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相許

以身相許

謝春風越說越沒底氣,最終徹底沒了聲音。他啞然望着顧青舟。對方俊逸脫俗的面容,溫潤柔和的氣質,哪有半點像葉墨凡?完全是兩個極端!

偏偏他知道顧青舟不會對他說謊。

“……怎會?”謝春風迷茫了。顧青舟失去繪心,正是葉墨凡活躍時,兩人實力相差巨大。哪怕顧青舟出關時已經成為畫君,也及不上葉墨凡的巔峰境界。

“不信?我證明給你看。”顧青舟用事實說話。他從畫中乾坤里拿出一張面具,墨色為底,勾勒金線,兩端有珍珠寶石編織的珠鏈,腦後有金穗子流蘇——正是葉墨凡平日所戴。

“……”謝春風瞳孔收縮。哪怕是同款面具,也不可能一模一樣。要挑選出每顆寶石的色澤、大小都相似,絕非易事。

顧青舟戴上面具,當著對方的面,周身釋放出強大氣場。修為再無壓制爆發出來,激得謝春風運功抵抗。

這股磅礴氣勢轉瞬即逝,化為冰冷凌然氣場——孤傲冷峻的葉墨凡,就在謝春風眼前出現了。

這還沒完!

顧青舟一揮袖,一身青衣變換成華麗的玄色,再無屬於顧青舟自己的痕迹。

謝春風這下再也無法辯駁,自己欺騙自己了。

“你當真是葉墨凡!”謝春風心情複雜道。現在回憶起來,葉墨凡始終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他早該認出來,卻被三百年前的預言迷惑了。

預言中,顧家後人躺在水晶棺材裏,被他親手交給龍祖帝。而葉墨凡猶在,使用了畫風一看就是表情包的“前方高能”。

他和天眼龍犯了同樣的錯誤,太過相信預知里的畫面。所以天眼龍被消滅。而他也受到預言的愚弄,不再將顧青舟和葉墨凡兩人的相似之處聯繫在一起。最終鬧了個笑話。

“這世上從來都沒有葉墨凡,只有我顧青舟。過往成謎,神龍見首不見尾,都因為這身份只存在一年,無法對過去自圓其說罷了。”

謝春風微微晃神,接受了這套說辭。不接受也不行。身份可以冒充,但境界無法往高了造假,只能壓制實力。

“那麼你跟雲知仙……”

“咳咳咳——”顧青舟被嗆到了,“我跟她沒什麼。相反跟你謝春風……”他揶揄道,用屬於葉畫君的聲線道,“你說了葉墨凡那麼多好話,感受到吾對你的關照了?”

“……”謝春風表情裂開了。

這扮相、這氣場、這說話的聲線,明晃晃就是葉墨凡!所以他打那麼多小報告是為什麼,為什麼呀!

謝春風猛地起身,徑直往門外走,推門就要離開。

“你去哪兒?”顧青舟摘了面具緊張道,深怕對方受刺激。

“我去喂狗。”謝春風側身,倚在門框上,搖了搖手裏拎的一袋狗糧,回頭道,“我去看看它吃飽沒。這貨食量不小。”

他微笑,彷彿之前所有狼狽都是錯覺,“畢竟是我的狗,我不關心它,誰關心它?我記得某人說過,搶秦無忌的狗,欺負他的感覺真好,你說是嗎?葉墨凡!”

“……”所以謝春風你現在是在記仇嗎?

顧青舟望着謝春風的背影沒跟上去,他待在原地,想給對方透氣的時間,讓謝春風一個人出去冷靜冷靜。

沒想到才一會兒工夫,謝春風就進來了,手裏的狗糧袋子已經消失了。

“我喂完了。”謝春風道。短短時間,他已經收拾好心態,按住顧青舟的肩,將對方壓在椅子上,兩人重新面對面坐下。

謝春風凝視對方眼睛道:“你一點都不驚訝我是秦無忌嗎?”

“我猜到了。”

“破綻這麼明顯嗎?”

顧青舟點頭輕笑道:“因為我了解你。而你在乎我。”

因為在乎,所以滿身都是破綻。

這回換成謝春風微笑了。他的笑容如春風拂面,隨意而瀟洒,“青舟,你面前的人是秦無忌,魔秦皇子,渭龍城事件的直接參与者,畫盟的通緝犯,更是——葉墨凡命中注定的宿敵。”

顧青舟溫聲道:“你會傷害我嗎?”

“不會!”謝春風斬釘截鐵回答。

“那麼,命中宿敵的結論是如何得出來的?”顧青舟好奇問。

“……別管它了。”謝春風無言以對。這一刻他想到盧畫聖和帝尊,從相識相知到決裂,第一次產生了一種,自家老父親是否被坑了的懷疑。

“先說說你是怎麼成為葉墨凡的吧。”謝春風看了一眼窗外的暖陽道,“我們有很多時間。你先說,因為我的這段經歷會很長很長……”

顧青舟道:“一切從一杯悟道茶,一顆五色石說起……”他不疾不徐敘述。

這期間,謝春風給對方沏了一壺茶,拍開女兒紅的泥封,捧着罈子喝起來,等他喝了小半壇,顧青舟講完了。葉墨凡的傳奇有太多人知曉,顧青舟只需說一些旁人不知道的。

“可以說,若沒有謝春風你借我的五色石,就不會有葉墨凡這個人。”顧青舟以這句話結尾道。他拿出五色石,捧在手裏遞給對方,“之前謝家來人,從宿舍里收拾走一些你的畫作,不過此物一直由我保管,這回總算物歸原主。”

