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冥長天,淥水波瀾

第5章 青冥長天,淥水波瀾

“爹,我錯了!”

秦澤遠強壓着怒氣,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孽女!”

“爹,女兒知道錯了。”蕊寒一臉痛苦地說道,“雖然這裏的姐姐們又漂亮又知書達禮,但是女兒知道是不應該來這裏的……”

“住口!”秦澤遠厲喝一聲。

蕊寒馬上噤聲,不敢說一句話。

她知道老頭子這會兒正在氣頭上,保不齊又要給她加幾重懲罰。

“也罷,是我失職,才讓你疏於管教。”秦澤遠嘆口氣,“我會再請幾個師傅來教導你。你起來吧。”

“是,父親。”蕊寒站起身,端端正正地坐在秦澤遠的對面。

冷靜冷靜,現在只是加了幾個師傅,還沒有禁足,挺好挺好。

“在你熟悉宮廷禮儀之前,先不要踏出丞相府,免得丟人現眼。”秦澤遠彷彿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說到後面口氣又嚴厲了起來。

“父親出現在此處,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商議,女兒要不先告退吧?”蕊寒試探地問。

“哦?不必,要事已經談完了,現下我正要回去,你同我一起回去。”秦澤遠啜了一口茶,緩緩說道。

“啊?”蕊寒驚訝道。我不想回去啊,出來還沒來得及逛呢。

“怎麼?你一個姑娘家,還想留在這裏鬼混不成?”秦澤遠瞪她。

“不敢不敢,”蕊寒連連擺手,“女兒逛了一天也累了是時候打道回府了。”

“哼。”秦澤遠冷哼一聲,已經洞悉了她心裏的小九九。

“我已向皇上請旨,恩准你進入太學同諸位皇子公主一同學習。如今你‘千字文’上的字可認得全了?”秦澤遠忽然說道。

“這個……”蕊寒支支吾吾道,“約莫認全了,女兒自幼不識字,進度慢點也是正常的。父親,這可急不得。”

“少拿你在民間學的那一套來偷奸耍滑,”秦澤遠的表情沒有任何舒緩,“太子五歲便可熟讀國語,你如今連字都認不全,更別說你成為太子妃以後還要管理東宮的大小事務……”他嘆了口氣,“若是蕊初還未出嫁便好了。”

蕊初是丞相府的大小姐,為正氏所生,幼年時便極其聰慧,秦澤遠對她寄予了整個家族的厚望,把她嫁給了當年最有可能被立為儲君的端王。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秦蕊初嫁給端王的第三年,端王意圖謀反被鳳闕揭發,端王府滿門抄斬,秦蕊初在抄家的人來之前就已經服毒自盡,保持了秦家大小姐的驕傲和尊嚴。

