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第二日，麒靈又被翁家姐妹纏上了，並且被開門見山地告知她們已經向易恩陽告狀了。
“我們知道大人的主意不會輕易改變，但藉此噁心一下那女人也好呀，以後大人就不會被那女人牽着鼻子走了。”翁嫻快言快語。
麒靈放下筆，無奈開口：“好我知道了。你們的好大人給我佈置了一堆活，我現在真沒有閑聊的時間。”
翁蘭宜面露歉意，但堅持道：“庄大人，我們姐妹也知曉你忙，只是太過在意你昨日的話。我們姐妹商討過後一致認為告知大人這件事對我們百害無一利，為什麼你認為不該說？如今我們說已經說了，你無需再擔心干涉我們的決定，能告訴我們你的真實想法嗎，我們聽完就走，絕不打擾。”
麒靈沉默片刻，嘆氣。
“以下只是我的個人意見。”
“首先，易大人不喜歡聽人在他面前嚼舌根，對下屬如此，對女人恐怕不逞多讓。”
“我們沒有故意說閑話，只是想告知大人真相。”翁嫻申辯。
“嗯，這就涉及到第二點。你們是他的女人，卻由你們之口告訴他被人戴了綠帽，我要是他肯定無地自容。別看我，我更不能說，被下屬知道這麼丟人的私隱，我還要不要在他手底下混了？”
翁嫻小聲說：“大人才沒有那麼脆弱。”翁蘭宜拉了妹妹一下，頷首，“是我們考慮不周。”
“第三，消息來源。你們告訴易大人從哪裏獲知消息了嗎？”
“當然說了，這麼重要的事情不能瞞着大人。”
“沒錯，不能瞞，但是不瞞的結果是什麼？沒有證據就被敵人輕易挑唆……說敵人好像不太對，那就利益相悖方。雖非你們本意，實際上等於幫齊婉兒說話，不說多嚴重，多少會讓他心裏不舒服吧。”
“我們沒有被挑唆……我們知道她的目的，只是覺得不管真假，至少該讓大人知道這件事。”
麒靈不置可否。
“最重要的一點是，易大人是個獨斷專行的人……我沒有說他壞話，我這是誇他做事有魄力。總之，這樣的人不會喜歡別人對他的決定指手畫腳。你們也知道羅禹蒙多討厭我，肯定對易大人說了我不少壞話，但我現在不也好端端坐在這裏？”想到每次碰面羅禹蒙那恨不得將她抽筋剝骨的眼神她就爽的一批，已經成為她堅持在這裏工作的重要動力之一。“羅禹蒙尚且如此，你們呢？”
姐妹倆臉色微白，紛紛沉默下來，神色有懊惱。
她這時話鋒一轉，道：“當然，好處不是沒有，無論真假，蘭妗今後恐怕再難得你們大人垂憐。”然而蘭妗如今已侍奉范建安，再談她當年的遭遇其實作用不大，這麼說只是對姐妹倆聊以慰藉。
姐妹倆臉色果然陰轉多雲。
“總之，兩種選擇各有利弊，但都影響不了結果。在我看來，這屬於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所以我不會做這種事。”
“庄大人，我覺得你好厲害。”翁嫻睜大眼睛看她，“難怪身為女兒身也能得大人看重。”
“別拍我馬屁，都說完了，我要忙了。”麒靈沒好氣地趕人。
這時翁嫻又神秘兮兮道：
“庄大人不想知道這件事的處置結果嗎？我們偷聽到了。”
“不聽，好奇心殺死貓。”
“反正結果今天就會下來了，大人親自執筆草詔，羅大人和張大人署名后就會送到庄大人這裏署名。”
麒靈變了臉色，“今天？”
姐妹倆點頭。
“范長勝還是齊婉兒？”
“齊婉兒。”
