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敬寒道人
夕陽欲落了。我也等得不耐煩了。
我下了樹，徑直向草堂走去，速度如奔。
翻過一道道溝壑，閃過一棵棵樹，我走到了草堂的院子外。我並沒有停，輕鬆地躍過了籬笆牆，然後在還那兩個門童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走到了他們的面前。
我一隻手拎起一個坐着的門童，然後狠狠地對他說道，敬寒道人在哪兒？
那門童還沒回過神來，我問了之後，他愣怔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找我們的主人幹嘛啊你？
我說道，少說廢話，告訴我他在不在。
他嚇得臉色蒼白無血色。我……他現在不在，他去山林中採藥去了，到了天掃黑才能回來。他幾乎每天都是這樣……
我說道，幾乎沒有都是這樣，這說明他經常不在家了？
他說道，對啊。不過，每每夜晚來臨的時候，他還是要回來的。
我問道，他是真的採藥去了嗎？
他說道，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他回來后……回來后又搗鼓半夜，不知他在幹什麼……等我們都睡著了，他才睡，第二天又在我們還沒有醒來之前就就走了……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聽后，我的眉頭不禁一皺。他在幹什麼，他想幹什麼？
我鬆開了那個門童，然後在他的身子剛脫開我的手之際，打暈了他。另一個門童也在同時讓我封了睡穴。
他去山林間採藥……他晝出夜歸……他在半夜搗鼓着什麼……他晚歸早出……這一連串的話語一下子讓我把他想到了一種神秘的境地里了，而且冥冥之中，我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感覺，他似乎早就知道我會來找他，索要他的性命，所以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準備着，做着對付我的辦法。
以他的功力想要贏我，也許難操勝算，於是他便想別的辦法對付我。
一個人的武功再高，一旦陷入了別人給你下的套子裏，你仍然會很難脫身。如果這個人精於設防，武功再高的人落了進去，必然讓自己束手就擒。
計謀蓋過武功，陰謀似乎能夠蓋過計謀。
他一直在等着我明白了一些事之後，他一直在等着我去找他，所以他無時無刻不在做着各種對付我的準備。
我的心猛地一落，吃涼得緊。
莫非他已經給我下好了全套，而我就在他的精心佈局中，被他玩弄於手掌了？
我的脊背溢出了冷汗。
我離得遠遠的，以內功摧開草堂的門。屋子裏很靜，似乎並沒有什麼暗算人的機關。
我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進入屋子后，我不得不耳聽八方眼觀六路。
而我提着心緊張了好一陣子，發覺了草堂里根本再也沒有別人之後，才真的稍稍鬆了一口氣。我坐在一張簡單的木桌旁的椅子上，細心地打量着屋子裏的一切。
這裏的一切似乎沒什麼好看的，什麼都簡單，每一樣東西的佈置也都是以農家的樣子安排的，沒什麼特別之處。唯一的特別之處，是這間草堂藥味極濃，裏面多了很多草藥和一些碾草藥必備的工具和設施。
若不是親眼所見，我真看不出這就是一名曾在江湖中混出很大名堂的豪傑所住的地方。我想，這世人哪有幾人能夠在得了名或利之後依然住這樣的屋子呢？
敬寒道人生活之簡樸，着實令我敬佩。
如若不是心中恨他憤他欲殺他，僅憑看到了他的住所這一點，我都願意拜他為知己，與他有着很深的交誼。
而我是來殺他的，他也只是道貌岸然的人物，不知骨子裏積蓄着怎樣的壞事呢。
所以，我再次打消了憐惜這樣的一個人的念頭。
我端坐在簡易的椅子上，手扶落魄劍，閉上了眼睛，豎著耳朵細聽着院外的各種動靜，等着他的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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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屋外有了動靜。
我聽到一個人輕細的腳步聲，聽那腳步帶風的聲音，我知道此人看到有着上乘的武功，非敬寒道人莫屬。
我立即睜開了眼睛，然後飛身一躍，倏地站在了屋外的門口處。
立於門外，我靜靜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如五年前的他一樣，不過衣着打扮變化太大了。曾經的他衣着樸素卻華貴，一身大氣，一看就知道非一般的人物，而現在的他完全布衣的裝扮，身上有着好幾處的補丁，背着一個採藥的破背簍，儼然一副農民的樣子，若不是曾識之人，誰也不可能看出他就是曾經名滿江湖的豪傑，使得被眾人稱為“仙鶴排雲”功夫的敬寒道人。
他也比五年前老了許多，頭上沒有束冠，童山濯濯，面如焦土，皺紋疊起如波浪，身子清瘦似沐冬枯枝，個頭兒似乎也比曾經的他矮了許多，一看便覺得他是一個乞丐似的小人物，在人群中走着，不可能有人注意到他。
不過，難掩之處也是不少的。
他看起來雖然老態龍鍾，但如若看他那眼神，你便很容易發覺他的眼睛炯炯有神，異於常人，非內家之人難有。他腿腳雖然因年事已高微屈着，但步履如平地起風，走起路來甚是輕盈，非功夫高深莫測者不能有之。
還有一點，他舉手投足間看似不過一個老農的形象，但其中卻透露着他功夫的精湛高深。真正的老農因沒有武功，做起事來比較笨拙，若是背着一個背簍來回山林間，又是他這般年事，恐怕早已累得氣喘吁吁汗流浹背了，腳步也沉重，行動也遲懶，而他卻喘息如常，臉側一點兒汗液也沒有，腳步如我剛才所聽到的甚是輕盈，每一腳步讓人看起來也頗急快。
種種跡象透露着他的內家本事，而我現在又不知他的修為已達何處，所以看到了他后，我雖然下了決一死戰的決心，但連自己也不知有多少勝算的把握。
看到我從他的屋子裏閃出身影后，他不由得一愣，看清是我，他又不禁恢復了平靜的笑臉。是你啊，怎麼想起到我這兒來了？為何而來？來時也忒輕鬆了吧，竟然連我的兩個酣睡的門童都沒有驚醒？
我說道，你的兩個門童是我打暈的。
他的臉色如常。你也太無理了吧？來就來唄，為何傷我的門童呢？
我說道，這次來，我有一事要解決。
他問道，何事？
我說道，不必我說明了吧？
他說道，難道你已經知道了？
沉默。
他的臉色沉了下來。你要如何對付我？
我說道，殺了你。
他把背簍放了下來，然後蹲下了身子，從腰窩裏找出了一個發了黑的煙鍋子，又掏出一袋旱煙，不慌不忙地將煙塞進了煙鍋子裏，又以內功將煙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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