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蠱
“蕭元帥,我已恭候多時。”秦戎剛活動過的右手慢慢放下,嘴唇一張一合,熟悉的聲音說出讓蕭離宸感到陌生的話語。
情若魚一眼瞥過,發現秦戎的右手中指上微微鼓脹,裏面似乎藏了什麼東西。她心裏有了七分准,悄悄扯住蕭離宸的后襟,示意他道:“不要輕舉妄動,他被蠱術操控了。”
蕭離宸仔細觀察秦戎,果然,他此刻目光空洞一片,沒有半點神采,四肢舉止僵硬,就像一具被線牽動的傀儡。
秦戎左手微抬,放出第二支飛鏢。這一次蕭離宸有了防備,輕而易舉地躲開。然而秦戎開始一步步地走近前來,不斷發難,他卻無法反擊,唯恐傷了對方半分,光靠閃躲,終究不是良策。
“五哥,是我啊!”蕭離宸試圖把他喊醒。
“他中蠱了,聽不見你聲音的。”情若魚再次出言提醒,“你也別和他繼續兜圈子,捉住我的手腕。”
蕭離宸一愣,雖然不解其意,但還是照做了。
他不過是輕輕一握而已,情若魚卻失聲喊疼,彷彿被拿住了腕上的命門要害。
蕭離宸看着她頰邊那抹旁人很難察覺的狡黠笑容,不由叫苦不迭——稍不留神就着了她的道,劫持這種事他不想做也做了。
情若魚的聲音如同最有效的指令,秦戎立即停止了攻擊。與此同時,一條身影閃電般躍出院牆,蕭離宸一邊暗嘆對方身手不凡,一邊加緊了戒備。
楊律賢陰翳的眸子緊盯蕭離宸握着情若魚的手,讓他頭皮一陣發麻——如果眼神是刀的話,那隻手已經被砍斷了幾百回!
情若魚感覺楊律賢今日有些奇怪,究竟是哪裏奇怪,卻說不上來。她知他狡詐多疑,時間一長便會看出破綻,終須先發制人,速戰速決。
“表哥,這人原來就是逆天盟的蕭離宸,他心狠手辣,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千萬別讓他傷了我……”她嬌怯怯地說了許多,隨即對蕭離宸眨了眨眼。
蕭離宸明白她的意思,雖不情願,但此刻騎虎難下,只得配合她言語,擺出一副兇狠表情。
因情若魚故意示弱,楊律賢被逼到極其不利的境地。他劍眉略斂,走到秦戎身後,喝道:“蕭離宸,你的同黨可在我手上,識相的就快放了若兒!”
蕭離宸道:“只要你滿足我的要求,林姑娘自然能全身而退。”
楊律賢目中凶光一閃:“你敢跟本公子講條件?”
蕭離宸將情若魚的手舉高些,以示威脅:“你覺得我不敢?”
情若魚一雙淚眼哀怨地望向楊律賢,梨花帶雨,盈盈如波,直教他心神蕩漾。他不得不暫時放低姿態,好聲好氣地道:“蕭元帥,你是堂堂英雄好漢,何必難為一個弱女子?咱們萬事好商量。”
蕭離宸笑道:“這不是商量着嘛,你先除掉我五哥身上的蠱。”
苗疆蠱術向來隱秘,外人豈能得知?楊律賢不知是情若魚透露風聲,聽聞敵手叫破,暗下大是驚疑。魔君不愧為魔君,饒是他內心再波瀾起伏,面上仍保持從容,起手在秦戎嘴裏放了一顆硃紅色的丹藥。
秦戎服了葯,右手中指腫脹之處驟然破開一個小洞,隨後竟有一隻頭大身小、肥肥胖胖的綠色怪蟲蠕動出來!
情若魚輕輕地感嘆:“原來這就是控屍蠱啊。”
楊律賢從懷中取出一個青花瓷的小瓶,打開瓶蓋,摺扇在瓶口輕舞兩下,控屍蠱似乎受到什麼誘惑,展開薄翼,自動飛了進去。
蕭離宸自幼長在中土,對苗疆妖蠱門知之甚少。他看着那隻又丑又小的活物,只忍不住噁心欲嘔,怎知它正是最厲害的妖蠱之一?
常人下蠱,多取尋常蟲蛇,而苗疆渡眠嶺花家卻有非凡之術,能夠以世間各類隱秘難見的妖蟲制蠱,他們家族因此日益壯大,成了如今赫赫有名的妖蠱門。
楊律賢初窺妖蠱術門徑,只能利用控屍蠱扭曲活人的心智,操縱秦戎做些簡單的動作。若換做妖蠱門現在的門主花封喉,連地底毫無意識的死人能召喚起來,供己驅使。殭屍沒有知覺,能夠萬里行路,不懼刀槍,無論多麼厲害的軍隊都無法與之抗衡,那境界才是名副其實的“控屍”!只一種妖蠱,便有如此所向披靡的能耐,妖蠱門實力可見一斑。
秦戎如夢方醒般環視四周,道:“我這是怎麼了?大哥他們有沒有危險?”
蕭離宸聞得此言,心下不由咯噔一下——難道八位義兄都遭不測?
情若魚察覺蕭離宸神情不對,轉瞬猜到他所思所慮。她眼珠一轉,對楊律賢道:“表哥,這逆賊還有其他同黨,他們是否都在你掌控之中?”
楊律賢滿臉慚愧,道:“我首次用控屍蠱實戰,未能把握好分寸,且這逆賊意志堅決,難以控制,一不留神便讓那幾人逃……”他光顧着向情若魚解釋,說到一半,才意識到不妥,忙地停住。
蕭離宸得知八位義兄安全,放下心來。
楊律賢對於自己的口誤並未太過在意,冷笑兩聲,拔出腰間長劍,架在秦戎頸上。
那劍身彎彎曲曲,宛若靈蛇,漆黑的同子夜一般,劍柄上刻着詭異的火焰圖紋,末端一道彎鉤呈新月狀,冷然發光,赫然也是一柄舉世難見的神兵利器!
情勢驟然逆轉。蕭離宸心頭一緊,叫道:“楊律賢!你做什麼?”
“你脅迫我表妹,倒問我做什麼?”楊律賢劍鋒稍轉,秦戎肌膚隱隱有微紅滲出。
“你快住手!”蕭離宸終究不能真的傷害情若魚,一時無計可施,唯有強壓怒火,“這樣,我數三聲,咱們一起放人。”
楊律賢眯起邪魅而細長的眼,微笑道:“好,就照你說的辦。”
“一、二、三!”
要不是形勢嚴峻,情若魚險些要笑出聲來。如她所料,雙方僵持原地,誰也沒有放走自己手上的人質!
“楊公子果然如傳聞一般,毫無信義可言!”
“蕭元帥果然謹慎!”
一雙死敵卻是有了從未有過的默契,不約而同地發話。
情若魚搖了搖頭,道:“你們兩人旗鼓相當,誰也別耍花招了,不如再數三聲,各自放人吧。”
隨着蕭離宸再次三聲令下,兩名人質交互擦肩。楊律賢生怕蕭離宸翻悔出手,立時伸臂攬住情若魚,快步將她帶進客房。
蕭離宸如釋重負,拍了拍秦戎肩頭,道:“五哥,此地不宜久,咱們還是去找大哥他們會合。”
二人走了幾步,蕭離宸猛然回頭,目中閃現濃郁的戒備——就在自己背過身去的一瞬,院牆拐角處方向傳來了一道尖銳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