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家長會的艱難抉擇
顧昕從吳璇懷裏蹭到一旁的賀承懷裏,小手環抱着賀承的腰,頭埋在他懷裏,悄聲說:“賀承哥哥,我不哭鬧了,你走在前面幫我吃苦肯定很累,我要做乖乖的昕昕,讓賀承哥哥在前面走起來更放心,不用擔心的總回頭。”
她那時還小,大道理不懂幾個,卻已經知道不能讓賀承擔心她。
人心都是肉長的,誰和自己最親,小孩子最能感受到。
倒不是說顧昕的父母不愛她,只是對小孩子而言成人的愛很難懂。
賀承伸手將她往懷裏摟緊幾分,頭輕輕放在顧昕毛茸茸軟綿綿的頭頂,哄道:“昕昕已經很乖了,是最乖的昕昕。”
小小的顧昕心中滿滿裝的都是賀承給予她的愛意,從小到大,她都是在賀承的呵護下長大的,甚至有時候她會忽略他們是同齡人。
然後想起時便會很心疼賀承,然後相處久了便又忘記賀承的真實年齡。
賀承一年級開學那天,顧昕要去送他。
她自己在那天還要去上幼兒園,卻仍舊執拗着要去送賀承。
木芸拗不過她,賀承也在一旁勸她,“我們早點去學校報到,幼兒園上課晚,昕昕不會遲到的。”
顧昕忙搖晃着木芸的手臂,撒嬌道:“媽媽~我想去送賀承哥哥嘛~”
木芸實在抵不住兩個小鬼頭的糾纏,最終無奈同意帶着顧昕去送賀承報到。
小學開學第一天,顧昕想見識一下小學和幼兒園的不同,最重要的還是擔心賀承吃苦,她想讓賀承少吃點苦。
她在前一天逛超市時買了好多糖果,塞滿賀承的筆袋和書包,然後趁賀承給她穿鞋子的時候,趴在賀承耳邊小聲說:“賀承哥哥,我給你的糖只能你自己吃,不可以分給別人哦~都是最甜的糖果,能祛除苦味的。”
賀承低着頭幫她系鞋帶,聽到她有些小氣的偏愛,嘴角不自禁的上揚,還沒有吃糖就覺得心裏已經甜蜜蜜的。
賀承牽着她的手出門,兩人穿的都是乾淨的新衣服,新學期新氣象,木芸為了讓倆孩子開學時有好心情,便給他倆一人買了一身新衣服。
倆人站在一起,乍一看竟像雙胞胎。
其實木芸帶着他倆出門逛街的時候,不止一次被誤會成是雙胞胎,每到有人誤會,顧昕就昂起小臉,一本正經解釋道:“我們是青梅竹馬,不是雙胞胎。”
她從小並不會說以後要嫁給賀承的話,許是她心裏害羞或者是自小便懂得不能捆綁CP,她最喜歡用來解釋他們關係的詞便是青梅竹馬。
這詞是賀承教給她的,她便一直記在心裏。
她穿了一件很漂亮的連衣裙,連衣裙有些長將她的腳都遮蓋住。
木芸為她好看也沒在意這些細節。
她單手拎着長長的裙擺,搖搖晃晃的跟在賀承身後。
出單元門后賀承鬆開她的手,他想提早幫顧昕打開車門,好方便顧昕上車,於是他走的便快了幾步。
顧昕跟在他身後,見他越走越快,心中着急,小跑幾步,腳下突然踩到裙擺,來不及反應便摔倒在地上。
前一晚剛剛下過暴雨,她好巧不巧的正摔進馬路上的一個低洼水坑裏,胸口和腿都浸在泥水裏,又涼又臟。
她摔倒之前忍不住發出一聲害怕的驚呼。
“啊~!!!”
