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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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顧離人鬼鬼祟祟就要出門滅妖的時候,發現廳中忽然出現一人。

鳳舟和程未央都陷入美夢,唯有資歷較老的陸道人還清醒着。

顧離人嘆息,早該想到陸道人並非尋常之輩,是自己大意了。

陸道人肩頭扛着大劍,站在牆角沉沉出聲:“小畫師半夜不睡覺,準備出門做什麼?”

顧離人回頭扯起一個明艷笑容說:“半夜睡不着,出門散步。”

陸道人把大劍單手架設在顧離人的肩頭,一雙虎目瞪得渾圓:“外面下着暴雨,打雷閃電,三更半夜,你若是一個平凡之人怎會獨自出門?你跟着青羊宮的兩個弟子前來青山鎮,到底有何目的?”

顧離人見瞞不住了,肩頭的大劍非常沉重,就這麼壓了一會會就把她給壓垮了,她雙膝一軟,跪在地上,後來改變了一個姿勢,索性雙腿盤膝坐在地上仰着頭和陸道人對話。

“道長,實不相瞞,我手中有《白澤圖》,根據圖中顯示,那間屋子裏的老婆婆其實是個半人半鬼,她本不是鬼,只是被惡靈附身而已,只要將我這符咒貼在她的額頭,讓她睡一覺便能恢復如初。”

“為何你不告訴我們?”

“我怕你們殺人。”

“我們道門中人不會殺人,只會斬妖除魔。若那老婆婆是半人半鬼,也算鬼,我們必須將她斬殺。”

“白澤圖有辦法驅鬼。”顧離人非常執拗。

陸道人換了個思路:“為何白澤會把寶物交到你手中?”

“他打賭輸給了我。”顧離人坦然微笑。

陸道人一時語塞。

白澤年紀大,但十分好賭,這是道門人都知道的往事。若說把寶物輸給顧離人,倒也有九分可信。而且白澤近年來遊歷四方,四處去尋少司命的蹤跡,天下人都道少司命已經魂飛魄散,只有白澤始終不信。

他真是個倔強的老頭子。

“既然如此,我跟你一同去。”陸道人收起大劍說。顧離人扛着大劍沒有任何異樣,說明她不是妖物。

顧離人推開老婆婆的房門,沒有人陪同她還真的不敢輕易獨自入內。房間四周擺放的人偶陰森詭異,一雙雙用豆子鑲嵌而成的眼珠子就好像在盯着進來的人一樣。

“麻煩陸道長幫我摁住老婆婆,”顧離人話音未落,緊跟着說,“但別用——”

她想起剛剛沉重的大劍。

可是陸道人已經把劍壓在了老婆婆身上。

顧離人抽了抽嘴角,心裏認定了陸道長這個糙漢子一定沒有外婆奶奶,不懂得尊敬老人家。

她迅速將畫好的符咒貼在了老婆婆的腦門上,接着拿出畫筆,在她的手腕上畫了兩個符咒。

在畫上符咒的一剎那,老婆婆雙目瞪開,眼中佈滿了血絲。接着渾身顫抖起來,進而變成激烈的顫抖和抽搐。

顧離人稍稍退後,看着在床板上掙扎痛苦的老婆婆,眉頭緊緊擰着不松。

這屋子裏的人偶是老婆婆一針一線為亡靈所做,讓他們的靈魂暫時得以寄宿。這鎮中唯有她家燉着食物,說明只有她還在進食,如果是鬼的話無需進食,因此顧離人判斷她是半人半鬼,若能及時趕走寄宿在她身上的鬼,她還能恢復成人。

只是青山鎮的其他百姓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他們無知無覺,只有一張臉還算是真實的,口不能言,沒有自我意識,只憑着以前殘存的記憶在做事。例如以前耕種的繼續耕種,以前捕魚的繼續捕魚,洗衣服的繼續洗衣服。

由於靈魂寄宿在老婆婆的人偶之中,因此他們以老婆婆家為核心,凡是有人問,他們便會指向老婆婆家裏。

在剛踏入青山鎮的時候,顧離人就發現這裏已然沒有活物。如外界傳聞的那般,鎮壓雲中君的法陣出現了變故,一定要去親眼看看法陣。

環顧屋子裏的人偶,顧離人眯了眯眼睛:“哪個是你的徒弟?”

陸道人從懷中拿出陸雲深的人偶:“在這裏,你有辦法救出他嗎?”

他的大劍能夠除妖辟邪,但是不擅長符咒和解妖法。《白澤圖》能識別天下妖精鬼怪,也知道破解之法,因此只能靠面前的這個小畫師得救。

顧離人緩緩道:“前提是需要找到你徒弟的肉身,希望還沒腐爛。”

“我已經搜尋過青山鎮,連泥土都翻過,但都沒有發現,他的肉身會在哪裏?”

