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顧離人小心翼翼地用手戳了戳陸道人的后腰說:“陸道長,你能不能帶着我們一起進鎮子,我怕……有鬼……”
陸道人濃眉一揚:“你居然不是道士?那你怎麼會跟着青羊宮的這兩個小鬼來這鬼地方來了?我怎麼瞅着你挺眼熟的,好像哪裏見過……”
他摸着下巴開始沉思。
顧離人可憐巴巴道:“我是個畫師,因為迷了路到了這裏,聽你們說這裏鎮壓一個大妖怪,還會有很多小妖怪,但有你們在,我不怕妖怪,我比較怕鬼。”
陸道人嘖嘖稱奇:“鬼有什麼好怕的,飄渺無形,碰不到傷不到的,妖怪才陰險狡詐,他們會吃人。你們想跟來就跟來吧,我要進鎮子找徒弟。”
鳳舟和程未央見顧離人舔着臉跟着陸道人,其實他們初次下山並無經驗,正愁着沒有機會開口求陸道人,眼下顧離人已經開了口,他們順勢而為跟上陸道人,反正丟臉的是顧離人不是他們青羊宮。
青山鎮是個外圍繞着迷霧森林,裏面青山綠水的小鎮子,中心一個凸起的小山丘,山丘中心是個湖泊。據說千萬年前天降流星,墜落在了青山鎮砸了一個大坑,這大坑底下通地下河水,連通外界,後來蓄水成為了湖泊,由鎮子裏的人引水灌溉,栽種田事,倒也能自給自足。
顧離人緊緊跟着陸道人,一刻不鬆懈,真的十分怕鬼的樣子。
其實陸道人關於鬼的分析有一些淺薄,鬼雖無形,但它可以蠱惑人心,所以有個成語叫做“鬼迷心竅”,被鬼迷惑的人會做出一些瘋狂殘忍的舉動,比起妖怪更容易傷人。
進鎮子后首先遇到的是在溪水邊洗衣服和捕魚的一男一女。
當男子和女子轉過頭,程未央偷偷和鳳舟耳語說:“師兄,我怎麼覺得這倆人的臉有些僵硬?表情很怪異?”
鳳舟蹙眉,但這倆人應該是人不是妖,他讓顧離人打開《白澤圖》確認一遍,顧離人開圖卻一無所獲。
“看來真的不是妖。”鳳舟鬆了一口氣,師妹程未央疑心疑鬼也就算了,連自己也變成這樣,或許是因為下山後經歷的事情太多,讓他的膽子變小了。
陸道人問這一對男女是否見過自己的徒弟,男女皆是木然搖頭。
陸道人又問是否見過其他小道士,男女對視一眼,又是木然搖頭。
陸道人見打聽不出什麼,又見日頭偏西,很快就要下山了,於是打聽晚上哪戶人家可以借宿,女子指了指靠近湖泊的一處冒着黑色炊煙的地方,意思就是那兒可以借宿。
“多謝。”陸道人轉身即走。
顧離人說:“在大豐朝做道士受人尊敬,到哪裏都可以白吃白喝白住,跟着陸道長我頓時覺得生活輕鬆愉快許多了。”她很滿足的樣子。
很顯然,陸道人懶得和一個小畫師廢話,踏着大步流星的步伐很快找到了那間據說可以借宿的屋子。
當三個專業道士正在門口遲疑地看着冒着黑氣的煙囪,思考裏面是否有妖異的時候,顧離人上前拉動門環扣了門。
“慢着——”
三個道士幾乎同時喊。
他們焦急的樣子讓顧離人很困惑,她只是見着三個人不好意思敲門的樣子發揮臉皮厚的特長去敲門了,這幾位用不着這麼激動吧?
裏面有人走動,門“吱——”地一下打開了。
顧離人覺得背後吹起一陣涼氣,陰森森地。轉過頭來,就見到一個滿臉皺巴巴、穿着打着補丁的棉衣的老婆婆佝僂着站在門后。
她眯着的眼睛綠豆一般大小,瞳孔渾濁,彷彿沒有靈魂。
“老婆婆,我姓顧,是個畫師,這幾位道長是我的朋友,我們今晚想在這借宿一宿。”顧離人恬不知恥說。
程未央伸手扯了扯顧離人的衣袖想讓她回來,這位老婆婆很有可能是個妖怪,因為他們剛剛發現煙囪冒出來的黑煙之中混雜着怨氣,老婆婆灶火里燒的是不幹凈的東西。
但是顧離人沒有理會她,恰好這時候外面又下起了雨,顧離人自己鑽進了屋子裏。背後的老婆婆慢慢回過頭看着已經進屋裏的顧離人,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顧離人一進來就在觀察四周環境,屋內的陳設比較簡單,牆上掛着一幅畫,是個披頭散髮的女子,雖然美麗但是嘴角咧開的弧度太大,像是一個女鬼。
一共有三間屋子,正好大劍道長和鳳舟一間,自己和程未央一間,只不過等會兒要和程未央講明女子身份。
另外一側的後門通向外邊的灶台,灶台正燒着柴火,鍋里煮着什麼東西,但是味道挺難聞的,就像是腐爛了的肉味。
“道長們,你們餓了嗎?”顧離人問。
道長們聞到這股味道就噁心,小畫師還問他們餓不餓,假如餓了難不成還讓他們去吃這鍋里的東西不成?
