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政和風雲 13 樸實無華
翌日。
一早方貌便已收拾停當,龐萬春也早已等在一旁,等到楊崢下來,三人施施然的出了客棧。
一出客棧,楊崢便放開五感,只一瞬,便鋪捉到了不遠處吊在身後的身影,楊崢不覺微微皺眉。
他本以為經過昨天那麼一番表演,對方應該對他們放下了懷疑,今天應該不會再有人跟隨,可是沒想到,對方居然如此謹慎,當真有些不好對付。
不過對方似乎也並未派人阻攔自己,三人依舊如同昨天一般,順順利利的便出了杭州城。
離城走了約有五里,龐萬春停下腳步,正要朝楊崢致謝道別。
卻見楊崢使了個眼色,龐萬春不明就裏,腳下卻是不慢,緊緊跟隨了上去。
“繼續走,身後還有人跟着,現在不是分道揚鑣的時候。”
龐萬春昨日見識了楊崢感知的厲害,自是不疑有他,繼續跟着楊崢。
這一走便是一日,直到晚上找了一處客棧落腳,身後跟隨那人依然還在。
“楊少爺,我不能再給你添麻煩了,明日你們繼續北上,我這就掉頭回去。”在客棧房間中龐萬春面有焦慮的說道。
“不至於,”楊崢擺了擺手,“如今他們只是派人跟着,而沒有直接捉拿,說明他們並不確定。”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對方之所以這般,便是想看看我們到底會不會分道揚鑣,一旦我們分開,那便坐實了你畏罪潛逃的嫌疑。”
“你一走倒是瀟洒,可是我家少爺的文書和路引他們都已看過,一旦坐實,他們便可直接發海捕文書,天下之大,我家少爺卻已無容身之處,可憐我家老夫人要白髮人送黑髮人,自此孤苦無依。”
有些話楊崢不好明說,方貌卻無所顧忌,直接把話挑明了。
龐萬春聞言頓時有些尷尬,臉上滿是愧疚和歉意。
“那……那……我這去把那跟蹤之人殺了,然後殺回杭州,讓他們有什麼沖我來,絕不連累楊少爺您。”良久龐萬春才憋出了這麼一句。
楊崢聞言不覺苦笑,自己這都交的是什麼朋友啊,動不動就要殺人,方臘如此,這龐萬春也是這樣,這些人怎麼總是這麼簡單粗暴,就不能動動腦子嗎?
楊崢自然是不能讓龐萬春回去的,不說羈絆的事,便是從保命的角度,也絕不能放龐萬春離開。
“稍安勿躁,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龐兄,你這麼急着離開可是還有其他要事要辦?是家中父母需要你回去照顧?”
“要事?沒有,我父母早已過世,現在就剩我一個人,哪有什麼要事,我只是不想再給楊少爺您添麻煩了。”
說白了龐萬春如今孑然一身,不然也不能因為一時義憤,便做這殺官的舉動。而且如今龐萬春犯了事,你讓他離開,他其實也不知道該往哪去,他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自是做事全憑心意。
像龐萬春這樣的人,讓他獨自離開還不知道他會幹出什麼事來,估計就算這次不被抓,以他的行事作風,遲早也還會再犯事,到時候沒準還會牽連到楊崢身上。
“那既然龐兄你無甚要緊之事,不如便隨我去東京如何?從今天起,你便正式算是我楊府護院,隨我一起進京。”
“這……不太好吧。”龐萬春有些猶豫。
“這樣,我每月給龐兄開十貫錢的月奉,聘龐兄做我楊府護院,十四,先給龐兄支應一月月奉,以示誠意。”
龐萬春心裏盤算,十貫錢就是一萬個銅錢,要是按照一文銀子一個饅頭的價格,夠他吃上半年的饅頭。
雖然他不知道一般護院的月奉究竟有多少,但是他吃飽喝足半年所需,如今只要一個月他就能夠賺到。
對於他一個有上頓沒下頓,還掙扎在溫飽線上的小獵戶而言,要說不心動,那是不可能的。
“這……”龐萬春接過方貌遞過來的交子,感覺拒絕的話有些說不出口。
人家誠意這麼足,雖然給的是交子,而不是真銅錢,但是龐萬春也知道人家不可能隨身背着幾十貫銅錢到處跑,那不現實。
這十貫銅錢大概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龐萬春最終還是敗在了楊崢的金錢攻勢之下。
“那恭敬不如從命,既然少爺您看的起我,龐某便不推辭了,日後少爺您有所需要,儘管吩咐。”
楊崢見龐萬春答應下來,滿意的笑了笑。
魯樹人果然說的沒錯,有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他原本還擔心龐萬春不吃這套,還在琢磨用什麼其他的辦法留住龐萬春。
卻不想金錢的魅力果然無窮,每月十貫銅錢對楊崢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楊家這些年經過楊崢的經營,也算是小有薄產,這些年楊崢布施出去的錢財也遠遠比這個多的多的多。
而這十貫所能創造的收益絕對遠超投入,這筆買賣值了!
