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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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謝春風對你的承諾。”謝春風平日雖行事不羈,這話說得卻無比真誠。

繾綣的聲語吹過耳畔,讓人酥酥麻麻的。顧青舟側過臉去看對方,謝春風那雙狹長的桃花眼,盈滿了溫柔,在冰雪初融的季節,像提早到來初春的那一道暖陽,讓他的心在這柔和的光耀下,暖洋洋的。

心房被填得滿滿的,顧青舟毫不懷疑對方的話。謝春風說絕不獨活,那就真會與他同生共死,不含任何虛情假意。

可是這份真誠太沉重,顧青舟一想到躲在暗處蠢蠢欲動的魔秦人,想到三百年前抵抗外敵的慘烈,想到對方還隱藏着一個身不由己的身份,顧青舟便不能,也不敢回應對方。

誰也不知道不久后的未來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能否從即將到來的那場戰爭中活下來。

“你靠太近了——癢!”顧青舟揉了揉耳朵笑道,縈繞在兩人周圍旖旎的氣氛,頓時蕩然無存。

“青舟……”謝春風神情無奈道。被顧青舟抵住胸口一推,他也不好再臭不要臉靠太近了。機會一閃而逝,再找到與此刻同樣的悸動氣氛根本不可能。

其實謝春風也搞不懂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明明顧青舟就在他身旁,觸手可及的地方,他卻覺得還不夠,心中有一塊地方總也填不滿,所以總在不安的躁動。

謝春風從不患得患失,所以不去較真的他,難以抓住那一閃而逝的感覺在他和顧青舟之間意味着什麼。

偏偏總有人在不爽的時候跳出來,明明已經特意避開,之前那幾個唧唧喳喳的畫院弟子,竟邊說邊往這頭走過來了。

“……葉墨凡。”

聒噪的聲音剛提及三字人名,謝春風的雪球就砸過去了。

那團雪球被謝春風手裏的勁道捏了許久,柔軟的雪都壓實了,帶着修為丟過去,砸在人身上像被一塊石頭擊中。

“哎呦,是誰!”不幸中招的弟子大聲嚷嚷道。前一刻還在為葉墨凡揚名,舌戰群雄眉飛色舞,后一秒就被雪球直接懟臉上,散開的冰渣糊了一臉。

幼稚!顧青舟搖搖頭。

謝春風好歹也是一位巔峰畫家,怎麼做出拿雪球砸學弟的舉動?一點都不超然。

都成了畫家了,就算心裏不爽要欺負誰,好歹也點睛畫作。這才是斗圖師相鬥的常規手段,謝春風一點都不講究。不過這種不拘泥行事,毫不做作的真實喜好,正是對方吸引人的地方之一。

謝春風,果然很在意……葉墨凡有關的話題。顧青舟心裏記下來。

那名被雪球打中的少年,嘴裏嘀嘀咕咕往這方向探,在見到顧青舟和謝春風的時候瞬間啞火,不敢吱聲了。

“是顧師兄!”

“顧師兄啊——”他的小夥伴看到人,直接丟下他,一哄而上向顧青舟道賀。瞬間忘了剛才他們還在討論着對方的八卦。

“恭喜顧師兄榮升畫君!”

顧青舟頜首,露出善意的笑意。

“顧師兄,你和謝師兄一起出行呀,太好了太好了!”

“謝師兄這麼好的人,顧師兄以後也請對他好一點!”幾名女弟子道。

顧青舟記憶不差,認得其中一個捂嘴笑的圓臉師姐,曾隔着一條河,在河對岸對着他與當時一同路過的凌師弟指指點點,笑容詭異又興奮。

謝春風聞言笑了,笑得妖孽風情,讓那幾名女弟子的臉瞬間騰得紅了。

等他牽着顧青舟走出人群,離了一段路,在兩人獨處時,臉上依然蕩漾着笑容。“青舟,她們說你以後要對我好一點。”

“我同意她們說的。”顧青舟點頭。就聽見那群畫院弟子又討論上了。

相距幾十步,那些弟子們以為他們已經走遠,聽不到討論聲,難掩興奮道:“你們看,顧謝兩位師兄關係好着呢。”

“對!葉墨凡畢竟是墨池子出來的,哪裏比得過謝春風與顧師兄朝夕相處得來的情誼?”

謝春風嘴角翹起,桃花眼映着一泓春水,放緩腳步想要多聽一些他們的坦誠肺腑之語。

那名被雪球砸中的弟子抬扛道:“可是葉墨凡為顧師兄出生入死,還順手解救了謝師兄!不管從哪點看,都是葉墨凡更出色,謝師兄哪裏都輸了吧?”

“……”謝春風若不是手裏沒雪球了,不介意再砸對方一次!