顧離人見幾個人面有難色但不約而同地紛紛搖頭,正要說點什麼的時候,卻被程未央強行打斷:“我們都不餓,你也不餓,跟我來。”
被拉到門外的顧離人一臉茫然。
程未央說:“我們今晚不住這裏,這裏有古怪,恐怕是妖怪窩。”
顧離人搖頭說:“不會吧,不是說青山鎮與世隔絕,又有大陣在連人都進不來妖怪更進不來了。而且如果她是妖怪,早就吃光了鎮子裏的百姓,我看這裏有人捕魚有人洗衣裳的,一切正常。”
“總之還是另外找地方睡。”
程未央剛要走,天空來了一道閃電,接着又下了一道雷。
程未央止步於此。
顧離人不禁感慨說:真是暴雨如注,外面又黑又冷又下暴雨,道姑如果不住,我就回去住了。”
程未央:……
片刻。
三人已經安排好了房間,在顧離人表示自己是女子后,陸道長不以為意,程未央捂嘴驚詫,鳳舟挑挑眉,他從未見過過得如此粗糙的女子。
陸道長和鳳舟本來要把老婆婆綁起來,顧離人心疼老人家,只說鎖在房間裏就行了。等把老婆婆送入房間的時候,發現她的房間裏都是各式各樣的人偶娃娃,有的年輕、有的年老,高矮胖瘦,有男有女,甚至還有個小娃娃。
他們似乎來自各行各業,但多數穿着標誌性的道袍,手裏拿着各式各樣的法器。
陸道長走進來盯着一個人偶,拿起那人偶仔細瞧了瞧,虎目一瞪問老婆婆:“你見過我的徒弟陸雲深?!”
這娃娃和他長得十分相似。
老婆婆渾濁的臉沒有絲毫動靜,安靜地坐在床頭不動。
陸道長追問無果就要動粗,卻被顧離人攔下了:“大劍道長,人家只不過是一個老婆婆,你這樣欺負人說出去會被人嘲笑的。”
“可是她不說話,她一定見過我的徒弟,我徒弟可能出事了!”
“村子就這麼大,我相信遲早能找到您的徒兒的。”顧離人勸解。
要找一定能找到,只不過不能保證找到的是活着的人。
陸道長捏捏拳頭只能暫時放棄。
鳳舟細長的丹鳳眼一眯:“這些人偶古怪邪氣的很……”他想要揮劍斬斷這些礙眼的東西,但是老婆婆卻不知道在何時閃到了他的跟前,阻止他斬斷這些人偶。
鳳舟無從下手,只能暫時作罷。
他問顧離人:“白澤圖有沒有動靜?”
顧離人回:“毫無動靜,她不是妖怪。”
鳳舟只能收劍。
幾人折騰了良久,各自回房,陸道人和鳳舟輪流守夜,以防萬一。鳳舟先讓陸道人睡了,自己在廳房守門。
顧離人聽見程未央呼吸均勻,在她腦門上點了一下,程未央睡得更沉了。
她起身的時候,白溶裔冒了出來,嚇了膽小的顧離人一跳:“你為什麼不讓那群道士動手?”
顧離人搖搖頭,說話依舊很緩慢,她拿出包裹里的筆墨,用紅色的硃砂在空白的紙上畫上符咒:“在他們的觀念里,妖精鬼怪都是同一路貨色,非黑即白,見到了要通通殺掉,但是這個老婆婆只是個半妖,她還有一半是人,我不能看着不管。”
“傳說少司命狂放不羈,瀟洒肆意,以前你也是這樣仁慈——哦不對,是婆婆媽媽嗎?”白溶裔不認識以前的少司命,他只認得現在的顧離人,眼前的這個人會因為自己嫌棄廚房髒亂而認認真真地打掃廚房,消散自己的怨氣,實在無法和傳聞中高高在上的那個少司命聯繫起來。
顧離人仔細回憶了一下,“以前的我……大概不會管這樣的事吧。”
雖然收徒弟隨意了一點,但人和妖的界限分的很清楚,她也秉承着三宮九台見到妖精鬼怪一律斬殺的戒律,直到——
直到遇到了不一樣的妖怪雲中君。
初見面就在長安街上,初涉人間的雲中君扮作男子,自己也喬裝打扮,倆人因為搶花而邂逅,那花最終自然被少司命搶走,如願送給了頭牌花旦。而同時少司命也有了新的目標——她想讓那女扮男裝不怎麼成功、但資質上佳的少女做自己的新徒弟。
於是她天天追着日後成為大妖怪的雲中君,直至最後反目為仇。
“小破布,好像這裏的妖怪有點多有點危險,你確定不趁着現在逃走嗎?”顧離人手裏拿着符咒很誠懇地詢問。
白溶裔冷哼:“我只是一塊破抹布,大不了被丟棄子地上,鬼怪都是一家,誰怕誰。”
“哦,好。”顧離人仔仔細細疊好符咒,小心翼翼說,“那我開始除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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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中君(冷漠):我什麼時候出場?
木隨風(弱弱):很快很快。
顧離人(看好戲):趕緊安排。
木隨風(卑微):007安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