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法宜再變

第7章 法宜再變

楊旭睜開了眼睛,記憶有片刻的空白。

是久睡的後遺症,還是穿越所致,他不太確定。

直到看到頭頂穹然高起,如傘如蓋,極盡精巧,富麗堂皇的三重藻井,他才相信自己確實穿越了。

“是戰國末年嗎?”

楊旭努力回想這個時期的時代特徵。

戰國末年,諸侯力政,分為七國,田疇異畝,車塗異軌,律令異法,衣冠異制,言語異聲,文字異形。

這是天下形勢,那麼思想呢?

從諸多古籍中或許能窺得一二。

《公羊傳·隱公元年》寫道:“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統也。”

孟子見梁襄王,對方問:天下要怎樣才得安定?孟子回答:“定於一。”明確表達了追求統一的政治意識。

《墨子·尚同中》提出過“一同天下”的說法。

甚至《莊子.天道》中也有涉及“天下”的討論,如“一心定而王天下”。

《易·繫辭上》說,“聖人”治國的境界,是“通天下之志”,“成天下之務”,“定天下之業”。

早期法家的政治理論以君主權力的一元化為思想基點。

申不害說:“明君治國,三寸之機運而天下定,方寸之謀正而天下治,一言正而天下定,一言倚而天下靡。”

《韓非子》一書,更是先秦諸子中說到“天下”一語頻率最高的,竟然多達262次。其中可見所謂“霸天下”,“強天下”,“制天下”,“有天下”,“取天下”,“治天下”,“王天下”,“一匡天下”,“強匡天下”,“進兼天下”,“謂天下王”,“為天下主”,“取尊名於天下”,“令行禁止於天下”等。

很顯然,謀求統一,謀求對“天下”的統治,成了幾百年來法家孜孜不倦的追求。

秦之後的漢朝,更是對這一時期下了定論。

如《漢書·王吉傳》:“春秋所以大一統者,六合同風,九州共貫也。”

意思是:《春秋》所推崇的大一統,是全國各地風俗教化相同,九州方圓政令貫通劃一。

也就是說,天下一統,是各階層,或者說在掌握知識的諸子百家中,已經是共識了,並且意識到這種趨勢難以阻擋。

正是在這種歷史背景下,楊旭來到了這裏。

而之所以選擇這個時代。

譚嗣同說過一句話:

“兩千年來之政,秦政也,皆大盜也;二千年來之學,荀學也,皆鄉愿也;惟大盜利用鄉愿,惟鄉愿媚大盜。二者交相資,而罔不託之於孔。”

簡單說來就是,中國之教,得孔子而後立,中國之政,得秦皇而後行,中國之境,得漢武而後定,三者皆中國之所以為中國也。

既然要改變中國歷史,那不如直接去源頭。

即,戰國末年。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楊旭需要確認具體的時間,是戰國末年呢,還是一統天下之後的秦朝。

雖然他選擇的是穿越到戰國末年,但不知道有沒有誤差。畢竟得罪了天命,誰知他會不會給自己小鞋穿。

戰國這個詞彙,戰國時代已經有了,原始含義就是爭戰之國。

如果縮小到具體對象的話,那麼大概是:萬乘之國七,千乘之國五,敵侔爭權,蓋為戰國。

若是秦已經一統,秦始皇稱皇帝,那就麻煩了。

明代李贄說過一句話:“始皇出世,李斯相之,天崩地坼,掀翻一個世界,是聖是魔,未可輕議。”

提到秦朝往往讓人惋惜。

周稱多士,漢曰得人,可是秦只給後世留下暴政的印象,這無疑很遺憾。

如果用一段話來為短命的秦朝做一個概括的話,那麼應該是:

分天下以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監。

更名民曰“黔首”,收天下兵,聚之咸陽,銷以為鍾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廷宮中。

一法度,度量衡,車同軌,書同文字。

地東至海暨朝鮮,西至臨洮、羌中,南至北鄉戶,北據河為塞,並陰山至遼東。

那麼又該怎麼為秦始皇蓋棺定論呢?

六合之內,皇帝之土。

西涉流沙,南盡北戶。

東有東海,北過大夏。

人跡所至,無不臣者。

功蓋五帝,澤及牛馬,

莫不受德,各安其宇。

當然,這只是秦始皇的一面。

另一面則是:

絕聖人之道,殺術士,燔詩書,棄禮義,尚詐力,任刑罰,築長城,轉負海之粟,求仙藥,逾五嶺攻百越,興萬乘之駕,作阿房之宮,修始皇之陵,收太半之賦,天下百姓離心瓦解,以致莫不響應,家自為怒,人自為斗,各報其怨而攻其仇,縣殺其令丞,郡殺其守尉,天下終大亂。

秦始皇是秦朝的開創者,也是它的覆滅者,這點難以忽略。

楊旭的任務,就是改變秦二世而亡的命運。

看似很難,其實只要找對癥結,一切都迎刃而解。

那麼秦朝滅亡的癥結是什麼呢?

