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等。殺！
我已說過，在這之前，我是來過這裏在門外請求拜見過他的，所以，現在對這裏我也不算多麼陌生了。
不過，畢竟是別人的住處，而我所來又是為拜見他，對這裏的一切並不熟知。
他是否藏埋機關，我須在這時查清。住所之外是否有我意想不到的陷阱，我也必須查實。
一句話，小心為妙。
其實，三年前那把火已經把他那厚實的家院少了個乾淨，雖然已經清掃，但至今仍殘留焦土黑塵。早已不見當時的盛狀，只有蕭條之景溢於眼前，周邊林木襯示，更覺殘垣之處盡顯破敗之象。
而這兩三年，由於當初所毀之地被他種植上了樹木，現在便顯得樹木比較蔥蘢，大致遮掩了此處的敗落之景氣，復活了一定的生機。
倒是他所蓋的草堂在這一隅特別別緻，小巧玲瓏，位置此山林之中，如猶抱琵琶半遮面，半露半掩，可謂不食人間煙火之所。
草堂修於殘垣西邊，佔地前後左右累加不過百步，比一般的山野之人所住之處似乎還要小些。他是從如廟堂之處牽引至此的，前後生活環境的落差實在太大，真不知道他有何感受。
門外只有兩個門童在一起閑坐，編織着麻條的籃子。他們幹活看起來雖懶，但倒不偷閑，而且編織的功夫甚是了得，很多處扭曲的地方必須費很大的勁兒才能穿麻條而過，但他們卻輕而易舉地以條引條而做完了。其中的功夫，可知頗高。
也許，這兩個門童是他解散了弟子后，在此無聊暗暗收的徒弟吧，至少是教與了他們不淺的武功。
草堂是被一圈籬笆圍着的，籬笆內東邊種植着一些蔬菜，西邊養着一些家禽牲畜。草堂不大，但這院子卻極大，所種所養足可他們一年的吃食之用。
如此若桃花源的境地，竟然是他親手製造的，如果不是對他懷着怨憤與必殺之心，我想，我會依然敬佩他，甚至仰羨他，把他當做我塵世中的忘年知己。
而看了他的家園之後，我不免有些疑惑了。能夠安居這樣生活的，是那些精於算計的惡徒所能做到的嗎？他有這麼高深的修為嗎？他甘於這麼平靜的生活嗎？
我有些懷疑自己把他想錯了。
但不爭的事實已經擺在了我的眼前，他應了我的話卻又食了言，毀掉了我一生的幸福。他在五年前本是可以出現在我決戰之地的，而我已經鮮血淋漓了，他偏偏仍是沒有到。後者我可以不在意，因為我五年前經歷之事甚多，那樣的決戰不止一次，但前者我不能不在意。所以，我必須在他身上泄盡私憤，將他殺之。
我有這個權利殺他。在我看來，他毀了江湖道義，陷自己於不義，辜負了我的信任，別人似乎沒有權利殺他，而我有權利殺他。
我不管他在別人眼裏已經是怎樣的一個人，但在我的眼裏，他就是一個必殺之人。
所以，此時我不能被他那看似淡泊欲名利隱居山林的外表所迷惑，我不能動搖了必殺之心，我在今日夕陽西下之時必然要與他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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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越是如此簡陋之處越暗藏玄機，但我在草堂周圍找了好久，卻一直都沒有見到自己所想像的東西。看來，他真的是不怕別人偷襲他，過上了看起來比較悠然的隱居生活。
既然找不到，我只好放棄再去尋找。
但即使意識到他沒有什麼戒備，我也不能大意。
江湖險惡，不能不處處防患於未然。
我有些奇怪，我已經在外面樹林的四處兜了一大圈兒了，大概已有兩個半時辰，而我絲毫沒見敬寒道人出來，也沒有見他吩咐門童進去。
也許他是在屋子裏做自己感興趣的事，忘情了，置身其中不知世外了。
而也許也是……他此時根本就不在裏面。
這樣一想，我暗暗吃了驚。
如果此時他不在，如果這些天他都不在，我必須放下計劃繼續等待時機了。當然，今日繁星泛空之前殺死他的想法也必然破產了。
我暗暗咬了咬牙，心思有些凌亂，不知如何是好。
我的身上雖然掛着酒葫蘆，但不能打開蓋飲醉。這是山野之處，人煙稀少，而我所帶的又是上等的好酒，如若打開，酒香必然飄向遠處，說不定就會被他嗅覺。在我的印象了，他一直是一個好酒之人，我所帶的這等美酒，他自然能夠輕易嗅覺了。
而如果他嗅覺了酒香，我便暴露自己了。
所以，即使心中難耐，想找個解決現在困境的方法，我也只能忍着。
我是一個忍過了不知多少痛苦的人，不飲酒的這一點忍耐力還是有的。
於是，我躺在了一根極細的樹枝上，漫無邊際地想着接下來要做的事，雖然因了不知屋子中是否有人，怎麼也想不出實際的辦法。
太陽漸斜，西天在此時已經燃燒起來紅霞。飛鳥翔於樹林中，不時能夠看到它們剪着風的翅膀閃過。清風走來，踏破了樹林的寂靜，枝葉相搖，窸窸窣窣的聲音不住傳進我的耳畔，如我曾經一直因孤獨習慣了聽的天籟。
這樣的樹林景緻，曾經的我是一直都在置身的，因為我一直都是孤獨的。
只有孤獨的人才願意避開世俗，到樹林這樣的安靜之處去聽風聲鳥鳴樹葉窸窣。我是一個孤獨的劍客，我是這樣的。
我忽然發現，如果我想的沒錯，敬寒道人與我一樣，似乎也是這樣的人。
不過，不同的是，他似乎一輩子都在與這樣的環境打交道，因為我認識的他以前也很是出入江湖，除非江湖中有必要之事，非出面不可。而我是自從經過了幾次決戰之後才變成這樣的，那時的我身不由己，不得不躲避繁雜的世俗之事，包括避開與歐念桐的愛，因為我不知自己還能夠活多久，每一次都是決戰，每一次都不知道命輪什麼時候驟然停止轉動。
他是心甘情願，我是被逼無奈。
如是如此，他活得倒真的是逍遙自在，瀟洒一生了。
而我一直生活在孤獨之中。孤獨是我的宿命，我自始至終都擺脫不了它的糾纏。
我又不禁懷疑，我將他想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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