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歐念桐的聰穎

忽然，遠處火把相串，映夜通紅。

十多個人正向此處奔來。隱約可以看出，領頭的是一位身穿青色綢緞者。

他們漸漸地走了過來，我看出，那領頭的就是影雨山莊莊主，江凌峰。

他看起來一身大氣，衣着打扮盡顯豪奢，連走起路來也有領導者的風範。憑他那福相，也很容易看出，他絕非等閑之輩。束冠精心，國字面過目耳，雙眸深邃懾人，獅子鼻，方口厚唇。身材健壯，孔武有力，一看就知道膂力驚人，身段處處千錘百鍊過。

與我曾經認識的他沒什麼區別，唯一的區別便是他發展的勢力更是大了。

正在他們靠近之時，歐念桐站起身來，等着他們的到來。

由此，我可以想到，他們可能是同時出發的，但在這群人里，只屬歐念桐的輕功最好，比一流還一流，所以，她已經在這兒發了好一陣子呆，而他們直到現在才趕過來。

初到此，江凌峰雖然看見了地上躺着的四具屍體，卻並沒有先在意。他走到歐念桐的身邊，疼惜地看着她，並安慰她道，念桐，你為何那麼急呢？萬一你有了什麼閃失，我該怎麼辦？何況，你現在還懷着身孕……

他不顧自己的尊位在眾人面前關心着她，我甚覺不可思議。

因為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一直都是一個比較要面子的人，寧肯死也要顧全自己的面子，曾經的他因為面子的問題，好幾次差點兒丟了性命。

而現在的他竟然做到了這樣的一點，可見他對她的疼惜之情甚篤。

想到這裏，我不禁心疼。

歐念桐道，我沒什麼的，不要太在意我了。江湖四雄被不明之人殺死了，你趕緊視察一下他們的傷口，說說對那殺手的判斷。

江凌峰二話沒說。從隨從手中拿過火把，照着光查看了起來。

當他在查看屍體的傷口時，她再次看了看他們，然後對他說了自己總結的如下判斷——

其一，他們都是從背後受傷，這肯定是因為殺他們時是在他們不注意之際。殺他們的人無疑是歐宜靜。

其二，這四人都非等閑之輩，對要他們的命的人不可能沒有提防，而他們偏偏都死於背後的猛然一擊，這作何解釋？

其三，他們臨死時肯定與敵人周旋過很久，不然，他們的身上也不會有那麼多的汗液。憑着歐宜靜的本事，他們即使有汗，也不會有那麼多的，能夠讓他們如此大汗淋漓的，肯定另有其人。

其四，這四人是一等一的高手，歐宜靜想要他們的命絕非易事，而她一向做事直接，不可能設有計謀讓他們沒有提防。既然他們的死命傷都在背後，這說明殺他們的肯定是兩個人。

其五，通過上面的判斷還可以看得出一點，他們是與一人酣戰過之後才死的。如若他們沒有什麼提防，他們肯定是相信了除了歐宜靜之外的另一個人。

這樣的一番分析，江凌峰暗暗吃驚。

夫人，好久沒見你表現過自己的聰明才智了，沒想到今日忽地一見，慧智不減當年啊。他說。我跟你分析的一致，有一處我沒看出的你也看出來，很好。

歐念桐說道，我想問你，與我姊姊同來的可能是岳仲南么？

他的臉色不禁一變。為什麼要提及他？嗯，是的，我想，我想也許就是他吧。我這四位仁義的兄弟個個都是江湖響噹噹的人物，能夠和他們周旋很久的人確實沒有多少，讓他們累得氣喘吁吁汗流浹背的人更是寥寥。

你的判斷是什麼？她問道。

以歐宜靜的功夫，躲閃他們四個人的強烈攻勢尚可，想要殺他們，除非如你所說，中了她的計，對她毫無提防的情況下，讓她下手。而她不是一個善於用計的人，由此看來，與她一併的卻是還有一人。不過，我不能肯定就是你所說的他，岳仲南。當今歐宜靜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人物，綽號畫舫魅人，憑她現在這樣的能力，想要找一個如岳仲南武功之高強者不是沒有可能。江凌峰說道。

但我不認為不是他。江湖之人能武者甚多，如岳仲南者雖然寥寥也不是沒有，而能夠使用出像他那樣的劍法的人，肯定一個人沒有。她說道。夫君，你看一下，這四人身上的汗液所留下的殘痕幾乎一樣多，也就是說，他們是被同時攻擊，而且所耗能量很是接近。不難想像，他們用了自己的絕招“天地一極”，不然，他們不可能同時防禦。他們的死也顯然不是多人所為，所以可以判斷出是一個運用兵器超絕的人，以一人之能同時向他們攻擊。據我所知，能夠這樣做的，這天下似乎只有一人，他就是岳仲南。因為在他的那套劍法裏，有一層修為是密影追魄，這正是對付他們“天地一極”的最好招式。