在楊旭看來,歸根結底無外乎秦法嚴苛,一統后沒有休養生息,暴虐於天下。

秦法的根,無疑要從它的創造者商鞅身上說起。

當初商鞅入秦,先是以帝道,王道,霸道,強國之術說秦孝公。

商鞅說起帝道,王道時,秦孝公表現的很不耐煩,說:“久遠,吾不能待。何況賢明的國君,誰不希望自己在位的時候名揚天下,怎麼能叫我悶悶不樂地等上幾十年、幾百年才成就帝王大業呢?”

接着商鞅又說之以霸道,由此找准了秦孝公的興趣,最終祭出了強國之術,孝公大悅。

雖然孝公最終採用了強國之術,但這最起碼說明商鞅懂得帝道,王道。

曾有後人研究商鞅變法本來應該有三次,但只完成了兩次。

前兩次變法足夠支撐秦一統天下,但適合治理統一後天下的卻是第三次變法。

前兩次變法相隔了十三年,可惜最後一次還未來得及施展,秦孝公就去世了。

商鞅失去了支持,第三次變法無疾而終。

本來這個任務將由呂不韋來完成,他敏銳察覺到了這種情況,並組織三千門客編纂了《呂氏春秋》,兼儒墨,合名法,不拘一道,雜百家之學說,正是治理天下一統后的良方。

可惜他因為嫪毐之事被貶去丞相之位,半途夭折。

仔細觀察嬴政與呂不韋這兩個人的一生經歷。

可以大概猜測,倘若沒有嫪毐那一檔子事,哪怕隨着嬴政年歲漸長,權利之心日炙,恐怕也不會動搖呂不韋的丞相之位。

一是呂不韋會妥當處理與秦王及所有人的關係,再則不貪權。

呂不韋以一個外來者的身份,在秦國朝堂上取得獨相之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在楚系外戚,韓氏外戚,秦國公族多方勢力環繞下,左右逢源,相位始終穩固,獨相一做就是十幾年。

執政期間,更是滅掉東周,並最終除掉嬴政王位的威脅者,嬴政的弟弟成蟜,拔除韓氏外戚。

保得嬴政自少年繼位,一直到成年加冠,十幾年王位安穩。

從這方面來說他這個仲父其實很合格。

且未引起秦國朝堂最大的勢力,同為外戚的楚系力量的忌憚。

這一切都得益於他手段高超,運作異人上位的過程精彩絕倫。

異人以一個不受寵的質子,一躍登上王位,無子的華陽太后獲得嫡母身份,繼續維持權勢不衰落。

堪稱雙贏。

以此看來,這個大商賈極為長袖善舞,政治手段爐火純青。

還有,嫪毐受趙姬崇信,被封長信候,權利大漲也能看出,呂不韋若是貪權,又怎會容忍嫪毐侵蝕他的權利地位。

當然,以呂不韋的精明,嫪毐所獲得的權利只是虛幻的表象,根本未接觸權利核心。不然也不會痴心妄想的取嬴政而代之,連秦國王權的本質都沒看清。

於秦國而言,外姓根本就沒有一絲可能性。

但防不住嫪毐太膨脹了。

呂不韋最終還是玩脫了,走錯了嫪毐這個本來的棋子,一着不慎,滿盤皆輸。

當然,還有趙姬。

可謂成也趙姬,敗也趙姬。

最重要的,遍觀嬴政的一生,他重用人才,不做鳥盡弓藏之事。

所以說,若沒有嫪毐之事,呂不韋的下場,秦國的走向還真不好說。

秦國所需要的第三次變法,商鞅未來得及,呂不韋也半途夭折。

所謂“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也”。

楊旭覺得,他就是那個應運而生,為秦進行第三次變法的人。

這直接關係他任務成敗。

當然,變法的理由很好找。

古人治國,常常講究個觀之上古,驗之當世,參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審權勢之宜,去就有序,變化有時,曠日長久,而社稷安。

由此可見,其實很靈活,在這百家爭鳴的時代,各種學術思想就是治國之術的源泉。

尤其對秦這個功利思想嚴重的國家,楊旭相信,只要有需求,就有實現的可能。

怎麼說也要改變秦二世而亡的結局。

哪怕改變不了秦的命運,也要為秦始皇留下一條血脈。

罪在當代,功在千秋的秦始皇,遺澤兩千多年的秦始皇,落得一個子孫無遺類的下場,實在是太慘了。

後世蠻夷孽種還不時的出來蹦躂,為罪債累累的祖宗招魂,以皇族子孫自居。該絕種的不絕,雄才偉略如秦始皇,三皇五帝外華夏歷史中最偉大的人物,卻絕嗣了,真是老天不開眼。

實在是不該。

如果可能,給他留一條血脈吧。

至於能不能成功。

無冥冥之志者,無昭昭之明;無惛惛之事者,立赫赫之功。

事在人為吧。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我為始皇送地圖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我為始皇送地圖
上一章下一章

第7章 法宜再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