當時秦澤遠治水有功,皇帝保留了這個老人最後一點體面,僅僅沒收了秦家的產業,恩准他告老還鄉。

第二年,鳳闕扶持寧王荻原立為儲君,皇帝大赦天下,減稅三成。

第三年,皇帝病危,太醫屢治不效,人心惶惶。

年初,皇帝似已是彌留之際,傳召廢相秦澤遠入宮。

秦澤遠出宮之後,皇帝的病居然奇迹般地好了起來,在秦澤遠回京后的第四天,皇帝下詔——秦澤遠官復原職。

沒有人知道那一天君臣之間的談話,只知道從那天開始皇帝的病情漸漸好轉,連太醫都嘖嘖稱奇。

於是人們推測,秦澤遠難道是給皇帝尋來了仙藥,才讓皇帝不計前嫌地讓他繼續擔任丞相之職。

真相只有當事人才知道,不過可以確定的是,秦澤遠在官復原職之後,不到半年時間就培植起了足以和鳳闕抗衡的力量。

秦澤遠很明顯,站在了龍樓這邊,而幕後最大的助力,便是皇帝。

又是一場權力的爭奪啊。蕊寒在心裏默默道,如今她也陷入其中,終生再難脫身。

坐在回府的軟轎上,她早換回了女裝,但是還是忍不住連連從紗窗外和丹朱說話。

“小姐,你可再不能偷偷跑出去了,不然老爺那裏屬下真的很難交代。”丹朱殷殷說道。

蕊寒要求她出去的時候要叫她“主子”,在丞相府才叫她“小姐”。她對這樣的身份稱呼極其重視,丹朱覺得,她更喜歡在外面叫她“主子”的隨性自由。

“這次我爹對你有什麼懲罰?”蕊寒問道。

“老爺命我面壁一個月。”丹朱回答,“這次去青樓小姐確實是做得有些逾距,上次小姐在夜市被綁架就已經夠讓我心驚膽戰的了。”

“那次?”蕊寒想起來那個綁架自己的人,“我覺得綁架我的人並沒有惡意,我不是就少了一撮頭髮嗎?我還當他是個剃頭師傅……”蕊寒說著自己都忍俊不禁。

丹朱的臉色越發不好看。笑?居然還在笑!可見自己的安危完全沒放在心上!

而且憑她對自家小姐性格的了解,她現在肯定在謀劃下一次“出逃計劃”要到哪個地方去。

沉煙閣里,青年男子與少年相對而坐。

荻原開口說道:“先生,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動身去綺香樓如何?”

“好,既如此,我便看看你的‘小金庫’。”阿墨拂了拂衣袖,淡淡說道。

“先生何日回歸太學?”荻原問道,“只有墨先生所教之學為經世之學,我跟着先生才能真正學有所得。”

“眾生之道,皆為經世之學。”阿墨閑閑說道,“太子悟性超群本就難得,若能識得眾生疾苦,便是天下百姓之福。”

“先生,”荻原皺眉苦笑,“你一回來就這樣誨人不倦嗎?”

“哈……”阿墨低笑一聲,自己也覺得有些過了,“我只是還當太子殿下如當年孩童的光景,卻不料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了。”

“以先生的修為,至少還有三百年的光陰,”荻原知道他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情,不解,“不過三年時間,先生便覺得時光荏苒嗎?”

“正因為生命長過凡人,才能見過這許多事情。只是有時變化太快,非人力所能抗衡,”阿墨說道,“便會覺得自己活得和普通人一樣。”

“先生,我不懂。”荻原說道。

“你要是懂,”阿墨笑道,“那我可就頭疼了。”

兩人並轡行在寬闊的中心街道上,看着那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荻原說道:“是秦相啊。”

縱然在馬上離得比較遠,秦澤遠卻掀開了轎簾,對着荻原微微頷首。

秦澤遠是長者,雙方都是便裝出行,不便行君臣之禮。

阿墨看到了他眼中的不甘,即便秦澤遠的的表情如沐春風般和藹。

阿墨不以為意,回報了一個淡淡的微笑,真如仙人臨世,光華自生。

蕊寒從轎子裏探出頭來:“怎麼不走了?”一抬頭卻看到了這個不染煙塵的笑容,霎時間失了心神。

“國師大人?”丹朱驚訝地喃喃自語,“那他旁邊的是……太子!”

蕊寒已經聽不到丹朱的話,她久久地注視着那個風華絕然的男子,幾乎連呼吸也忘記。

聽說北國國師靈力高深,早已超脫輪迴生死,是北國最接近神的人……

聽說北國國師以一己之力蕩平北國四維敵寇,開創了將近百年的太平盛世……

在遙遠的小漁村,她也聽過無數關於他的傳說,卻不想這個國家的不世功臣,卻是一個年青人的模樣!

秦澤遠和太子打過招呼后,看到了騎馬在他身側的阿墨,這個老人露出了和藹的笑容。

三年前,他與他相爭,秦澤遠折損膝下一雙兒女,如今,他再得一女,這一局,且看誰勝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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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隨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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