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馬甲

坦白馬甲

顧青舟既然好奇他跟葉墨凡的事,謝春風就要好好跟對方說道說道。

謝春風在“一不留神”扯到雲知仙跟葉墨凡的風月曖昧后,很快就“知錯”把話題正回來了。他不但拿出綉有“葉”字的香囊在顧青舟面前招搖,還很有興緻說說他與葉墨凡那段時間是怎麼友好交往的。

“葉大哥在谷中關照我的地方太多,一時半會也說不完。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知道我擅飲,曾贈我一壇名為‘憶春醉’的美酒。酒好,名字也好,那滋味……一輩子都忘不了。”

“……”顧青舟暗忖是不是該去風雲畫齋找周憶春掌柜,再要幾壇憶春醉,或者把釀酒配方要過來,省的謝春風饞酒?

他神情一瞬間的變化,謝春風不是沒察覺。就算察覺,所想的也與對方的真實想法,相差十萬八千里遠。

於是雞同鴨講。

謝春風沒有天眼龍的預知能力,甚至因為在盧畫聖記憶中看到的畫面,先入為主被誤導了,不懷疑葉墨凡和他最熟悉的顧青舟是同一個人。

否則葉墨凡表現出的細節,根本瞞不過與顧青舟朝夕相處多年的他。當初謝春風也曾懷疑過,最終都在種種“證據”下否定了。

謝春風眼波流轉道:“葉大哥與我經常走動,不止一次為我斧正畫作,可謂用心良苦。將我的作品從幽幻谷傳出去,還與我商議配合我的方法,讓我獲得更多名聲呢。青舟,你知道薅羊毛嗎?”

“……知道。”顧青舟心頭一梗。他當然知道!謝春風那幅《秀髮回春圖》就是他傳播出去的。那幅畫使用的副作用,能擁有一頭生機勃勃的大草原發色。

怎麼他還沒點睛畫作,就感覺頭頂綠油油一片呢?錯覺嗎?

這趟回青院,顧青舟第一件正事,就是通過師父墨雪濤的渠道,放出了表情包——【這是黑色.jpg】。

搭配謝春風的《秀髮回春圖》,效果剛剛好,能為大眾省多少染髮劑呀!

下一步等市場飽和,他再以葉墨凡的名義,放出【不說了,我去做頭髮了.jpg】表情包。等這套組合拳打出去,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就是不清楚薅羊毛的最後一步,謝春風的改良畫作,進展到哪了?

不以葉墨凡的身份出面,有些話還真不好跟謝春風直接開口討論。要旁敲側擊,很不方便呢。顧青舟心想。

謝春風提及葉墨凡,都是誇獎,“葉大哥為了配合我薅羊毛,依次公佈兩幅新作。這些作品他早已完成,若不是為了使我更進一步,或許根本沒打算面世呢。”

謝春風表面上笑嘻嘻。至於心裏怎麼想的,只有他知道。

他脈脈溫情繼續道:“葉大哥對我頗為照顧,我亦對他有好感,一說便停不下來。若是被他紅顏知己聽見,怕要生嫉了。他這趟一出谷,留守谷中的紅顏知己,與他相守的時間越發少了。哈——不說這些了。青舟,我出谷時,葉大哥托我向你問好。雖不知道他何事忙碌,不能親口對你說!”

顧青舟遭受如此密集的精神攻擊,欲言又止。外面酒樓不及自家安全,不然他當場就要向謝春風坦白,葉墨凡就是他的馬甲。

“走吧。”顧青舟起身往雅間外走,飽腹感讓他想起宿舍里還有一隻嗷嗷待哺的柴犬,“回去路上,順道買一些狗糧吧。”

謝春風笑了,找到了再次打葉墨凡小報告的機會,理由百試不爽。

他點點頭道:“葉墨凡的那條狗,雖已經弄塌你兩次房子,不過若喂不飽,指不定又搞破壞。”

青舟,那狗害你房子沒了。就問你氣不氣?

葉墨凡英雄氣概,卻難過美人關。他風流處處留情,連害過你的雲知仙,也能輕易原諒,又勾搭你舍友我!

你的朋友是他的朋友,你的敵人也是他的朋友。就問你氣不氣?

打了這麼多小報告。顧青舟再聽不出謝春風笑裏藏刀就是個憨憨了。

他剛回來那天,謝春風就說過狗闖禍,葉墨凡的狗不好養,物似主人形。那時候他還沒回過味,這回嘗足了其中對葉墨凡的針對。

可惜葉墨凡就是他,顧青舟感覺自己就是個靶子,謝春風投向葉墨凡的飛鏢,把把都扎在他身上,不帶脫靶的。

以己度人,若自己的青梅竹馬,突然被天降系叼走了,又處處被人比較,哪裏都不如對方,心態肯定會失衡。

罷了,等回畫院立刻告訴謝春風,他便是葉墨凡!顧青舟下定決心。

他見謝春風對他跟雲知仙的關係有很深的誤解,趕緊澄清,免得自己兩個身份都跟她有瓜葛,有口難辨。

“雲知仙與葉墨凡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雲知仙投靠了藺盟主,在幽幻谷中掩護葉墨凡的行動,出力不少,還提供重要情報。有藺盟主擔保,免了她一死,而我也原諒了她。所以葉墨凡不為難她。她頭破血流是因為摘下自己的繪心,承受我當初的痛苦,這是她給我的交代。至於葉墨凡對你的態度,也是因我而生……等回畫院,有件事我想同你說。”

謝春風雖意外顧青舟剛出關,卻掌握了這麼多實時動態,在回顧了一遍自己剛才的話,除了雲知仙那部分存在猜測,在自己這方面,沒有讓葉墨凡可以反駁的地方,他微笑點頭道:“好!”

