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46. 飛鳥投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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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對老夫妻，兩人白髮蒼蒼，就像是冬天一樣蒼老。他們非常想要一個孩子，在漫長的白天和夜晚裏，生活拮据。

有一天，老婆婆對老頭子說：“真可憐！咱們真可憐！都這把年紀了，難道還要這樣活下去嗎？乾脆明天天亮的時候，你就沿着山谷向前走，把碰到的第一隻動物帶回來。”

“為什麼呢？”

“不管是人也好，蛇也好，別的牲畜也罷，咱們就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撫養。”

老頭子也覺得這個方法不錯，於是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門了。他沿着山谷向前走，走到一個河灣旁，看見有一群白鶴在水中嬉戲。

鶴群見老頭走過來，立刻撲閃翅膀，朝天邊飛走了。只剩下一隻剛出生的小鶴，眼睛紅紅的，長得像棕色的小鴨子，最瘦最臟，陷在泥漿里出不來了，只得留在那兒。於是老頭馬上抓住它，帶回了家。

“嘿，老伴兒，瞧，我給你帶回來的寶貝！上帝保佑他長命百歲！來吧，我們替他洗個澡。”

老婆婆將小鶴洗得乾乾淨淨，喂它麵包糠、面□□，每天都為它梳毛。夫妻倆有這樣一個孩子是再高興不過的，只有一件事使他們傷心：那就是孩子不會叫爸爸媽媽。

又是一天夜晚，當老夫妻閑聊時，小鶴默不作聲地呆在灶上，聽他們談話。後來，突然有一個聲音從爐灶中發出來，說：“爸爸，媽媽，我要換毛了！”老婆婆聽見這話，高興得暈過去了。老頭兒呢，他認為是魔鬼在作怪，害怕得渾身發抖，驚惶地在茅屋裏四下張望，要看看聲音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可是，他一個人也沒看見，所以膽子又大了些。這時小鶴又喊叫了起來：“爸爸，別害怕，是我。”

老頭結結巴巴地說：“我的孩子，你需要我做什麼嗎？”

“不，我只是需要一點清水和燙傷葯。”

老頭把清水和燙傷葯交給小鶴，只見它先是清理了一番自己的羽毛，又將藥膏塗滿全身，最後竟脫下羽毛，變成一個非常健康漂亮的紅眼睛女孩。

夫妻倆喜不自禁，每每到了晚上，小鶴就會脫下羽毛變成女孩，熟睡在灶上。而白天，它又重新裹上那些羽毛，如同一隻普通的白鶴。

就這樣，時間又過去了幾年。

一天，老婆婆對老頭子說：“如果我們親愛的寶貝永遠不能出面見人的話，她過的將是什麼生活呢？我們還是將火生旺，等她睡著了，就把它脫下的羽毛丟在火里，把它燒掉，這樣從此她就可以永遠變成人了。”

“你說得真有道理，居然我連想也沒想到！”

老頭子生起旺火，等女孩睡著了，拿起羽毛扔到火焰里去，一會兒就只剩下焦燼了。

房子裏臭氣難聞，把那女孩都給弄醒了，她跳下床，向炭火痛苦地瞧了半天，不自由主地掉下幾滴眼淚，“天啊，你們幹了什麼呀？我能變成這樣已經是最好了，為什麼還要奪走我的羽毛呢？”

說完這些話，女孩就重新變成一隻漂亮的白鶴，頭也不回地飛向森林，再也沒有出現。

——選段摘自童話《白鶴》

作者：九條千穗

性別：女

婚姻狀況：已婚，未育

個人簡歷：原先是鄉下地方的自產經營戶的女兒，后發表過一些詩歌、短篇童話等，二十歲結婚，嫁給九條康介後來到靜岡地區。由於其丈夫九條康介鍾愛賭博，作為福利院院長，他平日基本不在院內，九條千穗暫且接替總負責教師的職責管理所有孩子的生活起居。

死亡原因：報告書內標明為「窒息身亡」

原姓：木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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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抑制器產生的電量是和你自身的能量相抵消的，所以電流大很正常，每個人都不一樣，你的能力不可控性強，只能提升電容量。”

小百合老師在訓練場邊翻看記錄，她的兩撇眉毛皺起來：“不過，每一項都是吊車尾也太差了，五十米跑25秒？怎麼回事？！”

渾身被汗濕，癱軟在訓練場邊，學生2B24喘着粗氣：“......”

