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引魄渡

此時的江寧，顯然已經恢復了原先的記憶，渾身燃着幽冥火的鬼車“轆轆”地叫着，聲音是說不出的嘶啞和狠厲。很快，她控制住了化形，從龐大的凶獸幻作了人形。

黑髮女子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只不再是原先那般溫良儉讓的模樣。

她身上那件金白交織的襦裙變作了黑底紅紋，金色滾邊的江湖打扮，雙眸有溫潤的琥珀色變成了血紅色，眼眸深處似是飄蕩着兩朵幽綠的鬼火，潛藏着深切的怨恨，連手上翡色的玉笛都佈滿了沾染着血污的碎裂紋樣。

她行走在記憶中，面無表情地看着正在發生的一切，沒有出手制止，也沒有想要報復的跡象，眼光只虛虛地落在半空裏，由嘴角扯起了淺淡而譏諷的弧，也不知到底是在嘲諷哪個。

維特妮斯不知道，當共鳴度超過90%的時候，城市意志不僅會覺醒自身的全部記憶，還會將她的分魂作為魂引，將自身的魂魄牽扯半縷過來——現在站在她面前的，全然是沉睡已久的江寧本人了。

“君上，”這麼多虛虛實實的幻影中，她到底還是一眼認出了救她於水火的女孩。

她當然清楚那是文明見證者，是她君上，但這麼多年，她從來都是將人當妹妹看的。

城市意志比文明見證者要出現得早，事實上，本土的高維生物中有個常識，就是寧惹小文明的見證者，不惹華夏的城市意志。

因為在華夏，幾乎所有城市意志單獨出去，都是能成為文明見證者的存在。

她和明甬那波城市幾乎是同時出現的，還曾為誰最終可能兼了文明見證者一職起過口角，倒沒想到最終整個文明誰也沒選，竟生生蘊養了那麼個嬌嬌軟軟的小孩來。

城市意志誕生的時候都是從獸形開始的，像明甬，就是條人魚，餘杭是只狐狸，而她在最初的時候也不過是個鳳凰蛋。

等到攢夠了信仰，從原先的身子裏脫胎化作人形，心智早就都成熟了，又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幼崽階段？

這一下，所有人都歇了爭奪那位置的心思，原先完全不對付的城市意志湊在一起，竟也都是靜得下心來的，專心致志地教養起那孩子來了。

時光荏苒，小孩長大了，在漫長歲月里，她和其餘城市意志也忍過了幾次疼痛，直到這次記憶出現。

那時候，被她養大的小孩已經有了足夠強盛的底氣，即便自身也不見得束縛到哪裏去，她也還是先用能力穩住了她的傷勢。

那些融入身體的暖融融的能量，竟也成了她生不如死的時光中，唯一的慰藉。

兜兜轉轉，那小孩不僅償還了當年的恩情，還救下了她的命。

只可惜，現在的小孩又因為那些逼不得已的原因封起了記憶，對過往的情分竟是半點也不記得了。

深深地看了眼對方，顧忌着有其他人類在場，即便這是她的地盤，江寧也到底還是沒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只輕嘆了口氣，喚了句“君上”，聲音輕得彷彿自言自語的呢喃。

江寧體內的魂魄原就是維特妮斯剝離的魂魄碎片，此刻這樣大的變化，維特妮斯感受不到才是見鬼呢。

見對方遲遲沒有其他回應，她疑惑地轉過臉去，開口想要說上些什麼，卻正對上江寧看向她的、意味深長的目光。

即便沒有了記憶，也沒有了從前心意相通的默契，刻在骨子裏的潛意識到底還是在的，她下意識覺得江寧優化要對她單獨說，頓時便噤聲不問了。

江寧裊裊娜娜走到三個人類面前，打量了對方片刻，看在維特妮斯的面子上，總算沒有刁難人的意思了。

她微微躬身，行了個古代仕女面對同輩的禮節，輕輕巧巧地問候道：“三位公子日安，小女子方才有些失控，實在是不甚體面，帶累了各位公子，敢問可有人受傷？”

話是這麼說的，可說完，在維特妮斯看不見的角度，她面上雖還含着三分笑意，冰冷的目光已帶着些不怒自威的氣勢，刀子似的剮了過去。

這看似輕飄飄的一眼，帶了五千多年的刀光劍影和血雨腥風，溝壑城府隱於滄桑之下，不用說是人類了，便是年輕些的城市意志都承受不住。

果然，紅衣和藍衣的人類悄悄後退半步，身體緊繃，做出了攻擊的姿態，而那個黑衣的人類則伸手按住了身邊的兩個，甚是和氣地回答道：“江小姐放心，這裏沒有人受傷。”

江寧雖不清狀況，卻也從維特妮斯的神態上大概猜到了雙方的合作關係，有他這樣知情知趣的一句話，便也沒有了什麼刁難的意思：“既是如此，若是無事，你等便先離開此處吧。”

迪克剛想再說些什麼，就被身邊的傑森一把拉住，布魯斯瞥了眼兩個兒子的互動，到底是沒有說話，只沉默地拱了拱手，任憑江寧將他們送出了幻境。

剛被傳送出幻境，迪克就忍不住拉着傑森問了起來，畢竟從傑森死而復生后，這還是對方首次不動聲色地阻止他做什麼。

“大紅，”顧忌着還在外面，迪克也沒有想要暴露人身份的意思，只得學着紅羅賓先喊了對方的稱號，“剛才為什麼攔我？”有維特妮斯在，迪克並不認為江寧會真的對他們出手。

“迪基鳥，我看你是當鳥媽媽當傻了。”沒有了生命威脅，又好不容易抓住了迪克的把柄，傑森理所當然地嘲諷了起來，“你也看出她心情不好了，還要上趕着去招惹她？有維特妮斯小姐在，她當然不會當面對我們做什麼，但是背後呢？”

