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
齊宇沒有在家裏當著齊衡的面質問林柯什麼，而是沉着臉默不作聲跟林柯回了醫院之後，趁着醫院裏沒有別人在才終於沒忍住發了脾氣。
“為什麼？為什麼要簽那種東西？”
林柯無法迴避，卻也不好回答。
“如果我爸真的帶你去了，去做了手術，你讓我怎麼辦？”齊宇眼裏佈滿血絲，注視着林柯的雙眼，吼得歇斯底里。
林柯沒有說話，甚至不敢直視齊宇的眼睛。
“你看着我呀！為什麼不說話？難道你真的以為我還在介意當初你拋棄我，離開我，讓我等你十二年嗎？”
“不是，不是的。”林柯抱住齊宇，試圖安撫他的情緒，畢竟他現在不宜太過激。
“我沒有覺得你怨我，怪我，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沒有辦法原諒我自己。”想到這十二年來，儘管有林海在他身邊陪着，儘管他身邊不缺幫助他的人，不缺朋友，可心上總是缺了一塊肉，那塊屬於齊宇的應該存在的地方，不管多少感動，多少快樂，都沒有辦法填滿。
十二年，也許不是每一天，每一刻都會想到他，可總會在看到有人騎着自行車路過時，有少年說說笑笑從他身旁經過時，甚至去早餐店買豆沙包時……腦海里都會揮之不去他的笑，他的聲音，他的一切，像是一把鋒利的刀，一呼一吸間割裂心上的肉，把血逼到眼眶又打着轉流回心裏。
林柯笑道：“就算是真的，就算真的是這樣，我也不後悔，至少可以真大光明回到你的身邊。”
“柯寶，你怎麼可以傻到這個地步？你知不知道，這可是那一輩子去換？我怎麼捨得讓你為了彌補我那區區十二年，拿自己下半生去換呢？”齊宇緊緊擁着林柯，無法言說的心疼。
齊宇傷口拆了線之後還是帶着帽子，不過終於可以出院回家了。回到家第一件事不是找齊衡理論一番，而是忙着收拾東西。
林柯因為上班沒辦法送他，嚴昭便特地開車來接齊宇回家，然後又幫着齊宇收拾東西。
齊衡坐在輪椅上，讓人把他推到二樓齊宇的門口，看着兩個人忙活着收拾東西，氣歪了鬍子。
“怎麼剛出院就急着走？”
齊宇收拾着東西，隨口答道：“搬去林柯家住，我這頭還沒完全好，跟他住在一起好得快些。”
齊衡呸了一聲：“一嘴歪理！他自己要上班，平時哪有空照顧你？”說完又覺得並沒有對齊宇行動上起到什麼作用，於是語氣軟了下來：“不如讓他收拾一下搬到咱家裏來住？”
“不用。反正以後都要搬出去，現在搬正是時候。”齊宇說得絲毫不帶感情，顯然並沒有把心思放在跟齊衡周旋上。
“爸爸知道你還在怪我，但是……”
“誒誒誒，那個東西別動，那邊的東西都別動，放着我來。”齊宇打斷了齊衡的話，說完之後才反應過來剛剛好像有聽到齊衡說了句什麼。
“爸，你剛剛說什麼？”
“沒事。你繼續收拾吧。”齊衡示意管家把他推出去，剛轉過身去，又聽到齊宇道：“爸，過幾天叫人把家裏收拾一下吧，過年的時候我打算讓林柯來咱家小住幾天。”
“……好。”
收拾好一些行李之後，齊宇把行李都放進嚴昭的車後備箱裏，卻又不急着走，也沒急着去嚴昭家看嚴明月。畢竟現在他去多多少少有些不大方便。
“爸。”這是今天齊宇第一次主動湊到齊衡面前，也是這十二年來第一次，齊衡端着茶杯的手顫抖了一下，差點濺出茶水燙到。
“嗯。”齊衡故作波瀾不驚，吹了吹茶水，眼睛緩緩從茶杯轉向齊宇。
“您是真的接受了林柯，對嗎？”齊宇滿懷期待道：“我想聽您心裏最真實的想法不是為了我而妥協的想法，而是您真正對於我和林柯在一起的意見。”
齊衡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不動聲色抿了口茶，又似是在仔細思索該怎麼回答。
“倒也不完全接受。”齊宇也猜到是這樣。
“如果能給我生個孫子更好。”齊衡沒有拐彎抹角，說出口之後又看了一眼嚴昭。嚴昭覺得自己此時在這兒大概是多餘了，又接不上什麼話，只好尷尬地轉開視線。
“這個……大概是不能了。”齊宇接得勉強，心裏也是愧疚。老一輩的心思他明白，好不容易兒子養大了，就想養孫子，孫子大了看曾孫，想着有生之年能夠兒孫滿堂。
可偏偏，他這個兒子給齊衡斷了所有念想。
“罷了，也不重要。有些事我也想通了，與其追求我想要的那些所謂的天倫之樂，都不及你自己過得幸福來得重要。”
茶煙裊裊，香氣滿屋，恰好配合齊衡這副淡然的模樣。
“爸，謝謝你。”謝你，在世俗中選擇了成全。
“別謝我，要謝就謝你媽吧。是她當年，以同樣的方式，贏得了你爺爺的准許，這才有了你。”齊衡陷入回憶之中，原本看似冷漠的臉多了一絲柔情。
林柯下班之後齊宇便坐着嚴昭的車去醫院接了林柯，然後又把東西搬去林柯家之後三人吃了頓飯，嚴昭這才回了家。
“你呀，也不知道是上輩子怎麼修來的福氣，讓你認識嚴昭這麼好的兄弟。”以前年輕的時候在齊宇面前提到嚴昭心裏總有一種酸酸的感覺，但是現在不同了，現在林柯十分慶幸齊宇有嚴昭在他身邊，才讓他不至於深陷泥潭孤立無援。
