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鬼頭
聞聲，宋千劫轉頭駐足。
紅袍劍客雙手環抱於胸前，右手攥着劍鞘，倚靠在小橋欄杆之上，表情耐人尋味。
知道來人的身份，宋千劫也放心了許多，不再那麼小心翼翼，反而是壯着膽子迎了上來。
“路就在那，我想走就走，不想走換一條也是一樣。”
見着宋千劫迎面上了橋，刀客反是有些意外。
“功夫一般，膽子倒是不小。”
宋千劫揚起嘴角，像是炫耀，“膽子大小先不說，我就不信在淺灘鎮裏，你能把我怎麼樣！”
這一點宋千劫倒是猜對了，劍客的確不能將他怎麼樣，有那幾位看着，就算想動手，也得看人臉色。
何況有那幾位在，傷着宋千劫，劍客也是自身難保。
犯不上，划不來……
劍客端正身形，眼睛在宋千劫的身上打量。
“項飛星是敗在了你的手上？”
宋千劫點頭，“是啊，想給他報仇？”
“報仇倒是不至於，我就是想看看，那個廢物怎麼會敗在你的手上！”
來者不善！
聽見劍客的話，宋千劫腦海中第一個迸出的就是這個念頭。
“不用那麼緊張，你不是說了，在這淺灘鎮裏，我也不能把你怎麼樣，不過若是出了淺灘鎮，事情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出了淺灘鎮，你想怎麼樣？”
劍客輕笑，“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答應了鎖月樓那邊，要將徐攸榕帶回去，自然要不惜一切代價。”
宋千劫咬着下嘴唇，隨性回道：“你要帶走她，跟我有什麼關係？”
出鎮子的路其實不只一條，外人只知道鎮門的那條大路，殊不知山上還有許多小路可以離開。
劍客是個外來人，宋千劫可以確定，他不是對手，沒必要去硬碰硬。
就算在外面真的碰上了，事不關己，他又不是活菩薩，哪有閑心顧及外人？
劍客點頭應和，“是，你覺得沒關係，但我覺得關係不小，幾個老傢伙耽誤了我不少時間，虧下來的，得從你這個小的身上找補。”
宋千劫嘁了一聲，笑道：“你可真有意思，老的對付不來，就來禍害小的，你就不怕我叔叔他們出了淺灘鎮，打的你渣都不剩？”
話是笑着說的，但劍客的臉上明顯遲滯了一下。
顯然，對於鎮子當中的那幾位，他還是怕的。
只是眼前這個小子，身上察覺不出半點修為，拳腳功夫稀疏平常，實在是沒什麼威脅。
“他們若是出了鎮子，那是后話，不過只要我在，你就別想從鎮子裏走出去。”
宋千劫撇嘴，“鎖月樓里有你親爹啊？辦事這麼熱絡。要不是項飛星來過，我還以為鎖月樓是給你娶媳婦呢。”
劍客啞然，他是萬萬沒想到，宋千劫這個小崽子說話這麼不客氣。
本該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一面，眼看着要變成小媳婦嚼舌根，劍客終於是捱不下去，轉換了話題。
“你身上雖然沒有修為，但體質還算是中上，你要是願意，我們可以做一筆生意。”
宋千劫打哈哈道：“早這麼開門見山多好？耽誤了不少時間，說吧，想做什麼生意？只要是能叫我穩賺不虧的，那我肯定同意。”
劍客一臉正色，“既然是生意，自然是雙方公平，各取所需……”
還沒等劍客說明是什麼生意，宋千劫已經將其打斷，“你想好，現在是你要跟我做生意，你得拿出誠意來！不然現在我去找呂三叔他們過來，給你好好上上課？就說你明目張胆的威脅我，我相信他們不會坐視不理。”
這個小鬼頭這麼難纏，劍客也是未曾想到。也不知道是淺灘鎮這些個老傢伙，將他養成了這個樣子，還是說這小鬼天生就是如此。
無奈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劍客心中其實也是沒底，只能順藤摸瓜，跟了下去。
“你想要什麼誠意？”
聽見劍客鬆口，宋千劫一屁股坐在了欄杆上。
“我問，你說，說完了我再決定是不是跟你交易。你叫什麼名字？”
“龐天。”
少年點頭，接着問道：“我聽說你不算是鎖月樓的人，為什麼要給他們辦事？”
“這是私事。”
見龐天不答，宋千劫起身欲走，“不說算了，你沒有誠意，這生意也不用談了。”
宋千劫從欄杆上跳下，劍客一把捉住其手腕，“我說！”
“我跟鎖月樓有一點舊交情，原本我算是鎖月樓的弟子，後面改投了其他門派。現在他們給了我錢，叫我幫他們做事？”
宋千劫低頭看着劍客緊攥的拳頭，伸手指了指被他攥住的手腕。
龐天連忙鬆開手，臉上似乎是有些窘迫。
再回到欄杆上坐好，宋千劫打了個哈欠，“就這麼簡單？”
龐天點頭。
心中清楚，再多問也挖不出什麼，只怕再問下去，劍客就要惱羞成怒，宋千劫接着道：“行吧，還算你有誠意，你給我說說，你想跟我做什麼交易？”