謝春風將五色石推給對方道:“這塊木屬性五色石,對我用處不大,你收着吧。將來若有適合我的,你再給我。”這塊五色石,本就是為顧青舟特意尋找到的。

“好!”顧青舟不跟對方矯情,直接收起來。尋思從幽幻谷帶出來不少好東西,等整理出來給對方用。

“青舟,你受苦了。”謝春風桃花眼中盈滿溫柔道。

旁人只看見葉墨凡的威風,卻看不到顧青舟失去繪心、視力受損的這段時間有多難熬,又是如何艱難挺過來的。一想到他就心疼萬分。

謝春風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道:“下面該我說了。秦無忌是我在魔秦界的名字,可我只喜歡被叫做謝春風。”

沒有捧着酒罈豪飲,因為心境不同。他喝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不是以往饞酒,而是借酒消愁。

他剛將杯子倒滿,顧青舟就先他一步,搶過小酒杯,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你……”

“謝春風或者秦無忌,有區別嗎?你就是你。”顧青舟捂住嘴道,臉上泛出一抹紅。

謝春風看着顧青舟雙頰浮出的紅暈,眼神一沉,飛快移開眼道:“在外人眼中,當然有區別。謝春風是林畫尊之徒,青雲畫院風雲人物。而秦無忌是魔秦皇子,更是隱瞞身份,混入斗圖界的細作!”

顧青舟想起那張被對方銷毀的紙條,笑道:“你也說是在外人眼中。不過,主動坦白身份的秦無忌,還算是細作嗎?”

謝春風微笑道:“算!魔秦一日不知道我反水,我便一日保有這細作身份!青舟,等這兩壇女兒紅喝完,我想下山再會一會莫娘子。”他眼眸爍爍閃動道:“莫——魔,恐怕連莫娘子這名字都是假的,不過在暗示她魔秦人身份罷了。”

顧青舟鬆開捂嘴的手,臉上紅暈已經消退了。他沒有用修為逼出酒氣,不過成為畫君后,體質變得更好了,連酒量都增加了。“你想套取情報?”

“對!”謝春風又倒了一杯酒,不過這回直接推到顧青舟面前,自己又取出一隻新酒杯,完全沒虧待自己的意思。

“先將她穩住,另外我想讓她傳回一個消息給帝尊,是關於預言。”謝春風舉杯輕酌道,“寄生在閻鴻身上的白龍雖然已經被消滅,但龍祖帝復活,兩界戰火重燃,這些預言中未出現帝尊的身影,我身為人子,總歸有些介意。”

顧青舟瞭然道:“你是怕龍祖帝依舊會復活,會對你父皇不利?”

謝春風點頭道:“因為預言中,龍祖帝被兩條白龍纏身。除去一條,仍存一條。只是這封信,是否能順利傳到帝尊手裏,尚不可知。莫娘子多半是奚雪的部下。奚雪恨我出生,仇視我身上流淌的一半畫聖血脈,明顯跟閻鴻是一夥的。所以我能做的,盡人事聽天命罷了。見過莫娘子之後,我就去找師尊,向他坦白一切。”

顧青舟一驚,杯中酒潑灑出來。

“等等——”他攔阻道,“謝春風,我進階在即,等我成為畫尊,你再去見林院長可好?我會在外面等你。”

“你在擔心我?”謝春風笑得很開心,桃花眼一挑道,“這些年,我雖與師尊看似關係生疏了些,但師尊畢竟是我師尊,我在幽幻谷的經歷,他看出破綻卻不追問,是在等我有一天去坦白呢。魔秦想要血污的畫卷《女媧補天圖》,也繞不開我師尊。你且放心,若我們薅羊毛大計進展順利,我很快就能晉陞為畫君了。”

“你的《秀髮回春圖》已經改良成功了?”顧青舟問。既然已經揭掉葉墨凡這層馬甲,他與對方討論此事,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對!”謝春風拿出自己的畫,收起桌上酒杯,展開畫卷給對方品鑒,“我改用了水墨手法重繪此畫,已經能讓點睛出的秀髮如墨了。不過或許是以草木為原型的關係,發質不夠細膩。”

“細膩?”顧青舟拿出自己以劈筆絲毛技法繪製的《大鬧天宮》道,“此圖是‘葉墨凡’成為畫尊的關鍵,不久即將公開現世,或許對你有用。”

“髮絲根根分明,細膩逼真,有用!有大用!”謝春風掌握畫聖傳承,知識儲備量遠勝同類,一眼就看出新技法的精妙。

其實只要他想,立刻可以成為畫君、畫尊、甚至畫聖。只需他不再抗拒接受完整傳承。不過這也意味着,盧畫聖封印在兩界之間的結界,會因失去能量維持,立刻失效。

明明可以做個富二代,偏偏要靠自己努力。說得就是謝春風目前的狀態。

顧青舟想起對方的窘境,提道:“這次耽擱了幾天才回畫院,是因我以葉墨凡的身份,去了一趟宮家。在那裏有幸見證了一場‘畫尊’傳承。不過最大收穫是陶畫尊傳授我,如何在接收傳承時,不被龐大的記憶影響,變相淪為奪舍。春風,這套技法你想學嗎?”

“這麼厲害的方法,豈有不學的道理?不過我該付出什麼代價?才能求葉畫君垂憐,教我呢?”謝春風收起自己的畫作,跳到桌子上笑道。

他手肘撐桌,玩世不恭整個人斜躺在桌上,像是一場獻祭儀式。不過作為被對方享用的“貢品”。他手指卻極不老實的勾起顧青舟下巴:“我什麼都沒有,唯有長相還算英俊,就讓謝某以身相許怎麼樣?”

“你又不正經了!”顧青舟拍開對方的手指。

“哎呀,我是認真的。”謝春風縮回手微笑道,“若一次不夠,百次千次,我也是吃得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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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圖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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