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臣趙高
翌日，楊旭剛打算出去，宦者令帶着人趕來。
“大王命公子學禮齋戒，臘祭之日將帶公子告祭於宗廟，告公子宗室身份於嬴秦先祖，屆時將有六國使者觀禮。”
“......”
楊旭瞪大了眼睛，好一會才明白過來這就是認祖歸宗。一旦完成拜祭宗廟的儀式，從法理上他就跟秦永遠綁在了一起，從此再也擺脫不掉秦國宗室的身份。
一旦秦國覆滅，他就算躲在天邊，項羽也不會放棄追殺他，因為他是秦宗室餘孽。
“卧槽”
楊旭心中不停的大叫。
這是他一直不願接受，也不願面對的事情，沒想到躲了這麼久還是來了。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接受，他可一直沒有放棄逃走的想法。
“這是太史令，奉大王令，他將教授公子禮儀。”
宦者令的話還沒說完，楊旭就暈暈乎乎的往外走，腦子裏一片混亂，渾然沒理會那所謂的太史令。
楊旭渾渾噩噩走了很久，等他回過神來，發現前方就是宮門。
而此刻，宮門大開。
長長的車隊正駛出宮門，前方儀仗旌旄開道，楊旭看到了嬴政的主車。無他，太好辨認了，因為車隊中它個頭最大，裝飾最奢華，主車前後還有四輛副車相伴。
“嬴政要出宮，他做什麼去？”
楊旭精神一震，恍惚看到了逃出去的希望。
他趕緊跟上去，綴在末尾，接着穿過人群，趁人不注意爬上了最後一輛副車。
可他剛爬上去，就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下去”
楊旭抬頭，赫然發現嬴政端坐在車中，威嚴而莊重，對面還坐着一位將軍，眼眸輕閉，飛快的掃了他一眼。
“哦”
楊旭訕訕的往下爬，邊爬邊找理由道：“我就是想看看這車好不好爬。”
楊旭站在路邊，絕望的看着車隊遠去，心裏不停地嚎叫，怪不得那麼多郎衛跟內侍不阻攔，跟沒看見他一樣視若無睹。
尼瑪，丟死人了。
不過，嬴政你也忒怕死了，躲在最後一輛車中。
車隊穿過宮門，宮門眼看就要被關上。
楊旭想衝過去，卻被一人擋住了路。
“公子，請回。”衛士令面無表情的說道。
寧可死裏逃生，不可坐以待縛！楊旭咬牙，心中抑制不住想強闖宮門的念頭，恨不得一手提戟當先，一手仗劍在後，可是他沒有兵器，反而手無寸鐵。
楊旭瞄了一眼衛士令緊握銅劍的手，還有一群手執長戟的宮門衛士，對上他們冰冷的眼神，最終慫了，垂頭耷腦的往回走。
邊走邊嘆氣，自從進了這秦宮，就成了籠中之鳥，檻內之獸，入土之龜，縮頭縮尾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唉，進了虎狼之窩，還能出去嗎？
嗯？楊旭想到了什麼，他吩咐內侍一聲，讓人帶着他急匆匆往偏僻之處走去。
這裏位於咸陽宮的西北角，遠離宮殿區，甚少有人來，還未接近便感受到一股陰冷氣息，但楊旭絲毫不在乎，反而露出欣喜之色，因為他聽到了虎嘯聲。
隨着接近，虎嘯聲一聲連着一聲，愈發急促，似乎也感受到了什麼。
“止步，大王有令，此處閑雜人等不得靠近。”守門的郎衛攔住了楊旭一行人。
“大膽，此乃靈誕公子，大王愛子也，誰敢阻攔？”
楊旭還沒說什麼，一名內侍打開了門，從其中走出，義正言辭的呵斥郎衛。
“拜見公子。”內侍大禮參拜楊旭。
楊旭饒有興趣的看着他，有趣，看衣着是身份最低的內侍，竟敢呵斥郎衛。
要知道郎，可都是官宦子弟，品級最低的郎中秩比也是三百石，侍郎秩比四百石，議郎，中郎更是秩比六百石。
郎衛看似守衛宮殿大門，這些人可都是待選之官，一方面作為皇帝的扈從，一方面學習政務，郎是秦國出仕的重要途徑。
一旦出仕下放，地方郡縣的縣令起步。
他問道：“你認識我？”
楊旭心中總覺得怪異，如此壯碩的內侍他在這秦宮中還是首次見到。
“曾見過公子。”這內侍抬起頭來，大膽說道。
楊旭卻毫無印象，應該是遠遠看見過自己。
“你這這裏做什麼？”楊旭問道。
“臣乃餵食老虎之人。”內侍恭敬回答道。
“起來，前面領路。”
“謝公子。”內侍起身將門全部打開。
楊旭步入大門，郎衛躬身行禮。
“你叫什麼名字。”楊旭一邊走路，隨口問道。
“回公子，臣趙高。”
“......”
