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二十三
姜瑜沒回應這話。
她和程謹喃各點了一支煙，程謹喃沒有刻意再談及俱樂部的事情，只閑聊似的講：“我姑平時不讓我抽煙，我都是避開她偷偷抽。”
“那我不會告訴她的。”慢慢回。
末了，兩人互相對視，笑。
而周六這一天，姜瑜被喬靖安排的明明白白，中午兩個團隊聚完餐，就坐在沙發上看程謹喃拍雜誌，後來喬靖覺得她這樣傻坐着不行，難得遇上好機會，肯定要做點事找回形象，於是攛掇她去和程姑聊“有益的話題”，她因他帶話題帶的太巧妙，直接進了“學習太難，難克制脾氣，都快要抑鬱了”這個圈套，程姑聽喬靖編完話，“哎呦”一聲，皺着眉略帶憐惜的尋向她，拋下偏見，問一句：“最近升高三，學習壓力這麼大嗎？”
轉手機的動作停滯一下，姜瑜對上她的目光，牽強道：“有點。”
“那可得好生關照啊靖叔，”程姑囑咐着，“高三這階段重要，不要給她太大壓力，雜誌可以少拍拍，考完試再談別的。”
“那肯定的。”喬靖端起杯子喝一口茶，笑容和藹慈祥，像極了一個體貼的未來經紀人，“我們小瑜重視高考啊，學校里老師都喜歡她，但她性子不行，難相處。”講到這，話音頓一下，緊接着嘆一口氣，無奈說：“其實她人不壞，就怕以後她進圈子總被人誤會…誒……”
姜瑜撐着臉頰，真服氣他轉話題的能力。
而善於察言觀色的程姑再次看向她。
她今天妝容清透，相比以往的妖冶雜誌妝伶俐的可不是一星半點，裏屋攝影燈光變化莫測，她藍色的頭髮不顯色，臉小膚白，眼角眉梢皆是亮點，常年冷傲慵懶的眸子難得有了種煙火氣，包含的內容繁多，看起來尤其漂亮，並且富有故事感。大部分女明星只佔前者而與後者無緣，因為這是天生的電影臉才有的魅力，她的冷清與淺媚相互雜糅，變成了此刻的寡慾模樣。
程姑不露聲色的收視線，笑回：“靖叔你多慮了，你家這藝人啊，怎麼看怎麼聰明，高中結束多去大屏幕上露露臉，准能紅，脾氣差無所謂，只要能控制住，都不會造成大影響。”
“但願啊，程姐你也知道……”
喬靖開始了新一輪的洗腦，姜瑜老早就聽得免疫，她百無聊賴的解鎖手機，指頭在屏幕上無方向的滑動，後來餘光無意中瞥見微信右側方有數個小紅點，拇指點進去。
隨後，視線里被最新一條信息充滿。
———我們學校贏了。
賀沁姿。
靜了靜，姜瑜打字回復：恭喜他們。
……
晚上八點多，程謹喃的拍攝工作結束，臨走前兩人互相交換了聯繫方式，後座的門被助理拉開，她站在車旁，看着姜瑜，唇微微揚起，說：“希望我們以後能有緣合作一次。”
“再見。”她告別。
“再見。”
送走了大客人，喬靖從後頭溜出來，一上來就問：“你覺得程謹喃怎麼樣？”
“挺不錯的。”姜瑜轉身朝裏面走，喬靖跟上，“她長的漂亮，好相處，重點是——”
她看一眼他：“我不排斥她。”
“不排斥就行，還怕你以後進圈沒朋友呢。”
“你怎麼總想那麼遠的事？”
“早晚都得想，”喬靖捏了捏眉心，“而且她能跟你講那麼多話，就說明你也讓她舒服了……果然，那祖宗沒說錯。”
姜瑜耳朵尖，揪到“那祖宗”三個字立馬頓住腳步，外面的冷風隔絕在玻璃門后，燈光如晝的灑落，她眯了眯眼：“裴硯淮說什麼了？”
喬靖對她這語氣習以為常，不稀罕瞞她：“他說，你脾氣也就是看起來差，來個正常點的明星，你都能聊，但問題在於你太挑，看不順眼了能二話不說就甩臉色走，難搞，你這情況，估計只有程謹喃能接盤。”
“……”
“裴硯淮原話，他還專門幫我問程謹喃有沒有意向來我這兒。”
“……所以你又跟裴硯淮說我的事兒了對吧？”
喬靖靠在櫃枱邊，大言不慚：“對他有什麼不能說的，而且他對你的事兒挺有興趣，之前我跟他吃飯，他還向我問你了。”
“問我什麼？”
“問你喝的酒是不是專門消除記憶的酒。”
“……有病。”
喬靖意味深長的笑，帶着她往裏頭走：“你別說，他比我了解你，我本來想着，先讓你這麼拍雜誌吸吸粉，等穩固了名氣再談交友的事兒，但他說你雜誌拍的再厲害粉絲再多也沒用，不實在，讓我把你這交際圈給擴展擴展，結果還真挺有用的。”
“哪兒有用了？”到沙發旁，姜瑜彎腰開包的拉鎖，開化妝鏡照了照，“以後我跟她又不一定碰到一起，說不定相忘於江湖呢。”
“那不會，娛樂圈可小得很，仇人舊情人轉個彎就能碰上，再說了你不是加她微信了嗎？以後有空約出來吃吃飯，培養培養感情，多好。”喬靖言辭中肯，一副幫她指點迷津的通透樣，“她們團隊要不是湊巧有這個雜誌行程，你真不一定能見到她們，程謹喃她姑對你印象差得很，她家注重藝人的好名聲，對風評差的女星看都不樂意看一眼，幸好你只是當面和別人吵架摔東西，得虧沒幹點別的出格事，不然啊，我今天磨破嘴皮子都挽救不了你。”
