山下。
既然來了西湖,雷峰塔自是不能錯過,當然此時的雷峰塔只是百姓們的稱呼,其名應叫皇妃塔,是吳越國王錢俶為供奉佛螺髻發舍利而建,只因建在夕照山的雷峰之上,當地百姓便以峰為名,故雷峰塔的名字便就此叫開了。
讓楊崢略感失望的是,此時的雷峰塔似乎並沒有什麼看頭,既沒有壓着白素貞,也沒有藏着法海老禪師,而那塔身已有些許破敗,光華不在。
“哎,”楊崢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既見西湖,雲胡不歸?”
“走了走了,明日我們便趕赴京城吧。”楊崢有些意興闌珊的大聲說道。
“是呢,少爺,離秋試日子也不遠了,我們路上得抓緊些了,莫要耽誤了行程。”方貌也大聲附和,顯然是說給旁人聽的。
如此繞着西湖逛了一圈,三人從西南方向的錢湖門回了杭州城,找了家酒樓簡單吃了些東西,三人草草的回了客棧,這一日便算是這般過去。
…………
“如何?”官衙內,昨日盤查楊崢的將官向一名手下問道。
“大人,他們今日出了城,去西湖走了一圈,黃昏時分便回來了。”手下將自己跟了一天的情景詳細描述給上官。
“大人,他們明天好似要離開,似是那個姓楊的少爺要進京趕考。”手下不充了一句。
那將官皺着眉頭思索了片刻,揮了揮手,“行了,我知道了,明日你再辛苦一下,跟着他們,若是他們路上分開了,便回來報我。”
“大人,可需要我多帶些人手?到時一舉將他們擒拿?”
“不用,”那將官擺了擺手,“那姓楊的路引文書都是真的,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你且跟住了就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