聽了她對我的分析，我的心很是激動。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依然記得我的劍法。

而江凌峰顯然聽得心裏很不順暢了。他說道，夫人，你對他依然這麼了解，可知你還是沒有忘記他，是吧？

她沖他笑了笑，說道，夫君，你多慮了。即使我依然忘不了他，又能如何呢？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也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用不了多久也將會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你何必多想呢？我是你的人，他就算再次出現在咱們的生活里，我與他還能有什麼瓜葛呢？

江凌峰一聽，眼角眉梢堆滿了笑。夫人說的是，說的是，是我多慮了。

我也一下子由激動變得心裏再一次泛起疼痛。

是啊，就算我回來了，站在了她的身邊，又能如何呢？她已為人婦，我們之間還能有什麼瓜葛呢？很多事和情已經回不到過去，該面對的現實還是要面對的。

她不可能再是我的，而我即使無法將她忘記，也必須把她變成過去，放進記憶里。

我是不該再出現的。我想，我的出現有什麼意義呢？

我不過是一個孤獨的劍客，一生只能飲盡生命盛滿的孤獨，自飲自醉。

也許，劍客的命運便是如此的。我改變不了。

如果可以，從此以後，讓我消失在他們的生活中。我不想破壞他們構建的美好的幸福生活，我要繼續以酒為好友，以劍為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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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凌峰說道，夫人，我以為殺死這四人的確實如你所說，是你的姊姊歐宜靜，而隨從她來的就是岳仲南。歐宜靜殺人不過一招，性子又總是直來直去，所以不可能誘得他們四人沒有防備。能夠誘得他們防備的，自然是岳仲南，他這個人老於江湖世故，善於運用計謀取勝。

歐念桐說道，也許……我所想的也是這樣的。

江凌峰繼續說道，也許他們四人明知道不是岳仲南的對手，但若四人聯手，也不可能抵不過，於是過了招之後，他們雖然沒敗，但因交戰激烈，身上大汗淋漓。兩廂僵持下，勝負難分，之後，岳仲南施了一計，這計謀咱們暫且不知，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騙了他們信任，然後他們失去了防備，中了歐宜靜的順風掌，斃命。

歐宜靜想了想，說道，你的推斷不錯，但也有紕漏之處。你想過沒有，山莊出現刺客，我們確實看清了那人是一介女流，以咱們的推斷，她必然是我的姊姊歐宜靜。她不打偏躲，可以說，是她殺人的本事不算太高，而既然我們一次也沒傷到她，可以說她躲避必然糾殺的本領超強，以此推斷，她也定是歐宜靜。而既然是她，後面咱們的推斷就不會有什麼差錯了。引誘他們四人出來是歐宜靜，殺人之事應該交給岳仲南，不過因某種原因他沒有殺了他們，而殺人者依然是歐宜靜。這看起來很是明白的事情里，你不覺得有一定的蹊蹺嗎？

江凌峰一聽，眉頭不禁一皺，問道，蹊蹺何來？在何處？

歐宜靜道，憑着岳仲南的本事，殺他們四位武林中的高手，雖然有點兒棘手，但也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他為什麼不殺呢？他為什麼要施計讓歐宜靜殺他們呢？

江凌峰說道，這不正是他們施的計嗎？

歐宜靜說道，可是按江湖的規矩，既然殺了，就一定要殺到底，讓別人插手是破壞了規矩的事，施這種計可能嗎？岳仲南不是小人，以他做事的方式，他也絕不會這樣做。

江凌峰問道，那用計謀之事由不就是不攻自破了嗎？

歐念桐說道，以我大膽的推斷，我相信是岳仲南看出這四人乃武林中真豪傑，放了他們一馬，沒想殺他們。而歐宜靜是決計不允許他們離開的，於是在他們正離開時，他們沒有了什麼提防，一下子用順風掌殺了他們。她只會這一招殺人的方式，必須一攻求勝，所以四人是一同死的。這也很好地解釋了他們為什麼背後遭暗算的原因。

江凌峰沒有說什麼。

看來，他們依然知道我做事的風格，他們知道我喜歡真豪傑，寧可棄約，也不願取已經決定要放過的人的性命。我想，他們還是那麼了解我，幾乎可以稱為是我的知己，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沒有變過。

看來，在江湖上，我也並不是那麼孤獨。因為有人懂我。

我也是孤獨的，因為……因為懂我的人都不再可能與我促膝長談，暢懷豪飲，賭人生的痛快。

我仰天長笑，笑如嘯，驚破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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