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兒
楊旭思緒飄飛,躺在床上的這一會,就為今後制定好了計劃,立下了目標。
所謂的空想治國,大家就是他這樣吧。
“該起來了。”
楊旭暗道。
穿越到陌生的古代,首要注意的就是先辨別環境,確認自己有沒有危險,尤其是萬一穿越到了野外。
這點他暫時不需要擔憂,所以才有時間思考一大堆問題。
等等,靈誕再次看了一眼頭頂的藻井,似乎哪裏不對勁?
但還未等他細想,下一刻看到自己的身體,心思一下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只剩下了驚恐。
“卧槽”
楊旭望着自己的小手小腳小鳥,差點破口大罵。
想我曾是八尺偉丈夫,如今化為三尺小兒。
細小無力,迎風而倒,背風而伏。
天殺的天命,穿越時傳音給我們,說為了保障穿越者初期能存活下來,會為穿越者提供一系列的保護措施,並相應增強體質。
你就是這麼給我提供保障的?
三尺小兒,有個屁的自保能力,隨便來個女人都能坐死我。
楊旭大致估測了一下,尼瑪最多六歲。
心裏鬱悶至極,不明白天命為何如此安排自己,給自己設定個這樣的身份。
突然,他想到一件事。
百多年前,扁鵲名聞天下。
過邯鄲,聞貴婦人,即為帶下醫;過雒陽,聞周人愛老人,即為耳目痹醫;來入咸陽,聞秦人愛小兒,即為小兒醫,曰隨俗為變。
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現在變成小兒,那豈不是說自己現在在秦國?甚至是咸陽?
難道說是天命故意如此,好讓自己入鄉隨俗,更好的融入秦國?
近水樓台先得月嘛。
理由能接受,但感情接受不了。
我出現在秦國,所以把我變成小兒,我要出現在洛邑,難不成就把我變成老人?那要萬一出現在邯鄲呢?你還給我變性不成?
楊旭差點沒氣炸,就要找天命說個明白,但馬上就偃旗息鼓了。
因為理由太好找了,他自己都能隨便編幾個借口,更別說天命了,要糊弄自己不要太容易。
比如姜太公被封齊地,就曾用“因其俗,簡其禮”這招收服了齊地之人,將東夷化為華夏。
“因俗簡禮”多麼高大上的手段,能發生在姜太公身上,為什麼你就不能做到,你比姜子牙還牛鼻啊?
唉,從了吧。
這狗日的天命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正經人,尼瑪找十個人扔進歷史長河裏,說要大家競爭出天命之子。
尼瑪這是給自己找兒子呢?
莊周夢中化身蝴蝶,醒來一時不知是莊周化為蝴蝶,還是蝴蝶化為莊周。
然而楊旭知道,他沒有化為蝴蝶,蝴蝶也不曾化為他。
他還是那個他,只不過一夢兩千年罷了。
可是他想到了開頭,卻沒想到結尾。
終究是被天命給玩弄了。
想起天命那句“希望你能承受住懲罰,你的任務困難程度將加倍”。
不由渾身發冷。
楊旭這下徹底清醒了,然後就發現了很多剛才忽視的問題。
首先,能有藻井的建築就不是普通人能承受起的。
後世它常被用作寺廟,宮殿,而這兩千年前,只有一種可能。
宮殿.......
接下來就是睡的床。
春秋戰國時,床作為睡覺工具已經出現了。
後世信陽楚墓發掘出來的床,有欄杆,下有六個矮足,高19厘米。
除了睡覺,春秋以來,床往往兼做其他傢具。
還有塌,幾乎與床同一時代出現。
秦漢時期,一般多席地而坐,或者坐在床上。
地位尊貴者用專屬坐具塌,塌比床低矮,可獨坐,兩人,多人坐。
在秦漢塌是坐具,到了隋唐時逐漸可坐可卧。
東漢時期,床,榻與屏風組合在一起,逐漸形成架子床,到隋唐架子床更普遍。
魏晉南北朝時,胡人帶來了垂足而坐的高型椅子,受此影響,漢人的床榻高度開始增加,高型桌凳興起,塌的坐具功能不斷被削弱,開始兼具卧具的功能,也就是榻榻米。
只看一眼這張矮床的繁複樣式,靈誕就知道同樣不是普通人能用的起的。
然後,楊旭目光移動。
精心打造帶有特殊紋路的地磚,綉飾華麗的絲綢帷幕,精美的青銅雁足燈,手臂粗的潔白蠟燭,將空曠的房間映照的富麗堂皇。
面積不下百方,看樣子還只是睡覺的內室。
“這是哪裏?”
