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傷害

相互傷害

是呀!謝春風如今已經成為畫家了。顧青舟暗想。

他從不催促,本以為對方早已忘記當年信口說的約定,原來謝春風一直都記得。

謝春風嘴角浮出輕柔的弧度,“這一年,我畫過你的畫像,每當思念你的時候。”他說的話比蜜還甜,不光動口,還動手將垂在顧青舟胸前的一縷頭髮,撩到肩后,認認真真記住顧青舟當前的形象。“不過那些畫,都不及有你在我面前,能對照作畫真切。”

在渭龍城,他還是秦無忌的時候,對青雲畫院上學的記憶,彷彿隔了一層紗。他就經常無意識去畫顧青舟,哪怕那時候他把自己當魔秦皇族,而對方不過是他掩飾身份時接觸的一個同窗。後來在幽幻谷,他漸漸找回了自己。每次與葉墨凡接觸后,他都更思念顧青舟,看什麼都像對方,一度從那個孤傲冷絕的葉墨凡身上,也彷彿找到了顧青舟的影子。

相思入骨,不過如此。

謝春風桃花眼微斂。拿起筷子,夾了顧青舟喜歡的菜,放進對方碗裏,打趣道:“我就不給你看過去那些拙作了。只挑出一幅最滿意的。”

“那些?看來你畫了不止一幅,到底是幾幅?”顧青舟好奇道。

謝春風耳朵泛紅,催促道:“別想,趕緊吃飯吧。都是你喜歡的,趁熱吃,不可辜負美食哦。”

顧青舟見對方不肯拿出畫給他看。哈哈一笑。當然不覺得謝春風騙他,根本沒這些畫,而是想起了……那幅多年前的黑歷史畫作。真的很好笑!

顧青舟緩了緩情緒,面對滿桌子誘人的美食,拿起筷子開吃,不再提畫作的事。

反正等回畫院,謝春風要作畫,讓對方畫個夠好了。

這家酒樓檔次不低,大廳中央搭了檯子吹拉彈唱聲不絕,從雅間推開內窗,同樣可以看到樓下表演。

等到他倆吃完,已經過了飯點。台上演奏的幾人帶着樂器下工,上去一位說書人。

雖然這裏離青雲畫院近,經常能遇見斗圖師,不過擁有繪心天賦的人仍然是鳳毛麟角,山下普通人居多。所以不管是帶畫頁的話本,還是連環畫本,到了普通人手裏,都變成了文字,從說書人口中傳播給大眾,很多人大字不識一個。

啪!說書人扇子一展,醒木往桌子一拍,就要開講了。

店小二忙碌的給各位看官端茶奉水。

說書人講的是三畫尊大戰閻谷主,不過剛起了個頭,就有人打賞了一錠銀子,指明要聽葉墨凡的。還要說書人講跟別的同行不一樣的。

說書人握着扇子朝對方行禮,收了銀子一點都不覺得為難,笑嘻嘻道;“這位看官既然要聽不一樣,老朽就挑些捕風捉影的傳聞,當不得真。”

“快講,快講!”眾人起鬨道。

謝春風吃飽喝足,原本打算走,一聽是有關葉墨凡捕風捉影的傳聞,便不急着離開了。他倒要聽聽說書人會編出什麼風流韻事來。

他倚在窗口,讓店小二上兩杯清茶,就聽見那說書人開講。

“各位看官,要說三畫尊大戰閻谷主,還得從葉墨凡隻身闖入幽幻谷說起。話說這葉畫君進谷調查摘心手幕後黑手,追查到閻畫尊身上,眾人都說是為了顧青舟。不過既然要說些不一樣的……”說書人賣關子的扇動手中扇子,環顧四周看官。他一抬頭看到謝春風從窗戶里探出的腦袋,眼神頓時一亮。

“……”謝春風心裏頓時生出不好的預感。

“葉畫君在谷中遇見了一個人。你們猜是誰?”

“誰呀?”

“謝春風!”說書人揭曉答案道。

“……”謝春風一隻手還搭在窗台上,在想要不要當著顧青舟的面,將窗戶給關上,不去湊這熱鬧了。

不是說沒他的本嗎?畫院裏的那名師弟,我記住你了!你的消息落伍了!謝春風苦中作樂的想。

剛剛是他不願走,如今換成顧青舟不願離開了。顧青舟那雙清澈明亮的眸子,滿是笑意看着他,側耳傾聽說書人的話。

“謝春風你們都知道是誰吧?善畫美人的謝畫師。咱酒樓里的美人圖,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知道,知道!”

“當然知道!這城裏誰不知道謝畫師的大名?”看客們集體附和道。畢竟美人與說書人傳播的八卦,都是他們生活中喜愛討論的樂趣。

說書人道:“就是這位謝春風,如今要叫謝畫家了!這位可不得了,去年在蕪硯台失蹤,青雲畫院出動了幾百號畫師去找人。本以為已經葬身魔獸腹中,誰知道輾轉流落到幽幻谷,不但養好了傷,還修為突飛猛進,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是個人物呀!”

他豎起拇指,全是誇獎,讓謝春風鬆了口。

謝春風真怕對方說出一些他流落幽幻谷的腦補情節,畢竟他相貌風流多情,比整天戴着面具,冷冰冰一看就不好招惹的葉墨凡,更容易和人傳出八卦。他該慶幸這麼多年自己來酒樓品嘗美酒,平時沒少打賞說書人嗎?