“再給我跑五圈。”

“老師...我動不了......”

話音未落，脖頸間就流竄起銀色的電光。恐怖的電量一下子把她整個人擊倒，噼里啪啦的聲音伴隨焦味，學生2B24發齣劇烈的慘叫，縮成一團。

“跑起來！”

甩棍打在身上，她又不得不支撐着站起來，踉踉蹌蹌向前跑去。心臟像是要炸開般的疼痛，呼吸快停滯了。

“嘖，毫無天賦。”

於是，被百般摧殘的學生2B24體能方案上就是這樣的評價：廢物，建議培養其他方向。

判決書一下達，就像是判處了終身□□。自此，除了照常的體測之外，學生2B24再也不用參加訓練，只要站在場邊看就行。

“喂！24號，你就抱着你那顆要爆炸的心臟過一輩子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別這麼說啊，說不定再過幾個月我們就見不到這傢伙了，還是稍微溫柔一點吧。”

“你說的一點不錯，她也就能活這麼大了。”

三三兩兩的男學生嘻嘻哈哈繞場經過，還順帶投下那種起鬨式不懷好意的目光。第一個結束訓練的男孩走下場地，當著她的面拎起花壇邊的小狸花貓，用軍靴使勁碾壓。

可憐的小貓被活生生踩成了肉泥，學生2B24看着那團紅色的東西，屏住呼吸。

而每次被抑制器冷不丁地電一下，她都要趴在地上緩很久，才能重新站起來。電擊造成的後果就是渾身被血浸染，髮根焦黑，走路不穩。所以去九條千穗那裏的榻榻米房間包紮的時候、被塗上燙傷膏的時候，她就會說：

“好疼...我以後再也不要用電了，點蠟燭好了，我討厭電燈！”

“討厭電氣啊，那可怎麼辦呀，小唯喜歡的雪糕就是要用冰箱冷藏的，還有夏天的空調，都要用到電哦。”

“唔......”

“不要因為抑制器就討厭電嘛，不然小唯以後會很不開心的，不要讓痛苦的回憶佔據身體呀。而且，萬一以後我們遇到了天生能力是電氣的朋友該怎麼辦呢？會先入為主地討厭她嗎？”

“朋友？”

“嗯。”

“會有人願意跟我交朋友嗎。”

“肯定會有的。可以一起吃飯一起看星星的朋友，她會一直和你在一起，沒有任何事情能把你們分開。”

“不會欺負我嗎？”

“當然不會。”

“那我不會討厭她。”學生2B24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就算能力是電氣也沒關係，我可以請她吃草莓糖。”

“嗚嗚嗚我家小唯真是天使！”

女人感動得拿出手帕擦眼淚。

但是，九條千穗總會告訴天使，如果半夜裏，有人偷偷走近她的床，一定要去告訴自己。

她說：“要是有人扯掉你的睡褲，用手摸你，你要告訴我。要是對方從褲子前面的拉鏈里掏出一條又肥又粗的蛇，氣味很難聞的短棍子，想要勉強塞進你的嘴巴，要來告訴我。”

結果並沒有這種事情，學生2B24懵懵懂懂，大概知道是什麼，又有些疑惑。其他人只是用水澆她，講一些很難聽的話，圍着她起鬨而已。

後來，木川唯說：可是，我那個時候，一直準備好要有那些事情。

.......

四周的空間扭曲起來，世界一片黑暗。

唯一發光的地方是視野正中央的嬰兒，似乎才剛剛學會爬，臉頰肉嘟嘟的，一雙紅眼睛又大又圓。

有一個黑色頭髮的女人，是嬰兒的生母，在梳妝枱前化妝。她煮了咖啡，喝到磨豆機里的咖啡豆都用完了，打掃房間直到所有的一切只剩下她自己的身影反映在光滑的木頭和乾淨的玻璃上，充滿了檸檬和草莓杏仁油的香味。