顧離人恍惚道,“還有一個地方你一定還沒找過。”

陸道人頓時回味過來,透過屋子裏的窗扇,遙望着遠處那一片浮了霧氣的湖面,聲音有些低沉:“原來他在那裏。”

暴雨初歇。

顧離人和陸道人站在恢復平靜的湖邊,望着湖面。

顧離人皺眉苦惱道:“這湖水好像很冷,我又不會水,我們怎麼下去?”

陸道人二話不說,提起她的后領將整個人帶了起來:“我帶你下去。”

“慢着道長——”

顧離人慘叫的聲音淹沒在水中,變成幾個水泡泡,咕咚咕咚冒出水面。

她真的不會水,以前就不會。但她最愛吃魚,因此經常讓雲中君用道法捉魚給她吃。雲中君是個學道法的天才,金木水火土五行道法就沒有她不會的,而且能力驚人。她能讓湖中的魚兒乖乖上岸,再讓樹枝插上,用掌心點火,撒上海鹽,不一會兒就會有一條色香味俱全的香噴噴的烤魚。

顧離人想起點滴往事,心中無限感慨。

但眼下她就要憋不住氣,就快溺水而亡。

但陸道人似乎沒有察覺她的掙扎,因為一入了水,越是靠近水底中心位置的那束光,就越是發現周圍環境的壓抑。

湖底原本一片漆黑,陸道人夾着顧離人下潛不知道多久,二人眼前才逐漸地浮現出那道微弱的白光。

雲中君就在這束光下。她在那兒,安靜地睡了十年。

可是越靠近就越覺得無法呼吸,喉嚨就像是被人掐住一樣難受。即使是陸道人這樣的壯漢都覺得越來越吃力,眼前慢慢變得模糊,恍惚間,有幾縷黑色的髮絲突然浮現在眼前。

陸道人正要去瞅瞅這是啥的時候,感覺到顧離人正在拚命掙扎,像是一條上了岸的小魚兒。回頭去瞧,但見顧離人神色惶恐至極,像是怕極了某樣東西。她示意陸道人往後看,陸道人一瞧,頓時僵了,一股冷意從腳底竄到了頭頂上,三十餘年見到多少妖精鬼怪,都不如眼前見到的這般恐怖!

此刻正以兩人為中心,四周有一團黑漆漆的東西漂浮聚攏過來,從遠處看是一片黑雲,等到了近處才發現居然是一團團頭髮絲!

這些頭髮絲兒千絲萬縷,若被纏繞上了定然在溺死水中。

陸道人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即拿大劍揮斬,大劍發出微弱的銀光,那些頭髮絲兒似乎懼怕,紛紛往後遊走。陸道人打算乘勝追擊,棄了顧離人,獨自朝着一處頭髮絲兒追去。等到把大劍再次舉到頭頂準備一舉殲滅最近的這一團頭髮絲兒的時候,他猛然頓住。

漆黑的頭髮絲兒中心慢慢浮現出一個人形,這人身子都在頭髮絲中,只露出半張臉來,這臉上有一道傷疤,正是陸道人正在尋找的徒弟陸雲深。

顧離人的猜測沒錯,這些弟子都在這湖底!

陸道人環顧一圈,不知道何時已經被一團又一團的頭髮絲兒繞住,這些頭髮絲兒彷彿通了靈性,紛紛從裏面吐出一些人來,果然是各個道門派來的弟子。

他雖然能夠一劍劈開這些人,但始終下不去手。正在猶豫之間,眼見着這些人逐漸靠近,而離他最近的儼然就是徒弟陸雲深。

陸雲深的臉毫無血色,蒼白一片,周身都纏繞着黑色的頭髮絲兒,在這深藍色的水中就像是一團活動的水母,忽然間,陸雲深裂開嘴來,帶着詭異的笑容,他朝着自己的師傅緩慢地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被掐住脖子后,陸道人再也沒有力氣推開這群行屍走肉,身體越來越沉,意識也越來越沉。那些柔柔的、滑膩的頭髮不斷纏繞上來,把他整個人都裹住,貪婪地趴在他身上抽取他的力氣……

陸道人想起了此生除妖事迹,本以為還能為道門發揚光大,卻沒想到半途折戟,有點遺憾……

只是帶來的那個小畫師,只能自求多福。

昏昏沉沉就要陷入昏睡之際,陸道人感覺到外界射來一道強光,緩緩睜開眼睛,瞧見一個人影背光而來,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是陸道人腦海里愣是想起一個人來——少司命。

他曾隨着掌道師兄一同去觀離宮見過這位少年天才,天才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毫無禮貌地從他跟前路過,身後跟着一群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弟子。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等到醒來的時候,陸道人發現自己躺在湖邊岸上,鳳舟和程未央正在守着他。

“那個小畫師——”陸道人掙扎着起來,捂住心口吐出一口湖水,“小畫師還在水裏,那些道門的弟子們也都在水中!趕快去救人。”

鳳舟和程未央臉上都露出怪異的表情,片刻后,程未央望着深深的湖水喟嘆道:“剛剛湖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發出了一道強光,等我們趕過來的時候只看見你躺在岸上,不曾見過顧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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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證下章女主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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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系畫妖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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