看着龐萬春這個工具人,楊崢心裏樂開了花。
有錢人的生活就是這麼的樸實無華,且枯燥!
而隨着龐萬春的答應,系統也有了反應。
“與龐萬春終極羈絆解鎖,獲得龐萬春獨門絕技《養由基箭術》,請領取。”
養由基箭術?楊崢有些不解為何不叫龐萬春箭術,這就是楊崢的無知之處了,小養由基的外號居然都不知道。
當然,對楊崢來說,他其實連春秋著名箭術大師養由基是誰都不知道,畢竟那是和同時期智商250的魯班大師齊名的存在。
不過甭管它叫什麼,有用不就完事了。
對了,養由基是什麼?是個什麼東西?楊崢發出了對自己的靈魂拷問。
在知道龐萬春精善的事箭術之後,楊崢便有預感龐萬春的獨門絕技應該是箭術,跟龐萬春提升羈絆相應能提升自己的箭術。
只是此時身後還有人跟着,不太方便,所以一直也沒法驗證。此時得了絕技,自然證實了楊崢的猜測。
楊崢沒想到這些時日一直拉着龐萬春聊天刷好感度,都沒能提升的羈絆,此時卻突然解鎖了終極羈絆,這讓他有些摸不着頭腦。
難道這終極羈絆解鎖便是要將人收歸自己麾下?可是方臘和方貌又怎麼解釋?
楊崢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理解。
龐萬春拿了交子,連叫楊崢少爺的聲音都真誠了幾分,心頭煩事盡去,整個人無事一身輕,也健談了不少。
楊崢自是樂得如此,拉着龐萬春談天說地,變着法的跟龐萬春拉近感情,好感度刷起來。雖然已經解鎖了終極羈絆,但是該培養的感情還是得培養,這畢竟是真實的世界,不是玩遊戲,這都是人,再好的羈絆都是需要感情去維繫的。
於是在達成友好共識之後,三人旅行團的氣氛和諧了很多,方貌雖然依舊對龐萬春有些意見,但是做為一家人,卻已是不再針鋒相對了,最多揶揄擠兌兩句而已。
如此又行了幾日,就連龐萬春都發現了跟蹤他們的人,畢竟總是有一個熟面孔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住店,這人也住店,他們吃飯,這人也吃飯,想不發現也難。
好幾次,龐萬春都有點忍不住想要問問那人,你這麼明目張胆的跟蹤,你家上官知道嗎?你到底準備跟到什麼時候?你家上官給你報銷差旅費嗎?
那人也是無奈,他也是人,也得吃飯睡覺,他不過是個普通兵丁,臨時被上官安排了此事,又哪裏有什麼跟蹤的經驗。
在發現楊崢他們已經發現自己了之後,索性就光明正大的跟着三人,跟他們同吃同住。當然楊崢他們打尖住店,他只能啃乾糧,睡街邊,畢竟上官也沒給經費啊。
楊崢自是毫不在意,只把這人當做空氣。
如此又過了兩日,楊崢突然發現,那跟着他們的兵丁腳步遲緩了不少,甚至為了等那兵丁跟上來,楊崢一行在官道一旁的一處小店打尖歇息,等那兵丁過來。
等那兵丁跟上來,楊崢卻發現那兵丁神色有些不對。
見到楊崢一行在遠處吃喝似乎在刻意等他,那兵丁喉頭滾動,吞咽了一下口水。臉上有些猶豫,又有些糾結。
等到楊崢他們起身離開,那兵丁連忙前沖兩步。
龐萬春還以這兵丁是要朝他們動手,回身有些警惕的看着奔過來的兵丁。
就在龐萬春警惕的眼神之下,卻不想那兵丁直接衝到楊崢他們剛才坐着的桌前,那裏還有楊崢他們沒吃完的食物,那兵丁也不管幹不幹凈,竟然將那食物連盆端起往嘴裏倒去。
龐萬春一時間有些目瞪口呆,這是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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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崢見了也是微微皺眉,回身走回小店。
“店家,再來十個饅頭,一碟牛肉。”
那兵丁方才以為楊崢他們走了,埋頭扒拉,此時聽到聲音,抬起頭來,卻沒想到楊崢他們居然折返了回來,一時間愣住,往嘴裏扒拉食物的手也頓在當場。
“你……你們……咳咳……嗝……”
“無妨,你繼續,慢點吃,不夠還有。”
楊崢說著遞過去一盆店家剛剛準備的饅頭,示意那兵丁取用。
那兵丁顯然是餓的急了,也不跟楊崢客氣,抓起一個饅頭就往嘴裏塞。
“你這是餓了幾天了?”龐萬春蹲在一旁,看着那兵丁狼吞虎咽的樣子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
那兵丁嘴上塞着饅頭,顧不上說話,伸出三根指頭比劃了一下,接着又抓起一個饅頭塞到了嘴裏。
瞅瞅,瞧給娃餓的,皇帝還不差餓兵呢,這杭州城的將官好狠的心啊,龐萬春臉上閃過一絲同情。
“你家上官怎麼連口飯都不管的嗎?”