“你應該問我是哪兒修來的福氣遇見了你。”齊宇收拾一天也累了，把東西暫時擺在了客廳，必要的生活用品稍微收拾了一下，整個冷清的小房子瞬間有了家的味道。
林柯：“這哪兒跟哪兒？我說的是嚴昭。”
齊宇壞笑：“我說的是你。”
又沒個正形了。
齊宇往沙發上一坐，提議道：“這沙發有些小，回頭換個大點的吧。”
“不夠你坐？”林柯反問道。
“倒也不是，只是睡的話大概是容易掉地上的。”齊宇比了比沙發的寬度，搖了搖頭：“畢竟我這個人睡覺比較折騰。”
“你——打算睡沙發？”林柯從房間裏拿了浴袍出來，聽到齊宇這句話很是驚訝。
“啊，對啊。不然睡哪兒？”齊宇眼神里不參雜絲毫亂七八糟的想法，純粹得林柯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
這個老流氓洗心革面了？
林柯噗嗤一聲笑道：“放心吧，床大，睡得下兩個人。”
林柯說完便不等齊宇反應過來就去了浴室。齊宇還在回味林柯那句話，聽到浴室傳來水聲后忽然漲紅了臉。
這個房子雖然不大，但設備齊全。大概是林柯在北方住久了的原因，習慣了冬天的暖氣，便開着空調製熱，因此在房間裏穿一件單衣出來也不會冷。
不過這倒是讓齊宇熱得受不了了，特別是腦海里還有一些不該有的畫面的情況，更是熱得他快要原地自燃。
林柯出來時浴袍隨意搭着，隱約可見的腹肌更是勾人。齊宇只一眼便察覺到大腦充血，一滴鮮艷的鼻血在地上炸開，齊宇無地自容，趕緊抽了紙止住鼻血，逃進浴室里去。
林柯見他那副狼狽又害羞的模樣覺得好笑，這傢伙竟然變得這麼純情了？
“篤篤——”
“怎、怎麼了？”敲門聲響起時齊宇心虛地關了水，問道。
“我見你沒拿浴巾進去，來問一聲。”
齊宇咽了咽口水，打開一條縫把手伸出去：“給我吧。”
林柯把衣服遞給齊宇之後，齊宇猛地收回手，又“嘭”地一聲關了門。林柯忍着沒笑，等齊宇把自己洗得跟煮熟的蝦出去之後才放聲笑着挑撥道：“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竟然這麼害羞了。”
“我、我哪有！”齊宇毫無底氣地反駁，注意到林柯光潔的脖子的時候，又別過頭去不敢看他。
林柯一想到當初齊宇也是這般欺負他的時候，那時候總覺得齊宇這人真是，思想如此Y穢，如今看來好像挺好玩。
林柯起身去給齊宇沖了杯熱牛奶，“喏，睡前喝一杯，先將就一下，家裏沒什麼吃的，想吃什麼明天去給你買。”
齊宇接過杯子，一口飲下，然後去沙發上坐着搗鼓遙控器，等林柯去洗好杯子回來的時候忽然感嘆道：“有沒有覺得家裏少點什麼？”
林柯環顧一周之後，實在猜不出齊宇覺得缺什麼，便坐到他身側來，問道：“什麼？”
齊宇想躲又不敢躲，好在剛剛疏解了一下，否則現在他絕對不可能在林柯湊過來的時候還能保持冷靜。
“沒什麼。”齊宇放下遙控器，假裝睏倦打了個哈欠：“我先進去睡了。”
“噢好。”林柯看了一眼牆上的鐘，才九點半左右，他不信齊宇是真的困了。
事實證明，齊宇確實沒有困，而且一夜未睡。當林柯輕手輕腳躺在他身側時他甚至不敢動，就算手臂壓麻了也沒敢動一下。
就這樣煎熬着跟林柯背靠背睡了一晚上，直到林柯穿好衣服，洗漱好，給他做好早餐過來叫他吃時才假裝幽幽轉醒。
“醒了？怎麼黑眼圈這麼重？是沒睡好嗎？”林柯湊近他的臉看，齊宇擺擺手道：“沒，睡得很好。”
“那就好。那我上班去了，自己在家裏玩，如果要去哪裏的話記得跟我說一聲。”說完林柯準備走，又想到齊宇好像還不知道自己的電話號碼，給他打了個電話，然後對齊宇說道：“這是我的號碼。”
齊宇點點頭，看着林柯裹緊脖子上的紅圍巾之後，笑着對他說了句：“走了。”
“嗯，注意安全。”
關了門，熱鬧歸於平靜，家還是暖暖的。
這就是他期待了兩世的生活啊，儘管這個屋子並不大，可剛好能容納他二人，剛好夠擋住外面所有的冷風，剛好能留住彼此的溫度。
齊宇吃了早餐，洗了碗，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拉開衣櫃卻發現林柯早就給他留了一半的空間，剛剛好可以放下他帶來的衣服。
衣架上那套漢服還靜靜地待在黑暗裏，重見光明的那一刻又彷彿回到燈光下那個少年的身上，跟他一起閃着光，迎來台下一片尖叫歡呼。
陪他和他的柯寶經歷了這麼多年，這麼多坎坷的衣服，終究和上一世衣櫃裏那件不一樣了。林柯，上一世被他稱之為森可，他追求了兩世的人，終於成了他的柯寶。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做夢，又怕要夢醒。
還剩半年了，那個躲不過的劫，如果勝了是開始，如果敗了就是告別。
※※※※※※※※※※※※※※※※※※※※
終於考完了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