“徐攸榕讓我帶走，淺灘鎮外的事情，我幫你擺平，只要我在一天，至少平遠城裏不會有人敢動你，除此之外，我可以教你錘鍊體魄。”
宋千劫的眼神遊離於龐天身上，眼神中有些難以置信。
這劍客看着人模狗樣，不會也是個傻子吧？
錘鍊體魄，有叢龍叢四叔在教，用得着他一個外人來指點？
至於護他安然無恙，就更用不着龐天費心了。
“徐攸榕給了你，我還去平遠城做什麼？天下之大，我就平遠城能去？再者，你覺得是我那幾個叔叔厲害，還是你厲害？我用得着你來護？”
龐天心頭一緊，這次他拿出的籌碼，的確是分量不足。
有那幾位護着，宋千劫就算是鬧翻了天，也有人給他兜底，不怕有什麼麻煩。
“那……錢我們二八分？”
看龐天一臉肉疼的樣子，宋千劫明知故問，“我八，你二？”
“你！”
龐天的手已經搭在了劍上，可想起淺灘鎮的那些存在，只能硬生生將這口惡氣咽了回去。
“自然是我八，你二……”
“切，你才二呢！你這人怎麼罵人？”
“三七。”
說到這的時候，聲音幾乎已經是從牙縫裏鑽出來的。
再糾纏下去，只怕劍客真要壓抑不住心中的火氣，宋千劫趕緊收場。
“錢的話，我還真看不上眼，你說的這些條件，我也都用不上，既然是生意，談不成那就好聚好散，我先走了。”
少年大搖大擺的穿過石橋，去往龍尾巷那邊，劍客則是心中苦悶，越發的無奈。
要是有辦法，他也不想趟這趟渾水，可手頭拮据，又急着用錢，一時半會也找不着第二條出路。
“小子！你要是不答應，可就出不了淺灘鎮了！”
那日藥鋪內的對話，劍客其實偷聽了一點，對於宋千劫的處境，他也算是略知一二。
本以為這句話能給到一些壓力，好叫宋千劫停下來再跟他商量商量。
實在不行，搭上手中這把劍也可。
誰成想宋千劫背對着他高舉手臂，擺了擺手，“傻，我要是想出淺灘鎮，你能攔得住么？”
到這，龐天才意識到。
合著他是被這小鬼頭給戲弄了，生意沒談成，自己的身份倒是暴露無遺。
小小年紀，心思可不淺啊……
感慨一番，龐天也是全無辦法，只能沿着宋千劫離開的路走出淺灘鎮。
臨到鎮子口的時候，破瓦房隔壁的小院門口，又見着了少年人的身影。
見龐天要出鎮子，宋千劫呲着牙道：“要不我給你找個住的地方？看在剛剛你陪我解悶的份上，我少收你點銀子。”
“滾！”
劍客提劍便走，頭也不回。
宋千劫則是揣着手，看着龐天的背影嘀嘀咕咕，“守財奴，這麼小氣，我還沒開價呢。”
目送着龐天出了鎮門，宋千劫終於是鬆了口氣，轉頭將院門打開，露出了其中一個儀態端莊，姿容典雅的女子。
“嫻姐，看清楚了么？幾境？”
女子名叫呂嫻，是呂成書的女兒，天生洞察力驚人，只要看上一眼，就能摸出人七八成的根底。
宋千劫剛剛下了橋就開始一路小跑，猜着龐天肯定會離開鎮子，堵在鎮子外面。所以先去呂成書家，將這位姐姐叫了出來，等在了門內。
他則在守外面，等着龐天過來。
呂嫻穿着一件鵝黃襖裙，伸手將宋千劫拉了進來，順便帶上了門，毫不避諱。
“五境劍修，根基紮實，你怎麼惹到他了？”
從小看着宋千劫長大，對於宋千劫惹禍呂嫻也是見怪不怪了。
宋千劫進了院子，毫不客氣的去了偏房，將爐火燃起，然後才道：“我哪敢惹他啊，是他自己找上我的。”
把之前的事情原原本本給呂嫻講了個清楚，宋千劫又問道：“我要是碰上他的話，勝算能有幾成？”
女子臉上滿是擔憂，“當然是一成都沒有，這事你跟我爹說了沒有？”
宋千劫搖頭。
“等會我爹回來，我去跟他說，叫他去解決，你先在這住下吧，我去給你煮點飯菜。”
“別，先別告訴呂三叔，他要是知道了，又要瞎猜想，萬一不叫我出門，可就麻煩咯。”
呂嫻眉頭皺起，咬了咬下唇，“你真要出鎮子？”
宋千劫狠狠的點頭，心意已決，“出！只要外面有一線生機，就要出去看看，反正是賤命一條，還不如出去賭上一把。你可別跟三叔去說哈，萬一叫他知道，說我兩句倒是沒什麼，把我扣下來可就全白費了。”
要不是這個緣故，宋千劫早就來呂家借宿了。
不過現在一看，距離出鎮子應該還要一段時間，一直在外面凍着，也不是個辦法，這才應了祁慎言的話，來呂家借住。
呂嫻的臉上微紅，聲音細若蚊蟲，“那你要按着祁叔說的，去平遠城的徐家？”
後面應該還想再問些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這麼止住了。
宋千劫哪察覺到這些細節，雙手張開，放在暖爐上方，漫不經心的點頭，“應該是吧，不然也沒什麼去處，先走一步看一步，到了平遠城再說嘛。”
“知道了……你先坐着，我去給你弄吃的。”
看呂嫻離開，宋千劫眨了眨眼睛，總覺得今天的嫻姐，好像有點不開心。
難道是因為他要走了？
有人能看到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