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湯麻食

酸湯麻食

簡清白天去看了幾家城中食肆,雖然都被夥計攔在門前不許進門,但還是看清了菜牌上寫的菜品價格,對未來自家麵條定價便有了幾分盤算。

當下麵條分光面和澆頭面兩種,光面加的各色澆頭價格另算,葷的貴些,素的便宜,但簡清一一看過去,卻是點了葷澆頭的更多些。

簡清前世手下開了不止一家餐廳,對這些手段清楚得很。四兩光面大概五六文錢,再添四文就能吃到葷腥,而素澆頭卻比葷澆頭只便宜兩文,自然選葷澆頭的人多。

貴和便宜,都是襯托出來的。若沒有素澆頭價格在旁作比,食客們會覺得葷的價貴,可有錢買素澆頭,只需要添兩文錢就能吃葷澆頭,便會覺得吃到葷腥是自己佔了便宜。

但此時簡氏酒樓積蓄單薄,經不起風浪,若是買回來肉卻沒有人吃,當天肉就會壞掉,花的錢也就打了水漂。

簡清只能先把澆頭面的計劃放下,琢磨起在光面上做什麼花樣。

但不論如何,麵條放在今日售賣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待明日。時人早食吃得多些,午食隨便應付,晚食雖然也吃得多,但少有人吃麵食這種不易消化的食物。

待城門關閉,豆花攤子收起,簡澈瞧一眼木桶,偷偷嘆了口氣。雖然豆花做得少,但每日仍然會剩下許多,只能進了他們姐弟肚子。

觀望譏嘲者眾,食客卻少之又少,昨日來買了豆花的侍衛奔霄和那幾個地痞也不曾再來。簡澈有些憤憤,這麼好吃的豆花,難道不值得他們再來吃一次嗎?華陽王還說是什麼老餮,看來不過如此。沒看徐夫子每天都來,這才是懂得欣賞的人!

簡清瞧他模樣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不免笑着搖了搖頭,也不多言。簡澈是為她憤憤不平,這時候阻止,豈不是傷了小朋友的心。

清洗完傍晚的豆花碗勺,夜色也漸漸深了,廚房燒起熱水,麵糰發酵上,待洗漱完畢睡去,便又將迎來新的一天。

姐弟兩人都有些睏乏,打起了哈欠。這時,忽聽前堂門板被砸得哐哐作響,“人呢?快開門!,簡師傅,開門!”

帶着幾分醉意的嚷嚷聲在漸漸安靜下去的夜裏格外明顯,幾聲關門聲緊跟着響起。簡清按住簡澈,正要起身,就被他拉住了衣袖。

簡澈眼巴巴看過來,聲音緊繃,強自鎮定,開口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簡清摸了摸小朋友的腦袋,應了,“走吧。聽着像是來討吃食的,別怕。”

像之前被僱工們追上門討債時那樣,簡澈被姐姐牽着手,跟在她身後,心中一片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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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嗝。”

門板剛拆了一半,醉醺醺的兵士就擠了進來,含糊地打着酒嗝,守城門時的披掛還沒脫下,一天的汗臭和塵土味險些將人熏個跟頭。

他嘿嘿一笑,一雙醉眼看定簡清,“小娘子,怎麼是你來?啊呀呀,快去切盤肉來。”

簡父在時也常常半夜有類似動靜,只是原身沒放在心上,簡清當面碰到,才想起來那些模糊的記憶。城門衛離酒樓頗近,簡清並不想同他們起衝突。她皺眉後退一步,讓出了大門。

兩個小兵拎着酒罈跟在打頭兵士身後,也怪叫着擠進大堂,“好酒好酒,店家,上酒菜來!”

簡清掌了燈,回身一禮,“夜深了,幾位軍爺稍候片刻,飯菜做好就送來。”

“要什麼飯菜!上酒!給我酒,給我酒!”

“忒香,咥肉!肉!”

聽了簡清的話,醉漢們將桌椅踢得哐哐作響,大吵大鬧,像小孩一樣發著脾氣。簡清揉了揉額角,一邊應和着,一邊一拉簡澈,退回了廚房。

剛發酵上的麵糰切一塊檊平,再切成小方,手指一捻就是一片小小貝殼成型。簡澈在一旁洗着木耳菌子,手僵硬得要命,聲音都在發抖,“阿、阿姐,他們不是要吃肉嗎?”

簡清白他一眼,“醉漢的話也能聽得?守城的小兵一日也就那些銀兩,買了酒哪裏還夠買肉?真想吃肉,酒醒得差不多了再讓他們去別家買就是。”

簡澈似懂非懂,但看着面不改色的姐姐,心突然就定了。

簡清看他平靜下來,也就專註着自己手中的麻食。麻食並非蜀地吃食,起於西北關中,也有叫貓耳朵的,前世簡清師父就好這一口,每每酒醉就喊簡清做一頓來吃。

小小的麻食用勺子舀來吃,也不會在喝醉后拿不穩碗筷的醉漢手中打翻,輕薄蜷曲的面片軟和易克化,再燴一鍋酸湯來解酒,做為醉后夜宵再合適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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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爺,您的夜宵。”