楊旭腳步驟然停止，他現在才想起剛才對方自稱臣，而不是內侍的奴婢。
他轉過身來，關於趙高的一切湧入腦海。
趙高其人，父親不知姓名，為文法官吏，母親不知姓名，曾觸犯秦律受刑罰。受刑後身體殘疾，被收入隱宮，故趙高兄弟數人皆出生隱宮。
趙高十七歲入學室為史學童，二十歲太史考試合格揄史，二十三歲參加統一大試，以第一名除為尚書卒史入宮任職，時間在秦王政十二年。
那年，趙高二十三歲，嬴政二十四歲。
後趙高入中車府學習御車，為中車府士六年，其時二十九歲。
此時，嬴政聽說他為人勤奮，又精通法律，便提拔他為中車府令掌皇帝車輿，兼行符璽令事，管事二十餘年。
始皇帝沙丘駕崩，趙高四十九歲，與李斯合謀扶持胡亥登上皇帝位。秦二世元年，趙高任郎中令，五十歲，秦二世二年，出任中丞相，五十一歲，秦二世三年，殺二世，后被子嬰所殺，族誅，終年五十二歲。
如今是秦王政十年，趙高當為二十一歲，也難怪自己剛才會把他當做內侍，實在是現在的趙高太年輕了，且無須。
按原本歷史，趙高當在兩年後才入宮任職。現在的他應該為令史，不應該出現在宮中，並做內侍的活計呀。
“你不是內侍？”楊旭調整情緒，故意問道。“臣不是。”趙高沒有察覺，回答道。
“那為何做內侍的事情？”楊旭問道。
“臣有餵養猛獸的經歷，故爭取此職，以為大王效力。”
楊旭心中有些複雜，果然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常人只看到餵養猛獸乃低賤之事，乃內侍為之，但不會想到為秦王餵養卻是另一回事了。且秦豢養的猛獸都在上林苑，餵養在宮中的僅此一頭，趙高定是意識到了這點，所以才會不顧自己為令史，自願干這等內侍之事。從這點就能看出，這人機敏程度非同一般。
且外形實在為他加分。
趙高身高近八尺，生的孔武有力，面目不凡，身上有一股英挺之氣。
這樣的勇士被雄心壯志的秦王看到，怎會不喜歡。
根據秦代的法律規定，一般的車馬駕御至少要經過四年的訓練，四年後不能良好地駕馭車馬，教官受懲處罰款，本人償服四年勞役。
而中車府車士，從學習到駕馭六轡輕車，至少需十年的時間。
合格的車士，要求年齡在四十歲以下，身高在七尺五寸以上，步履矯健，能夠追逐奔馬；身手靈活，能夠上下馳車；車技熟練，能夠駕車前後左右周旋；身強力壯，能夠在車上掌控旌旗；武藝高強，能夠引八石強努，在馳騁中前後左右開弓。
中車府，聚集的是秦國車御的精華，對於他們的要求遠在一般的車御車士之上。整個秦國，也只有八百名中車府衛。
根據以上秦律記載，能為嬴政駕車，至少要有十年的駕車經驗。
可是從趙高的人生經歷來看，他中車府車士只做了六年，就已經脫穎而出，被嬴政注意到，直接提拔為中車府令，掌國君車輿，兼行符璽令事。
算起來其可列入嬴政身邊為數不多的最親近的人之一。
且任中車府令二十餘年，深得嬴政信任，寵信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