姜瑜補完口紅，沒講話。
“之前叔問你想什麼時候正式進圈，你說以後再說，現在如果叔再問你呢？你還想着以後再說？”
“啪了一聲關鏡，姜瑜看他，仍然沒說話。
喬靖嘆了口氣。
“我當時看上你，就是看上了你身上的拼勁兒，你對未來有規劃有想法，比別人清醒。你專註學習不是不可以，可你如果想要早紅，就不能安於現狀，娛樂圈太多人盯着了，我旗下幾個年輕藝人哪個不是一邊上學一邊給投資方陪笑？別說她們被大染缸給污染沒了原則，這話誰說都不對，她們之所以這樣做，也就是想多賺錢多享受別人的仰望，都想火，只要沒被怎麼樣，討好的笑笑無可厚非。”
“大多數來應聘兼職模特的女生，百分之八十都是家裏不富裕卻長的好看的，她們一開始只想賺錢花，後來受不了誘惑巴結高層，出賣身體陪酒唱歌經常做，娛樂圈的法則就是這樣，弱肉強食，優勝劣汰，你跟她們比起來好太多，起碼你不缺錢，不需要去應付別人，但你要知道，你這些底氣不是來源於你自己，懂嗎？是你有價值，有人願意捧着你，比如說裴硯淮，他如果不管你，業內多的是人潑髒水給你，你要是真跟他沒關係了，等高中畢業，便利肯定會少，你要是對便捷道路無所謂，你倆就斷，要是覺得按我的方法走的太慢，你就老實跟他湊活過，叔從來不摻和你的私生活，不過裴硯淮他吧，真是可遇不可求。”
“裴硯淮給你打錢了？”姜瑜聽完，反問一句。
喬靖一噎。
而後沖她擺擺手：“他打錢我也不能收啊。”
周遭的工作人員匆匆忙忙，鮮少有人能一直注意這塊兒，姜瑜撩了把發，心知肚明他話中的重點：“我知道你意思，但我想把高中念完再聊其他的，我對當明星沒大慾望，只不過我暫時不知道除了這條路自己還有哪條路能走，我感興趣的事情很少，拍雜誌算一件，因為不用做很多表情，舒服，至於以後能不能紅，會不會有人捧，都不重要，我有自己的規劃，我現在只想活的平凡點，雖然可能性不大。”
喬靖沒吭聲。幾個場工將拍攝場地的東西搬走，攝影師坐在電腦桌前忙活，氣氛繁忙不已，姜瑜掛上包，走前不忘強調：“別去煩裴硯淮了，我想和他結束，不是意氣用事，我從來沒跟你講過我為什麼和他在一起，所以你不了解我們的情況。他的家庭你有所耳聞，很厲害，一般人難攀關係，他比我忙，要走的路比我複雜，要管的東西太多太多，真的，我不想麻煩他了。”
“你總想太多。”喬靖點評，“你講這些，不過是因為你們感情沒達到某種程度，你給不了他要的，你有愧疚感，導致自己接受不了他給的，叔也是過來人，小年輕談戀愛講的就是一個兩情相悅，但你別太快做決定，凡事都要一個契機，你怎麼就知道自己對他沒想法呢。”
“因為我好感別人。”
七個字給喬靖堵懵了。
她在他遲鈍的空檔迅速走人，到了家，已是晚上九點半，籃球賽早就結束，微信頁面前三個分別被賀沁姿、程風昀、秦施楊佔滿。
賀沁姿今天搖身一變成了前線播報員，程風昀則問她晚上一不要一起吃飯，球賽贏了對手，想讓她賞個臉，她回：走不開，下次贏了我去給你賞臉。
而秦施楊在中午十一點四十二發來一條“吃飯了嗎”，她回“吃了”，然後在賀沁姿發來賀電的後半小時，他發：下次球賽記得來看。
他想表達的東西，很清楚了，她單獨回兩個字過去：恭喜。
兩個字加一個句號，換來他的第三句話：忙完了嗎？一起吃個飯？
她沒答應，盯着對話框盯了半天，很猶豫，甚至不知道怎麼回，這樣過了大概五分鐘，他說：沒空就改天。
第二條：周一見。
……
彼時，姜瑜閑下來后望着那三個字，心裏的酸麻感一波接着一波，指腹輕輕的磨着手機邊，半響，才左滑退出聊天框。
她點進跟裴硯淮的。
裴硯那話還在耳邊回蕩。
指針慢慢的轉動，樓底車來車往路燈明亮，臨近十二月，夜風呼呼地颳起，她指尖夾着煙，鼻尖縈繞的爆珠的味道淡，長久的凝視給他備註的字母“H”。
煩，堵，躁。
姜瑜沉沉的呼出一口氣。
打字——
我是認真的，咋倆斷吧。
……
綠色的氣泡發送出去，她關上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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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子你別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