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拜兄弟

見過喬百戶之後,楊之初將跟喬百戶見面的細節都告訴林榮,兩人一起思索其中不對勁的地方。

楊之初一說完，林榮就立刻覺得偏廳裏面的人是百戶夫人,要不然喬百戶不會那麼聽話,畢竟她聽劉主簿的夫人說起過喬百戶十分懼內。

雖然主簿夫人說起來的時候是嘲諷百戶夫人是個母夜叉，藉此討好林榮，但是林榮也聽出她隱藏的羨慕之情。

而百戶夫人和縣丞夫人兩個人關係又很好，這樣的話就可以解釋喬百戶對待楊之初的態度曖昧不清。

楊之初聽完之後也覺得很有道理,可能是男女思維的差異，讓楊之初思維一直跑偏,現在林榮一說也覺得很有可能是這樣。

這樣一來的話，可以抽時間單獨邀請喬百戶出來談談，楊之初覺得喬百戶這個人還是值得結交的。

但是沒等楊之初找到機會宴請喬百戶,就需要開始準備賦稅徵收的前期準備。

白河縣是個上縣,徵收賦稅不是小事，除了整個縣衙的人手都要用上之外,還要聘用大量的臨時白役幫忙一段時間。

鑒於魚鱗冊與黃冊的不同,這次魚鱗冊的重新編修楊之初決定時間充足的話每個地區都要親自監督，爭取最大程度的準確度。

而且吏役最容易渾水摸魚的不是縣城周邊的地區,往往是位於邊界的偏遠鄉鎮，於是楊之初打算藉著這次機會將整個縣城轉一轉，尤其是較為偏遠的地區要親自盯着魚鱗冊的修訂。

這樣一來的話,自己至少要出去一個月的時間。

縣衙裏面暫時由白縣丞和劉主簿看着,楊之初也不指望劉主簿這個膽小怕事還比白縣丞官職更低的人能夠制止白縣丞的什麼舉動,只要求他監督着白縣丞的所有舉動，回來后詳細回稟。

至於這期間的所有案件，一律由白縣丞代為審理。但是楊之初讓劉主簿將每次案件的詳細審理過程下來送到林榮那裏，如果有重大事情就派人通知他趕回縣衙。

事情都計劃好之後，剩下的就是要通知林榮跟她告別。

林榮知道了之後倒沒有任性發脾氣，雖然她覺得楊之初作為一方知縣沒必要親自下到各個村子裏親自監督這些，但是楊之初做的決定林榮一般都不會反對。

林榮知道楊之初雖然由於密旨的原因對於下放到白河縣心裏好受了些，但是心裏還是不甘心的。更不希望自己將來回到京城后被原來的同一科進士壓在底下，所以更加竭盡全力做好知縣的每個職責。

無論楊之初表現的如何淡定，林榮都能感受到他來到白河縣之後做事更加小心翼翼、親力親為不讓任何一個環節出錯的態度。

楊之初本身就是農家出身，雖然這些年來算是養尊處優，但也不至於接受不了農家惡劣的環境。不過親自到處監督確實是夠苦，不提其他的整天到處走路就是一件難熬的事情。

百姓見了吏員們都是誠惶誠恐不敢大聲說話，楊之初乾脆就沒有暴露自己的知縣身份，這樣的話更方便看清楚很多問題。

有楊之初跟着，當然很多陋規的私下收入都不允許收，楊之初能夠想像吏員們私底下怨聲載道的樣子。

但是有些規矩楊之初想一開始就立下來，官吏有的是手段從各個其他方面撈錢，但是這種錢不在楊之初的容忍範圍之內。長

此以往，吏員們膽子大起來之後，就會欺上瞞下，聯合豪強地主欺隱田地造成朝廷賦稅越來越困難。

國之大計，不可疏忽。

白河縣唯一令楊之初欣慰的就是土地兼并的問題並沒有中原地區那麼嚴重，而且收成還算不錯，不會出現交了賦稅之後吃不飽飯的情況。

楊之初特地沒到一處就提前走訪了幾戶當地百姓，得到這樣的信息身為一方父母官還是十分欣慰的。

楊之初帶着朱赤、曹雲翰還有熱西提跑遍了白河縣的周邊地區，因為統計工作是同時進行的，基本上他們到一個地方之後不到一天的時間就要趕到下一個地方。

白河縣附近的幾個鎮子都是比較繁華的地區，但這並不意味着當地的人家比偏遠地區的百姓過的更好。四大家族的土地基本上都在附近，當地的百姓基本上都是佃戶，很少有人擁有自己的土地。

但是針對這種情況，楊之初除了將四大家中隱匿的土地數量查出來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等楊之初回到白河縣城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現在六七月份，正是一年之中光照最強天氣最熱的時候，連老農都知道要避開正午太陽最烈的時候。但是楊之初一行人因為時間緊，連正午也不過是避過最熱的半個時辰。

楊之初自己不提，曹雲翰最為明顯，走的時候還是白白嫩嫩的富貴公子哥一樣的少年，回來成了一塊小黑炭。

林榮看着楊之初臉上曬的爆皮的情景，都不忍心看。林榮本來打算親自給楊之初上藥的林榮，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因為看到楊之初的臉她就覺得揪心，根本無法面對。

這些日子林榮也不好過，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雖然有慕大娘的按摩，但是每天還是會感覺疲累。楊之初走了之後，縣衙里有沒有特別靠譜的人，林榮還要幫忙盯着前衙白縣丞審判的案子。