她穿上一件工整得體的白色小洋衫和包臀裙，梳好頭髮。

她抱起紅眼睛的嬰兒，電視機里播放着“男孩節無差別殺人犯落網執行死刑”的新聞。她對嬰兒說，再見。她說她愛她。

然後她拿了一條橘色的延長線，在牆上掛衣服的鉤子上打了個結，把繩子套在脖子上，把腳下的板凳踢開——放鬆身體，整個人癱下來。

滴答——

那滴答的聲音。

聲音逐漸停止。

一群少年少女們等着，聽着那寂靜，豎起耳朵來想找到其他聲音。

空間開始向兩邊拓展，黑色的世界出現顏色。嬰兒學會走路，在世界中央的道路上向前走着，兩側明明暗暗，像是電影膠片般放映着片段。

漸漸的，嬰兒的身形開始拔高，慢慢的，她開始跑動起來。

道路兩旁碎片的影像中：有帶着橘色牛仔帽子的少年，穿着黑色的短褲，他的雙手，他的十指佈滿傷痕和繭，可以燃起紅色的火。

有少女被鎖鏈圈住腳踝，脖頸戴着Scp字樣的頸環，躺在手術室里的樣子。她的兩腿在醫用衛生褲里，被束縛在床腳，分得很開，鐵頭的鉗子和大注射器向里投下影子。

有其他形形色色的人，某個戲院裏的觀眾，一排又一排的人，所有的人都在拍手。有人叫她“小唯”，還有人，很多人，他們紛紛喊着“木川”“唯”，有一個看不清臉的男生運來了一車的玫瑰花和巧克力。

那名長大的孩子沒有停留，繼續向前跑着。

接着，那些影像變成了皚皚的白雪，雪花紛紛揚揚，散在她身後的是一長串自己跑過的腳印。下一瞬間，四季變化，腳尖踢起的雪片還閃動在空中，世界潔白無瑕，黑色消失了。

道路盡頭站着一位會做蜂蜜烤餅的女人，她就遙遙地站在那裏，雙手捧着一顆金紅色的星星，在發光。

學生2B24終於停下奔跑的腳步，站在原地和她對望。

女人捧着星星笑起來，身形漸隱，最後隱沒在一道白色的光里。所有的一切都停下了，什麼都沒有，面前只有一閃厚重又破舊的木門。

學生2B24伸出手——

她的手微微遲滯，然後，推開了那扇門。

夢幻的場景結束了。夢也結束了。自此時間永遠停留在那一天的女孩睜着紅眼睛，獃獃注視着滿地的紙鈔。

“那個...千穗她看起來很痛.......能不能...”學生2B24呢喃道。

被男教師們集體按住的時候，學生2B24沒有反應，只是一個勁地顫震，她快要窒息，像一條快死的魚，側身躺在地面，拚命呼吸空氣。

屍體。

屍體屍體屍體屍體屍體.......

沒有生命體征的女人就坐在角落，在那堆蠟燭中間，在人影後方，垂着腦袋。

【要是有人扯掉你的睡褲，用手摸你，你要告訴我。】

學生2B24猛地掙紮起來，她使勁踢打身前的男人，混亂中摸到口袋裏的小刀。

“啊！！！這個*子——”被毫不留情捅刀的男人慘叫着，鬆開了桎梏的小女孩。

學生2B24終於變成了木川唯，沒有回頭，匆匆向屋外飛奔。在九條千穗生前，她一直靠做賀卡和寫書賣給外面的人賺錢，說“恭喜”“深以為榮”“生日快樂”“結婚紀念日快樂”“我愛你”“母親節快樂”替那些沒話說的人說話。

但是每句“生日快樂”，其實都是想着木川唯而寫。女孩是千穗理想中的祝賀對象。

所以，在她死後，木川唯能找到正確的“我愛你”或“深以為榮”來慶祝遙遠未來中的某一刻。

可是。

木川唯說，還有一句祝福，是對方沒想到的。

需要有一張賀卡說：我很難過。

求求你，原諒我。

木川唯站在舞台上，她衣服的袖口沾着男人的血跡。此時此刻，沒有聚光燈，沒有配樂，只有幾個年輕的觀眾，看着她走上天台，看着她的紅眼睛亮亮的，閃爍着光芒，不再是暗沉的瞳色。

最終，她頭也不回，一躍而起，把人間拋在身後。像是一隻飛鳥，回到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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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川從那個房間裏頭也不回地逃走，把千穗拋在身後。

就像她把人間拋在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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