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二十四
周日在作業上忙活完,一眨眼就到了周一。
她在上課前二十分鐘進教室,經過秦施楊那一排時,腳步無意識的頓了頓,他在全體補作業的緊急氛圍里,抬眼和她對上視線。
“早。”他說。
“早。”
回完這話,班級同學都分了點神向他倆望,眼神悄咪咪,換做平時這會兒絕對照片已經出來十幾張了,然而今天是周一,要補的作業多,要背誦的古文單詞多,誰都沒辦法一直盯着,班級里充滿卷子的翻頁聲和要作業抄的來往對話聲,秦施楊目送她到位置上,等她收拾妥當,才從桌洞裏拿東西走過去。
“吃飯了嗎?”他邊說著,邊將燕麥麵包、酸奶、熱乎的兩個燒麥和一袋小籠遞到她桌上。
他似乎知道她對早飯不重視,所以每天都會她送,送的東西隔一天變一個樣,沒讓她膩着過,姜瑜習慣性的看一眼飯,再看他,嘴裏問:“你吃了嗎?”
“吃了。”他瞥一眼牆上的電子錶,“上課還早,吃吧,等會兒涼了對你的胃不好。”
她沒吭聲。
之後,當著他的面從袋子裏拿出一個燒麥,慢慢的咬一口,腮幫子緩慢的動作,他手掌撐在桌上看她,她先挑話題:“今天訓練嗎?比賽贏了老趙應該給休息時間吧?”
“不訓,周三訓。”秦施楊垂頭,把她拿出來的作業分類好放手裏,轉身走。
他拿去交的過程中,她安靜的注視着他高挺的側身,心裏暖。
其實她從昨晚上就開始期待周一,而以往的她覺得周一最無聊,因為數學課有三節,早上一節,下午兩節,今天她熬過了上午的,中午吃飯時思考着下午的隨堂考,不怎麼搭腔,程風昀講的話最多,他用自己的方式把比賽期間的事情全部講述了一遍,有提到裴硯淮,提到邵旭晨,提到隊友的牛逼之處,生怕她不知道戰況有多激烈。他講到興頭上,容易忘重點,這時秦施楊會提醒他某對手的背部號碼,不打斷他,聽的很認真,賀沁姿最給自個兒男友面子,沒讓他一人自言自語,應了他蠻多句。
“你不來真的虧了,妹妹。”程風昀咕嚕完一長串的話,終於搬弄上重點了,他解開一顆襯衫紐扣,“就那三中,真的是被咋們像虐菜一樣的虐。”
“這話你講了五遍了。”姜瑜撐着額,勺子在麵湯里攪拌,沒情緒的回一句。
“你在聽我說話啊?還幫哥數着數呢?”程風昀樂呵呵地諷她,“你這頹樣我以為你數學上午就考過了呢。”
她輕哼一聲。
“我昨天給你發的資料,你看了嗎?”秦施楊放筷子,問。
程風昀看一眼他,賀沁姿也看一眼他。
姜瑜回:“看了。”
“考試基本都是考那裏面的。”
“哦——”程風昀突然了解於心的吐出一個字,“所以你周六吃飯的時候翻數學筆記本,就為這個啊?”
她動作一頓,看向秦施楊。
他的側臉平靜無比,似乎沒有因這話產生任何局促的情緒,也無所謂被她知道背地裏做的事情,他說:“隨便看看。”
“這麼隨便?”程風昀假裝好奇的體質上來,“你數學不差啊,怎麼突然一下子對數學上心了?”