賀承和木芸被身後的聲音驚得同時回頭。
剛回過便見顧昕啪唧!整個人摔進一個泥水坑裏,白色的裙擺沾上棕灰的泥水,很像一隻白色的玩偶被無情扔進臭水溝里。
賀承見狀,第一時間就跑到她身邊將她扶起。
顧昕摔倒后第一反應是緩慢的抬起頭,緊閉雙眼,小臉看不清表情,因為都被泥水糊住了。
藉著賀承扶她的力量慢慢從泥坑裏爬起來,一抬頭卻沒有哭,臉上沾滿泥水,她自己都覺得突然摔倒很意外,忍不住笑起來,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隨着她一笑泥水就流進她嘴裏,把牙齒染上泥色,她又懵又呆,不知該如何是好,嘴巴里的泥水讓她又噁心又不敢再亂動。
不遠處的木芸就沒有忍住噗嗤一笑。
顧昕的臉也蹭上泥水,鼻尖臉頰額頭都被泥水糊住,整個人既狼狽又搞笑。
木芸不是不心疼她,實在是很滑稽。
賀承皺緊眉,直接伸出乾淨潔白的衣袖幫她把臉擦乾淨。
顧昕其實摔的很疼,她的膝蓋和手肘都蹭破皮,但她沒有哭,她憨憨笑着直勾勾盯着賀承,吐出嘴裏的泥水,不敢將嘴巴閉緊,露着牙齒艱難道:“賀承哥哥,我不疼,你快去上學,我沒法送你了。”
她推開賀承幫她擦臉的手,倔強道:“賀承哥哥,我真的沒事,你快去上學吧,要遲到了。”
賀承有些心疼突然懂事的顧昕,握住她髒兮兮的小手,“現在還很早,遲到不了,我們洗乾淨再去。”
賀承知道她非常想去送自己,雖然嘴上說著沒事,但心裏肯定又失落又愧疚。
失落不能去送賀承,愧疚因為她把賀承的新衣服給弄髒,導致賀承開學不能穿新衣服。
聽到賀承安慰她的話,她就再也忍不住委屈,眼淚奪眶而出,活着臉上殘留的泥水,流進她的脖子裏。
但嘴裏還有泥沙,讓她只能張着嘴,不敢嚎啕大哭,就默默的流眼淚。
那小模樣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看在木芸眼裏就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木芸幫她洗漱過後,換上一件平時經常穿的小褲子,三人再次出門。
報到流程很簡單,在學校公告欄里找到自己孩子的班級后,將孩子送進教室,家長就可以離開。
木芸和顧昕送賀承進教室后,賀承找個位置放好書包,他說:“我送你們出校園。”
顧昕趕忙拒絕:“賀承哥哥不用送我們,你放心上課,我們這就走了。”
賀承一直堅持,木芸為了儘早送顧昕去幼兒園,便親自出門替兩個小孩決定:“賀承送我們出校園,昕昕我們再不去幼兒園就遲到了。”
顧昕只得點點頭。
顧昕記得賀承進她和木芸到校門后,賀承便一個人走進校園裏,他很依依不捨的一步三回頭的看顧昕。
顧昕沖他擺擺手,有些焦急道:“賀承哥哥,昕昕不需要賀承哥哥回頭看,賀承哥哥勇敢的在前面走,昕昕能追上的。”
賀承最終消失在校園裏的丁香花叢後面,大朵的紫色丁香花阻擋住顧昕的視線,顧昕慢慢將手放下來,她吸吸鼻子,惆悵道:“媽媽,賀承哥哥吃那麼多苦,他為什麼還是甜的?”
木芸半蹲下來摸摸她的頭,柔聲安慰道:“因為昕昕是甜的,能夠融化承承的苦澀。”
顧昕望着遠處的紫色丁香花,懵懵懂懂道:“那我要吃更多糖讓自己更甜一些,這樣賀承哥哥才不會覺得苦。”
木芸有種被套路的感覺,但這麼乖巧的顧昕能有什麼壞心眼,她忍不住將可愛柔軟的顧昕擁進懷裏。
顧昕在賀承升上一年級后,對自己在幼兒園裏的記憶變得很模糊,她往往回想起那一年,腦海里只是被一叢紫色的丁香花佔滿,有位清冷矜傲的少年正站在紫色丁香花海里,回過頭溫柔的看着她。
顧昕是被門口傳來的開門聲驚醒的,她獃獃的坐起來,倚靠在床上,微微怔愣的看着走進來的賀承。
他好像從來都不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身後。
顧昕伸出手握住賀承遞來的手,她此時剛剛睡醒又懵又呆,只會本能的靠近賀承懷裏,輕啟紅唇,喃喃喊着:“賀承哥哥。”