不過此處就靠着青雲畫院,說書人真編出什麼觸怒他的話,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對方肯定也知道這道理。

說書人講到了正題:“這位謝畫家在幽幻谷時,與葉畫君關係可不一般,據說連葉畫君的住處,都是他親手佈置的,可見兩人關係匪淺……”

謝春風聞言側目,這說書人不簡單,雖嘴上說當不得真,內容卻彷彿就在幽幻谷,當場見到一樣。

有問題!

謝春風起身,開門就要去會一會說書人,門口卻站着店小二,手裏端着兩杯茶,身後還跟着一位美艷的女人。

“客官,您要的好茶,這茶是東家親手沏的。您聞聞香不香?”店小二說著還往女人方向努努嘴兒,生怕謝春風認不出這位女子就是酒樓真正的東家。

此女謝春風認識,幾年前曾畫過對方的美人圖,如今看着比當初更妖艷了。城裏的幾座酒樓都是對方開的,大家都叫她莫娘子。

莫娘子攔着謝春風去路,熱情招呼道:“謝畫家不喝杜康,我這兒有二十年的女兒紅,要不要嘗嘗?”

“你有多少?”謝春風沒忍住問道,沒想到這座酒樓里還藏了二十年份的酒。

“不多,只有兩壇,都贈予你。”莫娘子嫵媚笑道。

謝春風心中生出警惕,他跟對方沒熟到這份上,而且剛才的說書人……

莫娘子用帕子捂嘴,笑着打消了對方的疑慮道:“樓下都是瞎編亂造,哪有你親口說的實在,謝畫家可否得空時,跟我聊聊幽幻谷的事?也好早日出本。”

謝春風桃花眼一挑道:“你是玄羽樓的人?”

莫娘子笑道:“謝紅蝶是我上司,我也曾去過幽幻谷。”

“難怪……”謝春風將信將疑。難怪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細節,雖然被樓里看客們當成了藝術加工。

莫娘子笑容和煦,八面玲瓏道:“今日來招呼一聲,主要是紅蝶提過謝畫家。若有合作的興緻,隨時可來此處找我,我去準備美酒。”

她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連美酒都提前贈予,彷彿料定謝春風會回來找她。

樓下的說書人還在繼續,不過因莫娘子一打岔,漏聽了一段,如今說書人講的內容,已經引不起雅間裏兩人的興趣了。

顧青舟喝了一口茶道:“謝紅蝶,就是送你很多話本的那位表親?”

謝春風點點頭,謝紅蝶自幽幻谷被破那天,跟着奚雪一起失蹤,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一周,似乎沒人意識到她的離開,也沒人問過她去哪兒了。

顧青舟原本對說書人能知道幽幻谷里的事心有懷疑,不過見到玄羽樓的人出現,又提及謝春風的表親,他便釋然了。“那說書人,根本沒講幾句你在幽幻谷和葉墨凡的事,就又扯到三畫尊力戰閻谷主了。”

謝春風微笑,這種在顧青舟面前打葉墨凡小報告的機會,他怎麼能錯過呢?

“好奇?我說給你聽。”謝春風湊過去道,“在幽幻谷,葉大哥的確待我極好,葉宅也是我親手佈置的。”謝春風用上了八百年沒用過的稱呼,就為了表示自己跟葉墨凡親近,在幽幻谷相處的極好。不過他們兩人的本就算了吧,敬謝不敏!

“人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我看美人也難過英雄關。幽幻谷中的素素姑娘,為葉墨凡要死要活……”

“……”知道真相的顧青舟心虛放下茶杯。

謝春風的科普還在繼續,“素素姑娘,就是雲知仙。”

顧青舟此刻給了反應,他相互傷害道:“當初雲知仙與我們同窗時,我記得她似乎對你有意?有段時間你們走得很近,你還畫過她的美人圖。”

謝春風掩面道:“不過我這趟回來,聽聞她與你……”

為何要相互傷害呢?顧青舟止住話題道:“她是摘心手,接近我從一開始就懷着惡意。那些說我跟她有什麼瓜葛曖昧的人,都是以訛傳訛。在她身份被揭穿后,這種傳聞就沒人再提了。謠言止於智者。”

謝春風適可而止,將話題又轉到葉墨凡身上。“沒想到她害你至深,卻在幽幻谷與葉墨凡有了一段感情糾葛,為此死去活來。葉墨凡明知她害你,還能與她關係匪淺,當真是……少年慕艾,風流倜儻。”

“……”顧青舟。

謝春風對葉墨凡有莫名的敵意,大概因為他的另一個身份,與對方是命中注定的死對頭吧?

他從徽章里取出一隻香囊,香囊上綉着一個“葉”字,足以證明其當初屬於誰。

謝春風玩味道:“不談什麼雲知仙、素素姑娘。葉大哥待我極好,處處溫柔備至。我隨師尊離開幽幻谷時,葉大哥不但將他的狗贈予我,還將貼身之物也給了我——就是這隻香囊。你看!”

“……”顧青舟無言。所以謝春風你當初突然跟我要貼身之物留作紀念,是為了這一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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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圖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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