秦施楊笑了笑,沒說話。
程風昀懂啊,他當然懂他朋友幹嘛要這樣,當即把目光移到在姜瑜臉上,擺出“哦原來是這樣啊”領悟表情,賊欠揍賊機靈,姜瑜用眼神示意他“別煩”,他聳了聳肩,一副“你瞧你,被我說中了吧”的自信姿態。
離下午第一節課還有半個多小時,五區食堂人來人往,不少人盯着他們那桌,空調呼出的暖氣平定身體的寒涼,踩着點來的女生越發的多,姜瑜知道她們是為誰而來的。
可惜裴硯淮沒沾這地兒。
不光中午沒沾,一整個下午他都沒出現過。
以為他是懶得再針對她針對秦施楊,以為他沒對那條消息作出回應是真的有考慮分開。
然而怎麼可能。
他在周三下午的訓練場上趕着來挑釁了。
那會兒正逢最後一節自習課,操場上有閑的無聊出來逗留的人,十二月頭的雲彩隨着風飄,傍晚的晚霞格外好看,每個球員都坐在一旁喝水休息,姜瑜站在球場外的台階上,旁邊是冰涼的土地,她本跟右側的秦施楊好好的聊着天,卻冷不丁的被籃球砸到小腿,不疼,但是褲子髒了,那一瞬間停住嘴裏“晚上我自己回去”的話音,立馬有意識的往來源處看。
裴硯淮正站在球場中央定定的看着她,表情異常不爽,脾氣大的不得了,兩人交匯視線的第五秒,他朝一排笑嘻嘻的男生們斜了斜額,冷淡的甩兩個字:“訓練。”
眾人迅速各就位,秦施楊拍了拍她的肩膀:“外面冷,你先回班,放學我和你一起走。”
他安撫好她,撿起籃球去和他們匯合。
姜瑜擱原地杵着,憋着股氣,只單純的看着裴硯淮身上那種“那就繼續玩玩”的氣勢,她就知道他想幹嘛。
裴硯淮特喜歡作弄別人。
接下來他的每一球都帶着火,明眼人都知道他這是又開始玩“整人”那一套,偏偏沒一個人敢站出來替秦施楊講話,因為他截的每一球,發的每一球都不過分,他沒有破壞比賽法則,也沒有使絆子,根本管不了。
他呈現出來的事實就是秦施楊在籃球這塊兒追不上他,跟不上他越來越快的節奏。
四點二十五的下課鈴打響,蹲點看帥哥看美女的男生女生紛紛朝操場上來,滿員的大地盤多了各種項目,今天風不算大,尖子班另一黨派的男生帶着足球激動非常的一較高下,低年級的學生坐在高台上欣賞好的風景,笑容美麗。
籃球里的十幾個球手分兩隊PK,拍照的迷妹一大堆,可是她們到達的第五分鐘就明白過來了此刻的緊張局勢,拍照的手慢慢的放下,眼睛從裴硯淮那兒轉到秦施楊那兒,循環往複,之後不受控制的和同伴分析他倆的對峙局面。
足球那塊地方一聲歡呼,鄭凝白也來了,她和贏足球的男性朋友講了前幾句話,隨後坐到球場內的休息凳上,穿一身冬季校服,藕色外套寬鬆的裹在身上,烏髮靚臉,自成一道可觀風景,她的左右兩側徘徊着三兩好友,長的各個出挑,頭上閃爍着優等生的耀眼光芒。
此時,姜瑜和賀沁姿在外頭的石凳子上休憩,她手裏捏着酸奶,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玩嗨了的裴硯淮,心裏有氣,氣他總沒事找事,氣他如此幼稚的去找秦施楊的茬兒,也氣他不聽程風昀的話繼續我行我素的杠,她在秦施楊因脫力跪到地上后忍無可忍的站起身,賀沁姿跟着她起來,問:“幹嘛去啊?”