“不,不是,我出來的時候帶了乾糧,只是……只是……你們……吃……吃完了。”兵丁塞了幾個饅頭終於放緩了速度,可以開口說話。
儘管兵丁的話斷斷續續,幾人還是聽懂了他的意思。
“那你沒口糧了就回去啊,還跟着我們作甚?”龐萬春有些不解的問道。
“大人說了,讓我一路跟着你們,看你們分開再回去報信,誰知道,你們……你們……”那兵丁也是個實誠人,直接把底都給交代了,而且一臉的委屈,說著說著似乎就要落下淚來。
楊崢三人對視一眼,心道這兵丁也是個死心眼。
“那你家大人也沒說讓你餓死了也要跟着我們吧,莫不是你家大人太過苛責,讓你連命都不要了也要跟着我們?”
“才……才不是,大人很好的,處事很公道,我……我只是……只是……”
只是死心眼唄。
“那你還能把自己餓成這樣?我們少爺要是不給你吃的,你這能把自己餓死。”
“這都怪……怪我……準備不足……”那兵丁有些羞赧。
楊崢見這兵丁都已經這般模樣了,居然還要維護自家上官,顯然這上官平日裏頗受愛戴,這在糜爛的北宋末年可不常見,不禁對兵丁口中的大人來了興趣。
“哦?按你說來,你家大人是個好官,為何我卻從未聽過啊?你快與我說說你家大人,姓誰名誰,做過什麼?”楊崢套着兵丁的話。
“我家大人名叫宗澤,乃是杭州團練使,他……”說到這,那兵丁突然閉嘴,已經反應過來,自己被套路了,連忙將手中饅頭放下,將剩下的半盆饅頭推回給楊崢,然後怒目瞪着楊崢。
“好了,好了,你吃飽了嗎?我們準備繼續上路了,你還要跟着我們嗎?”楊崢好笑的看着那兵丁。
那兵丁臉上滿是猶豫。
楊崢看出了他的糾結,拍了拍兵丁肩膀,又跟店家要了些饅頭,“行了,你把這些帶上,省着點吃應該夠你會回杭州的了。”
看那兵丁默不作聲,臉上有些不甘。
“我們這一路要去東京,你難道要跟着我們到東京不成,那樣只怕不說東京,可能你還沒到徐州,便已經餓死了。你想看着我們分開,可是你都這般說了,我們又如何會分開?你再跟着,吃苦的都是你,我們可以接濟你一次,可不會一路接濟你,畢竟你可是來跟蹤我們的。”
“行了,把這些吃食帶上,回去吧,記得跟宗澤大人說一聲,楊某絕非作姦犯科之人,請他放心。”
說完一揮手,也不等兵丁反應帶着方、龐二人起身再次上路。
“謝謝,楊少爺。”那兵丁糾結良久,終於遠遠的道了一聲謝,將那些饅頭打包帶上,向來路返了回去。
宗澤的大名,楊崢還是聽過的,就是沒讀過正史,也從說岳全傳中知道宗澤的大名。
作為北宋末年著名的抗金將領,金兵聞其名而喪膽;一手提拔岳飛,可以算是岳飛的知遇恩師;南宋建立的奠基人,宗澤的豐功偉績着實不少。
如此股肱之臣,卻沒細想到此時竟然只是杭州城的一個小小團練使。
難怪當時面對那名將官的時候,楊崢總覺得這人氣勢不凡,絕非池中之物,卻沒想到居然是這麼一位大佬。
宗澤嗎?日後有機會定要好好結交一番,楊崢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