兩人離開酒樓前,又遇見了莫娘子。

這位美貌的女東家,招呼他們慢走,臨走時還將兩壇用繩子綁在一起的女兒紅,送到謝春風手裏。在謝春風抓住酒罈時,芊芊玉指特意在對方手心刮撓了兩下,離開時,小指蹭過謝春風的手背,顯得香艷而曖昧。

謝春風將酒收進徽章,桃花眼流轉出莫名的光。

“呵!”顧青舟無聲笑道。等離開了酒樓,他吟道:“不知終日醉,何以謝春風。”這是刻在謝春風平日隨身的胎毛筆上的詩句。

“若不醉,就辜負了這大好春光。不愧是謝春風,去哪都受歡迎。若人生如此,也不負此名吧?”顧青舟提到謝春風名字的由來有感而發。

謝春風眼眸微斂。帝尊給他起這個掩飾身份的名字,真是希望他活得這般肆意瀟洒嗎?

在繼承盧畫聖傳承之前,他與父皇聚少離多,一出生就被送到斗圖界,直到蕪硯山遇襲求助后,才去了魔秦界。恢復了自己的另一個名字——秦無忌。

謝春風對他,不過是一個虛假的身份。不過在傳承中,他窺見三百年前的一些往事,卻開始相信,自己“謝春風”這個名字,也是帝尊親自起名的。

哪裏是什麼“不知終日醉,何以謝春風”?

提起自己名字,他腦海里想到的,都是為他提供血脈的畫聖盧修緣,記憶中被背叛的心痛。

盧修緣曾笑聲凄涼質問帝尊:我信你。你卻辜負我的信任!

也曾冷然道:謝君恩!帝尊此名,是否要吾每次喚你,都在叩謝你的君恩?秦不滅,你好得很,吾與你勢不兩立!

也曾決然道:今日若不能敗你,吾情願死!

你我之間,只能活一個。

想到三百年前在渭龍城的桃花小院,共飲西鳳酒的回憶。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才是帝尊回憶過往的真實寫照吧?

記憶中的酒苦口卻不醉人。越喝越清醒。

盧修緣和謝君恩的情誼,早已不在。

留下的唯有畫聖和帝尊。

“為何魂不守舍?莫娘子勾了你的魂?”顧青舟笑道。他狗糧都買好了,謝春風偏偏掉鏈子。

謝春風回神答道:“莫娘子說她是謝紅蝶的手下,我上酒樓那麼多次,從未聽她提過玄羽樓成員的身份。”

莫娘子或許還有另一個身份……幽幻谷——奚雪的部下。

對方稱呼“紅蝶”時,神情恭敬,不是對一起繪製畫本的上司,而是對紅蝶郡主流露出的身份尊卑。

莫娘子遞酒給他時,將一張紙條塞進他手裏,謝春風在對方身上感受到一絲微弱的墨氣。他望向莫娘子時,那女人也在看他。嫵媚的笑容暗藏着詭譎。

魔秦到底還有多少人潛伏在斗圖界?潛伏在他身邊?

謝春風記起莫娘子的幾座酒樓,都是在他來青雲畫院后才開的。

謝春風不動聲色收起紙條,等和顧青舟一起回到畫院,回到他們那間宿舍,他才趁着顧青舟喂狗的空檔,將紙條展開。

裏面只有兩行字:

女媧補天,血污畫卷。

——閱后銷毀

謝春風看着這幾個字陷入沉思。《女媧補天圖》原畫,被他師尊林院長收藏,將這個任務交給他,是想在打破兩界的結界后,阻止修復,出兵征戰嗎?

是否代表帝尊對斗圖界的進攻也即將開始了?

那麼留給他的時間真不多了。

魔秦和斗圖界,他只能選一樣,是背刺師尊,去魔秦當他的皇子,還是留在此界,與顧青舟共同面對戰火?

若自己帶顧青舟回魔秦,庇護對方免受戰爭,顧青舟會答應嗎?

謝春風心裏一沉,已經有了答案。

就算戰死,顧青舟也不會苟活,甚至若他做出了錯誤的選擇,會讓他們從此站在對立面。如同盧修緣和帝尊。

短短瞬間,謝春風已經做好了選擇。

此時,顧青舟喂完狗回來了。

他進屋便將門關上,神情認真道:“我們談談吧。”

謝春風沒有將紙條收起,捏在手裏遞到對方面前,讓顧青舟能夠看到。

等顧青舟看清上面的字跡,倏地抬眼看向他時,謝春風縮回手,掌心浮現一團墨氣將紙條包裹,頃刻化為灰燼。

他不知道紙條上是否留了什麼手腳,若不依照內容銷毀,對面會否感知到他的反水。

“正好,我也有事,想要同你說。”謝春風微笑道。事已至此,他不打算隱瞞了。

“你先說!”兩人異口同聲道。相望着彼此笑出來。

謝春風先妥協了,反正將紙條給對方看,他就已經做出了選擇。“你一定很好奇,我在蕪硯山失蹤後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會有這張紙條?其實那段時間我去了魔秦界,我還有另一個身份,在此界惡名昭彰,人人喊打——我就是秦無忌。”

“謝春風……”顧青舟清澈的眸子,倒映着對方風情妖孽的臉。

他沒有因為對方突然公佈出的身份驚訝,因為他已經猜到了。

“我想同你說的是,我也有另一個身份。”顧青舟眼神溫潤道。“關心你,讓你念念不忘,教你薅羊毛的葉大哥,其實都是我顧青舟扮演的——我是葉墨凡。”

謝春風的表情裂開了。

“你怎麼可能是葉墨凡!青舟,你在開玩笑吧?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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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圖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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