幸虧白河縣案件不多，沒有讓林榮多加操勞。另外就是每天都要擔心楊之初，有時候林榮睡下還會從噩夢之中驚醒，擔心楊之初出了什麼事情。

現在楊之初回來之後，林榮也算是放下心來。

楊之初走後不久林榮就收到了京城來信，是楊天寫來報喜的書信，楊天在這次會試、殿試中成功考中二甲進士，不出意料的話應該能成為庶吉士入館。

楊之初對楊天的能力沒有懷疑，就是早晚的時間問題，見楊天這次得中也算是放下心來。

楊之初回來之後，馬不停蹄的就要接着處理縣衙裏面堆積已久的公務。雖然案件由林榮大致過目沒有問題，但是楊之初還是叫王少力來詳細過問一番，確認沒有遺漏之處才放下心來。

等楊之初回來后不久，各地負責收集數據的吏員也紛紛回到縣衙，準備今年魚鱗冊的重修。

不過白忙之中楊之初還是抽空約了喬百戶一次，應對這種軍營漢子，楊之初也知道只有喝酒喝的差不多的時候才能夠跟他敞開心扉談事情。

楊之初酒量不好，就控制住自己每次少飲些許，並且頻繁敬喬百戶。等到喬百戶酒意濃厚的時候楊之初自己還是微醺，楊之初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就開始套喬百戶的話。

不出意料，喬百戶家裏確實是和白縣丞家裏關係不錯，而其中紐帶就是縣丞夫人。

不過在喬百戶的口中，縣丞夫人確實是個奇女子，曾經在韃子手下一把菜刀救回了百戶夫人，所以才讓兩家關係如此親厚。

但是楊之初問起喬百戶本人對於白縣丞的看法之時，喬百戶張口就是罵他一股子文人酸臭味，整天鼻孔朝天的樣子誰稀罕巴結他的。

楊之初倒是沒想到喬百戶對白縣丞的評價這麼差，畢竟喬百戶對楊之初並沒有露出任何對文人看不起的想法。

不過按照喬百戶的說話，只是對白縣丞這種文人有看法，而不是一棍子打死所有的文人，就沖這點就和很多大老粗的武官不同。

就這樣不過一頓酒的功夫，楊之初就把喬百戶套的什麼都不剩。最後楊之初還被喬百戶拉着拜了把子，好不容易才把喬百戶勸回家裏。

未免喬百戶醒來之後什麼都不記得或者臨時反悔，楊之初特意讓人第二天的時候送去給喬百戶的一番厚禮，說是感謝喬大哥以後在白河縣的提攜和照顧。

原本楊之初沒想到能收到回禮，只想着禮物不被退回來就好了。沒想到還收到了喬百戶的豐厚回禮，頓時有些受寵若驚。

“你還說我呢，喬百戶不過是送了個回禮，怎麼值得你如此？

你臉上的傷現在還沒好全，就捨命陪君子陪他喝了這麼多酒，你們當天喝酒的時候指不定誰更醉呢？

你自以為人家是大老憨，想着那時候從人家身上套了不少的話，要是人家是故意想讓你知道的呢？

我們也來白河縣這麼久了，你這個知縣的行動他都看着呢，不是想結交的話怎麼能輕易答應你的邀約？”

楊之初聽完林榮的話，存在一絲炫耀的心思瞬間被打落谷底。

楊之初這個人最喜歡做事之前諸多顧忌把什麼都想清楚了再去做，但是喬百戶這種人他是真的沒有見過，打亂了他不少的安排，最後還用上了楊之初第一次用的酒桌上套交情的方法。

一開始楊之初去見他真的是沒有得到任何好臉色，坐了一個多時辰口乾舌燥的出了大門。

出了喬府之後，楊之初特意打聽了一番喬百戶在縣裏的口碑，無外乎都是英勇無畏、奮勇殺敵的評價，而且是很難得不會剋扣下屬軍餉的武官。

這樣子楊之初更加起了結交的心思，這次見面的一開始的順利還有喬百戶對楊之初的知無不言確實讓他放鬆了警惕。

楊之初現在回想自己雖然沒有泄漏什麼關鍵的信息，但是關於自己的臉上的晒傷、白縣丞兒子的案件兩個人還是談論了不少。

當時的時候楊之初只以為這是自己取信喬百戶自己說出來的，但是現在仔細回憶才發現是在喬百戶的誘導之下說出來的。

不過現在這些也已經無所謂，結果達成了就行。跟喬百戶名義上結拜了之後，兩家關係也親密了不少。

林榮也逐漸跟百戶夫人相處起來，百戶夫人比林榮年紀要大不少，林榮是把她當成親近的長輩來相處。

林榮舉辦宴會的時候百戶夫人沒有來，而百戶夫人去的縣丞夫人的宴會林榮沒有去，所以兩家開始來往之後林榮才第一次見到百戶夫人。

百戶夫人不是像林榮想像的那樣跟縣丞夫人一樣，而且百戶夫人姓史，是四大家之一史家不受寵的庶女。不過自從嫁給喬百戶之後就淡化了跟史家的來往，大家也都叫她喬夫人。

喬夫人的性格是跟外表溫柔如水不同的豪爽洒脫，跟喬百戶十分相配。

林榮孕期無聊，在白河縣也不方便外出，又沒有什麼認識的閨中密友。有了喬夫人之後，雖然是長輩，但是有人陪着說說話也不算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