一想到助惡人脫罪的詔書要送到她這裏，簽上她的名字之後下達，她就噁心得一陣翻江倒海。她做不成懲惡揚善、扭轉乾坤的大英雄，至少不要助紂為虐，不然她一輩子都不會心安。
於是在心裏暗自醞釀一番，她突然眼睛一瞪，直挺挺倒地。把姐妹倆嚇了大跳，忙扶起她，“庄大人你怎麼了？”
“我難受……可能是這幾日熬夜工作所致。”虛弱的氣音。
“我們去叫大夫！”
“不、不必，我回去休息即可，麻煩你們扶我去馬車。”
※
麒靈離開后不久，令史送來草詔給她簽署，得知她已回府便回頭向易恩陽報告此事。
易恩陽正靠着椅子小憩，黑眸半闔，蒼白的臉色顯出幾分孱弱，但威懾不減，淡淡開口說：“這點小事還要我教你怎麼做？”
令史嚇得一個激靈，連聲告罪，急急忙忙跑出去，牽了馬直奔麒靈府邸。
吉祥將令史攔在府外。
“大膽，區區奴才敢攔本官！”令史氣怒。
吉祥戰戰兢兢答：“小姐需要靜養，不便見客。”
“本官乃奉易大人之命而來！”推開吉祥，走進去橫衝直撞，大喊大叫：“庄大人！庄大人！下官來請您署名詔書！”
如意也跑出來阻攔，指責：“小姐是姑娘家，你怎可肆意闖入？”
“易大人有吩咐，下官不敢不從，還請庄大人見諒！”望着屋子的方向大聲道，還企圖再走近。
吉祥和如意拚命拉住他。
這時屋門打開，麒靈從裏面走出來，披着厚厚的外套，頭髮披散臉色慘白似厲鬼，嚇得令史連退數步，驚疑不定地瞪着她。
“咳咳咳你來啦？”麒靈倚着門，有氣無力地開口：“麻煩轉告易大人，下官耽誤工作實是罪該萬死，都怪這破身子不爭氣。”
令史訕訕道：“屬下逾矩還請庄大人見諒，只是易大人有所吩咐，不敢不從，庄大人只需在這詔書上署名即可，屬下立刻離開，不再打擾大人。”
“什麼詔書？”
“易大人親自草擬的，關於女奴死亡一事的詔書。”
“什麼結果？”
“刑部都宮司郎中齊婉兒看守不力，致女奴出逃終致惡果，判革職、杖責十、驅逐出京。”
“范長勝怎麼說。”
“范長勝擅拾不明女奴，判賠償刑部所有損失。”
她呵了一聲，“好判，易大人果真英明神武。”
令史聽着不是滋味，怎麼這麼像是嘲諷，但是抬頭看向她，卻是恭恭敬敬，無懈可擊。
“如意，去拿筆來。”她轉頭吩咐。
待一切準備就緒，她顫巍巍地提起筆，令史在一旁捧着詔書，看着她動作小心肝跟着顫巍巍。
她目光快速掃過詔書，內容確實如令史所說。垂下眼眸，嘴角輕哂。沾了墨的毛筆懸於詔書上方，準備在羅禹蒙和張衍署名之後落字。
就在這時，她再次咳嗽起來，全身劇烈顫抖，突然噴出一口老血，人往前栽倒，吸墨充足的毛筆重重劃過詔書，哐啷落地。
“小姐！小姐！”吉祥如意驚慌失措。
令史眼前一黑，詔書啊！
※
血墨交織的詔書最終被捧回易恩陽面前。
令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病得快死了？”
“小、小人看是，如此……”大膽提議，“只要大人同意，未必需要其他大人的署名。”
“你在教本官如何徇私枉法？”黑沉的目光一掃，嚇得令史魂飛魄散，“不不不是，小人粗鄙，罪該萬死，求大人恕罪……”
“你有何罪，我確在徇私枉法。”易恩陽起身，走到令史面前站定。“帶路，一起去看看我那病得快死的下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