“這可是異世界的城市意志，不是什麼普通人類。江寧還是出現在你負責的布魯德海文里的，剛認識的時候就招惹她，你能在一個負責你所在城市的城市意志看你不爽、對你背後使壞的時候，保證自身的絕對安全？”

不能，當然不能。不同於超英的轄地劃分，城市意志對自身的下屬城市可是真正的絕對控制。

迪克雖然不知道城市意志是怎樣劃分領地的，但顯而易見，江寧定是與布魯德海文有所交集的。

而能夠看破布魯斯身份偽裝，直接到達韋恩莊園、去蝙蝠洞中尋碎片，維特妮斯和哥譚之間怕也是有些聯繫。

他不知道城市意志能在下屬城市中做到怎麼樣的地步，但從復聯和神盾局在紐約的遭遇看來，顯而易見，他可不想到時候連韋恩莊園的大門都找不到位置。

江寧的動作是避着維特妮斯進行的，文明見證者並沒有發現他們眼神中的交集，只覺得她頂着鬼車的狀態，能保持這樣的態度屬實不易。

看着人類安全離開，她轉過身，正對上了江寧勾唇淺笑的表情。

在她面前，江寧似乎並未受到過大的影響，身着金邊玄衣的女子伸手，從虛空中取出了一塊陶土碎片，紅眸剔透如琉璃。

對上維特妮斯的目光，女子輕笑了聲，低沉的聲音中尤帶着絲沙啞，可看她的神情，卻是說不出的執拗：“君上，且先去尋秦鎬吧？”

以維特妮斯的眼裏，轉瞬間就認出了旋轉在她掌心中的碎片，那是來自兵馬俑中的陶土碎片，是秦鎬所有的記憶寄存之處。

不同於被人類發掘后，那些因暴露在空氣中而轉瞬間褪去色彩的陶土人俑，眼前這塊碎片還帶着濃艷的色彩，彷彿是跨越時光最終不朽的文明色澤。

“君上，”覺醒了全部記憶的江寧湊到了維特妮斯面前，知道她沒法通過肌體接觸來獲取信息，索性將之全數告知於她，“到達90%以上的覺醒度后，城市意志會被您的魂魄引渡。”

也就是說，在90%之前，寄居在軀殼裏的尚還能算作是她的殘魂，在90%之後，軀殼裏的就變成了由殘魂引渡的城市意志本身。

雖然城市意志的戰力將得到快速提高，但此後，無論是由維特妮斯的掌控，還是肌體觸碰時的記憶交流，都變成了不可能。

想清楚了兩者之間的利弊關係，心中已有所成算的維特妮斯微微頷首，表明清楚此事，並示意她說下去。

“每個從華夏來的城市意志都負責一個城市，也就是我們碎片寄居的城市。在取得了對應城市的認可后，我們可以在對應的城市中開設據點，用以來回傳送。”

似乎是生怕維特妮斯不信，江寧特地加了句保障：“這也是您與世界意志的交易，後續的城市意志也是知曉的。”

“至於城市意志的記憶，若非我這種易被外界影響的特殊情況，只要您調用寄存在城市意志身上的殘魂，即便在沒有您陪伴的情況下，城市意志自身，便能自行覺醒所有歷史進程。”

說到這裏，江寧頓了頓，才續上了此前的話題：“但若是想要達到90%，通過殘魂喚醒遠在華夏的城市意志，進而依靠城市意志的戰鬥提升共鳴度，則還需君上找時機親自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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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兵馬俑在發掘之前是彩色的，我忘記我是從哪裏看到的了，但確實，好像是因為發掘后直接暴露在空氣中，釉彩在極短的時間內全部氧化了，所以才會沒有顏色的。

江寧的防備很正常，別覺得她壞，受過這麼重的傷，戒備心強些是非常正常的狀況，而且她也沒有出手傷人吖~

這裏交代之前馬甲的伏筆，否則就是就算性格再像原先的城市意志，他們行動時，根子裏還是帶着維特妮斯本人的習慣，不會有zero這樣鮮活的表現的。

然後啊，在作話里推個文，我姬友友的文《浮生眠》，我們是認識的，更新有保證吖（她不更我會去催的）雖然是言情，但是也有點無cp的潛質，看她現在的發文的狀態，應當是篇虐文無疑了，我們都還是新人，順利簽約后可能會聯文，有興趣的各位可以去看看她吖！

文案：

真正的災難發生的時候，並不會有什麼救世主。

當獨自一個人面臨著無盡的黑暗，有時候會想，如果這一切都沒有開始，是不是會更好？

明白自己並沒有決定後來者命運的權利，也不知道如果還有來世，他們會不會怨恨那個剝奪了降臨這個世界的權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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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涯低頭，拿出了脖子前面的一塊吊牌。

上面，果然又多出了兩個字。

字很小，甚至連一點其他的東西都沒有，沒有時間，沒有地點，什麼都沒有，只留下一個名字。

有人將玻璃艙重新打開，取下了連接着她的那些東西。

皮膚還是溫熱的，還有心跳。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可能再醒過來了。

儘管在最後，他們強行將必要生存的部分與進行計算的腦域分離，但是沒有了就是消失了，這個人再也回不來了。

就像是強行打開那把禁錮的鎖之後，那把鑰匙，也隨着毀了。

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想要離開這裏嗎？

我想回去。

如果回不去呢？

那就毀了這些。

這裏依舊是求評論的作者君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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