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醫者
針刺入皮膚的時候，錢琳琅就感覺到不同了，很疼，似乎是要割破皮肉。她皺眉，聲音如蚊吶：“為什麼這麼疼？”
“我需要給你放點血，用的針大了些。”
許雲周說得雲淡風輕，但在錢琳琅看不到的角度，那針在包里擺成一排，頭部竟是小刀的形狀。
錢琳琅的皮膚極嫩，像上好的羊脂白玉，一絲瑕疵都沒有。小刀沒入皮膚，留下一道道血痕，觸目驚心。
冷泉里霧氣繚繞，配上外形出挑的少年少女，竟是恍若仙境。此情此景美是美矣，只是無端妖異。
在許雲周刺到重要穴位的時候，用了力，皮膚沒入半根針。錢琳琅疼得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她閉着眼睛，硬是沒發出一點聲音。
“忍着點，很快就過去了。”許雲周被這個堅韌的小女孩折服，忍不住出聲安撫。
錢琳琅身體雖痛，但體內那種燒灼感在逐漸淡卻。她知道這通針灸有用了，對許雲周的印象自然也有改觀。
須臾過後，許雲周收了針，對錢琳琅說：“剩下的幾處交給你，我會在一旁指導，你不要害怕。”
錢琳琅看到針包的時候，瞳孔震了一下，不確定地說：“你是用這個東西給我針灸的？”
許雲周不覺得有什麼不妥，點頭。
“你這個不是針，是刀。”
許雲周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齊雪白的牙齒，道：“這個東西是我自己研究的，做工還不算完美，所以你會感覺疼痛。等我把工藝再改良一下，應該就不會有什麼痛感了。”
錢琳琅一臉黑線。感情自己成了試驗品。他膽子是夠大的，自己研究的東西，也敢給她用？他就不怕扎出人命？
“你到底準備好沒有？”許雲周在冷泉里泡久了，渾身不舒坦，他可沒中香魂，沒有天生的熱量。
錢琳琅咬牙堅持，緩緩拿起了似針非針的東西。她長出口氣，對許雲周說：“可以了。”
許雲周在她身後指揮穴位。他是個謹慎的人，每次說出穴位名稱后，都會讓她描述位置。
錢琳琅醫術學的不怎麼樣，穴位記得卻很精準，幾次都沒找錯。只是下手的時候有點難為，任誰用這種鋒利的小刀扎自己，也不能做到無動於衷吧！
六針過後，錢琳琅身子快要虛脫，燒灼感消失后，取而代之的是陰冷。她在冷泉里顫抖着，許雲周已經率先上岸。
“我們的衣衫都濕了，我去找柴火，你一個人在這裏不要亂走，在原地等我回來。”
“好。”錢琳琅緩緩從水中走出，濕漉漉的衣服已經暴露出少女身段，曲線尚平和，只是腰肢極細，難禁一握的樣子。
許雲周是個不折不扣的君子，非禮勿視，他快步往外走，就怕錢琳琅尷尬。
錢琳琅找了塊大石頭做掩護，她靠在石頭旁邊走神，直到聽到腳步聲，才偷偷往外看。
是許雲周帶了干樹枝回來，他熟練的把樹枝折斷，堆成小山一樣。然後取出火摺子點火。
“你在那邊冷不冷，這邊有火，你過來烤烤。”
錢琳琅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濕成這樣實在是不成體統。她低聲說：“你先烤吧，等你衣服烘乾了我再來。”
許雲周轉頭看她，見她正藏在大石頭後面，只露了頭部出來，畏手畏腳的。他唇角一彎，不怎麼明顯地笑了一下，對上了她的眼睛。
和她四目相對的時候，他才發現，這個小姑娘的眼神有些不同。
按理說她這個年紀，應該是少年不識愁滋味，滿眼純真才對。可她的眼睛很平靜，沒有情緒起伏，甚至帶了一絲絲冷，如冰封三尺的湖面。
這種眼神可以解釋為過盡千帆，出現在老者身上才更吻合。小姑娘小小年紀，是怎麼做到這麼冷靜的？
錢琳琅也在看他的眼睛。她的感覺和許雲周一樣，對方拋去皮囊外，沒有一點像這個年紀的少年。
太過沉穩，也太過精明了。
兩個人互看着彼此，像是在進行一場角逐，誰也不願做落敗的那方。對於自己莫名生出的好勝心，許雲周婉轉一笑。
他是二十一世紀的人類，陰差陽錯到了這片不知名的土地上。這裏所有的一切都很落後，像是史書上記載的古代一樣。
他不是應該用自己現代人的智慧，做番轟轟烈烈的大事么？和一個小姑娘在此爭個勝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錢二姑娘，女士優先，你先來烘衣服。”
女士優先？
錢琳琅不太懂他的意思，不知是不是說他要讓她先來。結合他的後半句話，應該是這個意思。
“那你先把身子轉過去。”
“好，我背對着你。你衣服烘乾了喊我。”許雲周竟真的轉過了身子，並且十分愜意地哼起了小曲兒。
錢琳琅起初還怕他突然轉身，但外衫烘完后，她就完全不擔心了。許雲周應該是個正人君子，不然他想做什麼，她根本就抗拒不了。
“你哼的曲子是什麼，我怎麼沒聽過？而且你這個曲樂很奇怪。”
許雲周無奈嘆息，這姑娘還挺敏銳的，他一時無法解釋。他不是音樂專業，對於樂理知識也是一知半解。
只知道古人的五音是宮、商、角、徵、羽、變徵和變宮。而現代人是用哆、來、咪、發、唆、拉、西。
錢琳琅沒得到回復，以為他是不願意講，便沒有多問。誰知許雲周卻忽然開口了，道：“這是我家鄉的曲子，你喜歡的話，我可以教你。”
長夜漫漫，他們兩人這麼枯坐着也挺無趣，不如學點東西。錢琳琅點了點頭，半晌又反應過來他看不到。
“你教我吧，不過沒有詞不好記。”
“有詞的，我只是不願唱。”
“那你完整的唱一遍，我聽一聽。”
許雲周很好說話，他打開扇子扇了扇，緩聲清唱：
一朝花開傍柳，尋香誤覓亭侯。
縱飲朝霞半日暉，風雨着不透。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錢琳琅一直等他唱完，才說：“你這是把如夢令改編了么？”
這一點許雲周有點頭疼。既然讓他穿越到歷史上沒有的國度，那為何這裏的人，會和他們有一樣的祖先？
難道說，史書上的記載不全，有段歷史是被遺失的？這樣一想，他的求知慾就被勾出來了，想和這個姑娘探討一番。
“我收拾好了，你可以轉過來了。”錢琳琅道。
許雲周回頭，見到眼前場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