沒過三秒賀沁姿被鬧哄的球場吸引住視線,秦施楊周圍聚集了人,有程風昀有邵旭晨,處於中間位置的秦施楊被友人扶起,手心紅了一大片,那抹紅轉眼間就被后圍過去的男生擋住,隨後,各式各樣的問候夾雜着風聲一道闖來,天色漸晚,鬧哄的場面帶來了某種戰爭告一段落的感覺,她趕忙跟上姜瑜。
而姜瑜帶着火氣的越過人群往裏面去,步伐快速,那堆為秦施楊驚訝的人瞅見她這樣就不敢再叫,她抿着唇,隔着鐵網和神色自若的裴硯淮對視,正要拐彎進去,不知從哪裏來的一顆足球不偏不倚的砸中她垂下的手腕———外套的腕扣磕進皮膚,猛烈的攻勢使得手裏的酸奶落地,疼痛感不留情面的竄到大腦,她剎那懵,眉尖輕蹙起。
後到的賀沁姿目睹全程,連忙撈起她的手,一邊檢查傷口,一邊問:“砸到手了?疼不疼?”
姜瑜沒說話。
她壓着情緒回頭,一男生在她的正後方得意的笑。
老顧客。
這男生叫阮文,和鄭凝白玩的最好,長相小帥,看起來蠻老實,其實不是,他裝逼裝的他媽都不認識,因沒被趙衛剛選上而罵過對方不好的話,例如“瞎了眼”、“偏心”、“沒眼光”等話。他眼鏡戴上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眼鏡摘掉是最八婆的男生,何許豪是他認的小弟,他倆曾公然討論過她,還散播關於她愛約炮等不實的謠言(何許豪說那視頻他也想買來着),包括那買視頻的男生也是他們一夥兒的。
姜瑜冷冷的望着他,他感知到她身上的暴躁,笑意稍稍收斂。
那頭的秦施楊被人早一步推搡着往醫務室趕,人群過於密集,他沒有看見她,更沒有看見她身處的環境,程風昀和他一道離場,也沒有將這一串的預謀收入眼,當時第一時間注意到的恐怕只有一個裴硯淮,他插着兜,眯眼望幾秒她的手,又望向後側的阮文。
此刻,有一個人上趕着出場。
季子恆。
他跑到姜瑜跟前,仍然一如往常的充當爛好人的角色,替自個兒的同班同學出面道歉:“抱歉,你沒事吧?”
“你說有沒有事啊。”姜瑜語氣非常不好,怒氣不受控制的轉移。
她最噁心他表面一套背地裏一套的樣子,簡直往事不可追憶———他從不拒絕那些不可思議的傳言,永遠把自己和“前男友”對號入座,有一陣子跟瘋了一樣來班裏一直找她,說要為過去的事情道歉,她覺得他不正常,一直不理會,如今論壇上的某一伙人對他的評價越來越趨向於——“他是一個專情卻沒有好結果的男生”,對他倆撲朔迷離的關係用“兩人什麼事情都做過卻修不得正果”來概括。
這夥人把她拎出來不分青紅皂白的討伐一遍,一點度都沒有,毀了她的生活不說,還惡意的將“水性楊花”四個字刻她腦門上,那這時候季子恆就應該說一句“我們只是初中同學”來使自己的名聲好起來,也使她不用再受騷擾。
但是他沒有。
他永遠用一副“我們談過戀愛”的臉孔去誤導大眾,去誤導秦施楊。
姜瑜看見他就犯嘔。
可他像感知不到她的厭惡似的,深情款款的看一眼她的手腕,不受影響的說:“你傷口流血了,我帶你去醫務室包紮一下吧。”
“你搞什麼啊!”她聲音立刻變大,賀沁姿肩膀一抖,鄭凝白平靜地看過去,男生們被吸引,低聲講話的女生向他倆看,眾人像是找到了新的熱鬧,整齊劃一的等待後續的發展。
季子恆無奈的看着她,臉上露出一種“我們不可以好好說話嗎”的懇求,她一眼都不想再給他,轉身往別處去,這時季子恆又彷彿纏上她似的,麻溜的緊拉住她受傷的右手腕,她疼的倒吸一口氣,他察覺到又迅速鬆開,姜瑜繼續忍,不樂意在他身上浪費時間,可走了兩步又聽見一道熟悉的嗓音裝模作樣地問:“呦,砸到了啊?沒事吧?畢竟你還得靠手賺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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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裴硯淮你真的太幼稚了,你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但是——————撕起來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