簡清的出現及時解救了被三個大兵胡踢亂踹的大堂桌椅,她將海碗依次放到三人面前。酸甜苦辣咸,人生五味,寒夜裏一碗冒着熱氣的酸湯,任誰都會流下口水。

三人一聞,皆是一怔,不由自主安靜下來,捏住勺子,舀起一勺酸湯。

湯煮的時間不久,湯中幾味還都各自分明,明明也沒有什麼特別材料,但在調料的促和下,卻生出一種平凡又恰到好處的和諧口感,屬於家的溫柔貼心感迎面而來。

先前第一個進門的兵士臉都快埋進碗裏,吃着吃着嗚嗚哭起來,“阿娘,阿娘!兒不孝啊嗚嗚……”

另兩人臉上顯出戚戚之色,揩一下眼角,不再搭話,悶頭吃了起來。不知不覺,碗都空了。

方才哭起來的兵士伏案哭着睡了一會,等簡清重擺好大堂桌椅,並一一擦完,回頭再看,三人身上雖還有酒氣,眼神卻已清明起來。

“夜深前來,叨擾小娘子了,我們兄弟在此給你賠個不是。”說話的兵士臉上還有淚痕,恭恭敬敬站起彎腰施禮。

簡清連忙去扶他,“哪至於如此,食客上門,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更何況軍爺們守城一日,自然也疲乏些,只是我這裏沒有酒,倒是讓三位掃興。”

“小娘子客氣。”兵士苦笑一聲,“做下失態之舉,還請小娘子不要同大人檢舉我們才是。”

就聽兵士話頭一轉,又道,“不知這麻食,是小娘子從何處學來?”

“鳳溪自然是沒有這般吃法的,此物起於河套,興於關中,酸辣口味也是那邊的嗜好。不過是因為家中長……”簡清一頓,將“長輩愛吃”換了個說辭繼續道,“家中長輩書上有記,不知是否合諸位口味?”

“今日是我兄弟三人到鳳溪城整整十年,想起故鄉親人,借酒消愁,卻沒想到,在這裏吃到了一口家鄉味道。”兵士失笑,“小娘子何必自貶,以你的手藝,放到關中售賣一定也是客似雲來。”

簡清壓下唇角笑意,道,“三位之後常來便是。”

兵士擺擺手,“那是自然。”

三人中麵皮最黑的一位,忽然開口問道,“前些時候見小娘子店裏吵嚷,有打砸之聲,不知我們能否幫上些忙?”

簡清想了想,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之前幫廚小工們來鬧事那幾天。但昨日和簡澈點過銀錢,已有八兩有餘,離半月之期還有許久,按現在的賺錢速度,等再加上麵條售賣,想來近日就能提前還上欠債。

欠債這件事雖說簡清感覺事有蹊蹺,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即便被人鬧事,也無處說嘴。簡清不知這些大兵為何說起此事,但無功不受祿,有些人情,還是不欠為妙。

簡清笑笑,輕描淡寫地答道,“多謝軍爺為我們酒樓着想。有些口角罷了,事情很快便能了結。”

一旁一直沉默的那個兵士看她一眼,起身重又拎起酒罈,拍拍黑臉漢子,“等發了銀兩再來。”

黑臉漢子嘿地一笑,“小娘子,你這樣做好人,遲早要被人糾纏上。”

不等簡清細細思忖,三人搖搖晃晃站起向外走去,之前打頭進來的兵士落在最後,抵住門板,“夜深了,小娘子留步。”

簡清目送三人離開,上了門板。簡澈擔憂問道,“阿姐,誰要糾纏我們?”

“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簡清打了個哈欠,“走吧,該歇息了。”

收拾了大堂碗筷桌凳,二人向後廚而去。隔着門板,寂靜的街上三條人影被月色拉長,當中那人步伐沉穩,哪有半點醉色。

黑臉漢子道,“喊她上肉,就拿麵食來應付我們,這小娘子好生姦猾!”

走在後面的兵士張了張嘴,終究沒敢開口。

出門后,以先前沉默的那個兵士為首之勢就明顯起來,他走在三人中間,反手給了黑臉漢子一個暴栗,“壞事就壞事在你小子身上,沾酒就冒土話這毛病什麼時候能改?”

又搖頭一嘆,“哪裏是應付,分明心細如髮,這簡小娘子,不簡單啊。混了頓飯吃,走了,回去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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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南府,鳳溪城,知府衙門後院。

月下二人對坐,一人煮茶,一人扇着爐火,白霧凝成一線,直引向深沉夜色,再慢慢散去。兵士們的低聲稟告剛剛結束,夜晚重歸寂靜,扇着火的青衣僕從抬頭,露出一張熟悉的臉龐,正是捕頭許陽。

許陽道,“大人對她有疑?”

知府雍淮撇去茶湯浮沫,搖了搖頭,“迎仙樓仗着他家主子勢大,近日愈發鬧騰,久未嘗一敗,有個心思通透的牽着也是好事。”

他放下小勺,示意許陽坐下,卻說起不着邊際的一件事,“小林快要及冠,到娶妻的年紀了,只是簡家女為婦,你還要多思量些。”

許陽一驚,起身跪倒在地,“大人何出此言?恩人之女,萬不敢欺。”

他的頂頭上司抬眼失笑,“你急什麼?若沒有這份心思,注意些照拂也就是了。姑娘家,名聲要緊,浪蕩還能說是年少無知,但……”

雍淮盛出一勺茶湯灑在地上,舉手投足是錦繡堆里日積月累出的寫意風流,他悠悠一嘆,“惡犬的名頭,誰沾上可都不好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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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食甘肅陝西吃得多,四川其實不太吃這個,加醋加辣也有什麼都不加的,可以參考燴麵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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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沒有辣椒的世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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