賀承將她輕柔抱進懷裏,慢慢撫着她的背,像在擼一隻慵懶的貓咪。
晚間兩人吃過晚飯便決定去小區對面的花園裏散步。
盛夏的夜晚熱鬧非凡,花園的空地上有跳廣場舞的大媽,粉紫黛草在晚間的燈光照耀下仍舊如夢似幻。
顧昕歡快地走在前面,賀承在後面慢慢跟着,眼睛裏全是顧昕輕快的身影。
顧昕如一朵輕盈的蝴蝶蘭,飛舞雀躍在他的世界,他感覺自己那如一潭死水般枯燥灰濛的世界有了鮮活的光,那光一直圍繞着他,許多年都不曾離去。
他小心翼翼的將光圈在自己的世界裏,圈子越變越小,直到那抹光只屬於他。
光越來越亮,他感覺自己世界的每個角落都被點亮,然後這光穿透過他的保護殼,盈盈散發著無數的光點,他的世界無法圈住那抹光。
後來他才發現光一直在他的世界裏,並且在外界看來,現在發光的是他。
顧昕回過頭笑意盈盈的看向賀承,她趴在人工湖邊的圍欄上,湖裏的燈光將她照亮,一時間無比耀眼。
她見賀承也學着她的樣子,半趴在湖邊,然後低頭思索良久,最終鼓起勇氣說:“賀承哥哥,我聽到你在房間打電話了,關於留學的事對不對?你的決定我們都無條件支持,而且你也不用擔心我會追不上你,畢竟我跑的還不慢,雖然可能會半路跌倒,那也沒關係,其實我不怕痛,我自己可以站起來的。你一定要毫無顧忌的大膽的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那樣的賀承哥哥才是我們一直樂於炫耀的賀承哥哥。”
賀承看着她,一時無法言語,心底是很溫暖的,他並不震驚顧昕知道這件事後的態度,他這幾天一直思慮頗深的是自己無法離開顧昕。
沒有人知道他有多依賴這個笑起來無比溫暖惹眼的女孩,這些年女孩已經成為他生命里的一部分,他不可能失去她,離開她。
他一想到自己會先一步進入大學,進入社會,那樣就意味着,他和顧昕便開始聚少離多,他心裏就一絲一縷的彷彿針扎般的痛,不至於突然痛到昏厥,是一點一點細細的折磨更加要命。
但人生是一個巨大的沒有回程的單程票,他只能往前走,忍着無比痛苦的折磨,靠着這幾年的回憶來度過沒有顧昕的日子。
他有些想笑話自己,真是沒出息,竟然被一個小姑娘拿捏的死死的。
可那個小姑娘那麼美好,他心甘情願永遠淪陷。
顧昕望着賀承,他只是很安靜的看着她,甚至有些出神。
顧昕有些不確定她的話他有沒有聽懂,剛想再開口解釋一遍,賀承突然說:“你不用跑的,我走的可以慢一些。”
語氣很溫柔,聽在顧昕耳里越發溫柔到極致。
她有些焦急,兩人之間一時沉默下來。
半晌,顧昕莫名帶了哭腔,“我的意思是,你的未來是更加遼闊的天地,你是那麼聰明有天賦,你不能埋沒了自己,你要做一番大事業的。”
賀承仍舊很輕柔的說:“我懂你的意思,可是我自己不想去留學。”
顧昕略略訝異道:“為什麼?家裏有那麼好的條件,你本身就很棒。”
賀承突然笑起來,他摸摸顧昕的頭髮,說:“國內的學校也很好,我更偏向在國內求學。”
顧昕:“那你以後想做什麼?”
賀承靜默良久,沒有回答,他不敢告訴顧昕他的夢想是外交官,他怕說出來后他就真的無法再放棄這個夢想了。
賀承的英文很好,畢竟他小時候在國外呆過,也算半個母語。
他想成為外交官是小時候就有的夢想,他了解過這個工作,是需要駐外的,也就意味着他肯定會有一段時間離開顧昕,他也曾放棄過這個夢想,但自小就有的念頭,豈是說忘就忘的。
人的感情是需要溝通來維繫的,一旦缺少溝通,感情就會變淡,變淡的感情再想回到原來情濃時的樣子是很艱難的。
賀承必然要放棄其中一個。
顧昕見他猶豫半晌不想說,便沒有強求他說,於是隨便扯一個話題將這件事略過去。
終於等到出成績這天,木芸和顧年柏決定抓鬮來決定彼此去給誰開家長會。
木芸拿起一張紙條,放在手心裏,虔誠祈禱:“天靈靈,地靈靈,一定要是承承!”
顧昕也站在木芸身邊,和她一樣祈禱:“天靈靈,地靈靈,一定要是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