謝春風能聽見這群人的竊竊私語,顧青舟修為比對方高,接收的聲音只會更加清晰。

見顧青舟被引得回望,謝春風全盤推翻道:“都是些胡說八道,我不同意他們說的。”

顧青舟聞言轉頭看他,等待謝春風發表觀點,果然不去關注那群弟子了。

“葉墨凡如今比我出色,我承認。”謝春風微笑道,“不過有一點,我不覺得遜於他,那便是對顧青舟你。與你朝夕相處十年,我不相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這可真不一定哦!顧青舟笑着不去反駁。葉墨凡是他的馬甲,最了解自己的人,便是他本人。

“也不相信有人能比我……”謝春風接著說道,突然一愣,臉頰瞬間紅了。

“比你什麼?”顧青舟好奇對方此刻到底想到什麼,萬年不遇的害羞模樣,在謝春風身上太少見了。

“比我……與你相處的時間更長。”謝春風停頓了片刻回答道,眼神卻有莫名的慌張和躲閃一晃即逝。

顧青舟點點頭,恍然道:“原來如此,論朝夕相處時間,的確沒有其他人比得過你了!”

葉墨凡這個馬甲,嚴格算起來只存在一年,論時長的確比不過對方。

“所以謝春風,你贏了!”顧青舟判定道。

不過這個結論並沒有讓謝春風特別高興。也對,顧青舟被對方帶偏了,竟然真的認真去想這麼幼稚的話題,還從中得出結論。

“餓了,走,吃飯去!”謝春風攬住顧青舟的肩道,結束了這個話題。

“等等——”顧青舟一看謝春風帶路,連忙糾正道,“這方向不是去飯堂,也不是去師父住處!”

謝春風笑起來道:“去飯堂被師弟師妹們圍觀嗎?我們去山下酒樓。墨師長那裏沒有提前說要拜訪,貿然登門蹭飯,你師父倒沒什麼,公羊先生不會歡迎我們的。”雖然公羊漪本身就是個蹭飯的。

顧青舟想起公羊師父彆扭難纏的性格,深以為然,當初他可沒少吃對方閉門羹。他笑道:“想不到你剛回來幾天,連公羊師父的性情都摸透了。”

“他什麼都寫在臉上。”

“噗呲——”

“所以我們兩就別去討人嫌了!”謝春風道。兩人點睛了仙鶴,駕鶴離開了畫院。

比起青雲畫院的書香氛圍,山下的生活氣息又是一番新景象。熱鬧的大街,因為是飯點,兩邊酒樓飯館到處飄着誘人的美食香味。

兩人雖收了畫作,和路上行人一樣用雙腳走在大街上,不過出眾的外表還是人群中的焦點。謝春風胸前佩戴着一枚巔峰畫家徽章,這是他回到畫院后依據境界新配備的。

至於顧青舟,回畫院的第二天,還沒辦理這些事物,而且畫君掌握着畫中乾坤,對“胸有成竹”徽章里的空間,已經沒有需求。

謝春風年紀輕輕就佩戴了少見的巔峰畫家徽章,不管在哪裏都會吸引無數目光,不過路人目光更多的卻落在沒有任何斗圖師標誌的顧青舟身上。

因為——天下誰能不識君。

顧青舟在披馬甲扮作葉墨凡時期,早就被這種眼神看習慣,不過臉上少了一塊面具,這些人眼中除了對畫君的敬畏,還多了一絲對他容貌的驚艷。

這裏離青雲畫院很近,連林院長這位畫尊都經常下山溜達,山下的居民見過世面,沒給此行帶來太多困擾。

謝春風對山下的街市熟門熟路,抄小道七拐八拐,就到了位於另一條大街上的酒樓。店家一見他就熟稔的招呼,讓店小二將兩人帶上二樓雅間包廂。

點完菜,顧青舟抬頭打量懸挂在雅間裏當作裝飾的美人畫像,落款正是謝春風的鈐印。

很有靈氣的一幅畫,即使成為畫君后,顧青舟的鑒賞能力大為提升,他也從畫像上窺見謝春風的天賦。

為何輪到畫他時,就一言難盡?

顧青舟一直記得對方說過,成為畫家后要給自己繪一幅畫像,不過從未催促對方。他盯着畫像,看得入神,謝春風托着腮目不轉睛看着顧青舟,像是要將他此刻的模樣仔仔細細記下來。

他的目光太專註,顧青舟完全無法無視那道炙熱的視線,目光從畫像上移開,看向對方。

謝春風趕在對方開口前,先出聲道:“青舟,我……”

“客官,您的菜來嘍!”店小二手腳麻利的上菜,還殷勤問道:“謝畫家,十年的杜康酒來一壺嗎?掌柜藏着專門用來招待熟客的,一般人我都不告訴。”

謝春風被打斷了要說的話,見店小二提起他最愛的酒水,口中吟道:“何以解憂,惟有杜康的杜康酒?我今日沒有憂愁,不打算飲酒,你下去吧。”

“???”店小二懵逼。

謝春風不喝酒的理由,雖然清新脫俗,不過還是往桌上放了一小塊碎銀作為打賞。

店小二飛快收下碎銀,笑容滿面的連聲道謝。上完菜見兩人沒有其它需求,輕聲退出雅間,將門替客人關上。

謝春風喜歡飲酒作畫,最易獲得靈感,尤其是畫美人圖的時候。顧青舟暗忖。看來謝春風今日沒有作畫的打算。

“青舟,我想說的是……”謝春風將剛才被打斷的話題重新提道,“我曾說過,等我成為畫家,要為你好好畫一幅人物畫。我一直都記得。”

他如沐春風笑道:“如今,我已經是畫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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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圖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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