楊旭心中升起一股恐慌。
他茫然的往外走。
廊廡外靜靜侍立的宮娥聽到聲響,還未回頭,就看到徒跣而出的楊旭只穿着內衣,徑直往外走。
呆愣片刻,忙跟上去。
有人去取鞋履,衣袍,有人急趨出門,踮着腳去稟報消息。
楊旭被攔住,幾個身材纖細的女人,他卻發現是如此的高大。
“這是哪裏?”他呆怔片刻,注視着幾個衣飾古樸,面容姣好的女人,急切問道。
幾個女人比他還不如,痴痴獃呆的望着他,奇怪無比,直到楊旭再次詢問,才回過神來。
幾人面面相覷,為首之人先是屈身行禮,然後說道:“回稟公子,這裏是咸陽,宮廷。”
語言能聽得懂,但楊旭寧願聽不懂,也不想出現在這裏。
“咸陽,秦王宮......”
楊旭呆立當場,如同中了定身咒,以致忽略了話語中的公子稱呼。
“今年是哪一年?”楊旭忙問。
“大王十年。”宮娥疑惑,但還是恭敬答道。
楊旭想精確一些,問道:“大王叫什麼名字?”
宮娥不敢答,從未想過有人這麼問她,在秦國沒人敢直呼大王名諱。
楊旭也意識到這點,換了一種問法:“先王謚號為何?”
“庄襄王”
哦,明白了。
嬴政登基十年了,這位13歲登上王位的秦王,今年虛歲23了。
恐怕他此時已經確立了一生目標,“以天下為事”,期望“得志於天下”了。
只要再廢黜呂不韋,就大權在握。
史書記載呂不韋是十年十月因與太後有染,被廢黜丞相之位,趕回封地洛邑的。
“文信候可被廢黜了丞相之位?”
楊旭想驗證一下是否一如歷史,剛想問,突然想到不能暴露太多,不然沒法解釋自己為何知道呂不韋的事。
尤其是,楊旭對自己如何出現在這裏一無所知,以及六歲以前的經歷無法說明白的情況下。
等等,他想起秦好像是以十月為正月。
“現在幾月?”
“稟公子,快臘月了。”
楊旭瞪大了眼睛,他竟錯過了秦王加冠,剷除嫪毐驅逐呂不韋,不由遺憾。
感嘆白白浪費了時間。
他很清楚,出現在這秦王宮,想出去恐怕難如登天。
如今自己形同囚禁在這深宮禁苑,自由尚不可得,何談舉大事?任務莫不是再無完成的機會,自己這是陪太子讀書白跑一趟么?
天命之子註定與我無緣么?
該死的天命,報復竟如此狠辣。
“嗯?什麼公子?”楊旭察覺到不對。
“公子被大王收為假子,賜名靈誕。”宮娥恭敬說道。
“卧,卧......”楊旭目瞪口呆。
“大王到”
內侍那尖利的嗓子從宮牆外傳了進來。
“卧槽,嬴政來了?”
楊旭慌了,先是知道身處秦宮,然後又被告知被嬴政收為假子,壞消息可謂接踵而至。他還未來得及梳理心情,嬴政就來了,現在他整個心如亂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可不想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與嬴政見面,也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嬴政。
秦始皇啊,誰不怕?
心思急轉之下,忽然,楊旭往殿中走去,邊走邊打哈欠道:“睡蟲又來了,我睏覺去了。”
“公子何在?”
楊旭剛進去,一群人就來了,結果沒發現楊旭的影子,宦者令代嬴政問道。
“公子說,他睏覺去了。”宮娥躬身,小心翼翼說道。
嬴政徑直往殿內走去,宦者令跟隨在後,郎衛與內侍守在殿外。
嬴政心情頗為激動,這個假子一睡就是兩月,如今好不容易醒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見見對方,與其說說話。
看到靈誕背着身體在睡覺,嬴政覺得他應該沒那麼快睡熟。
遂輕聲呼喚道:“我兒睡了么?”
“卧類個大槽”
楊旭一口血差點沒噴出來,結果這一激動之下,一口氣沒上來,劇烈咳嗽了起來。
“嗯?”
嬴政發現了不對,此兒在裝睡。
“靈誕我兒,既然醒了,還不快來拜見為父。”嬴政雖然不解,但還是溫聲呼喚道。
“忍不了了。”楊旭眼睛微睜,瞥了眼嬴政。
結果因為背對着的緣故,並未看清嬴政長什麼樣,反倒把嬴政氣得不輕,因為他發現這小兒在斜視他。
不正眼看人,這可是極為輕蔑的舉動,想他身為秦國大王,竟被一小兒如此對待。
這還得了,嬴政胸膛起伏,心中怒氣翻騰不停。
他側後方的宦者令早已嚇傻了,努力縮小身體,裝作什麼也沒看見,唯恐受到池魚之災。
嬴政越想越氣,他這個秦國大王去看望自己親收的假子,結果問話不答,既不拜見也不行禮,被當做不存在。
嬴政覺得自己顏面大失。
最終,氣呼呼的甩袖走了。
他終究是二十多歲剛親政的秦王,還沒練就城府,成為那個一統天下的秦始皇。
宦者令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他偷偷回頭看了一眼,暗暗惋惜。
這童子也不知發了什麼失心瘋,竟然如此對待大王。
這完全是自毀前途,惹得大王不快,今後再想得到寵愛,再無可能。
終於走了......
靈誕重重呼出一口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
心中複雜至極。
他當然沒瘋,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