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2章
神奇的是，等醫生和欒剛都說完，剛才還縈繞耳邊的醫生的歌聲就消失了。
苗昱被這來無影去無蹤的幻聽嚇得起了一身的白毛汗，醫生倒是很鎮定地告訴他腦震蕩的後遺症包括幻聽這一項，讓苗昱心裏的大石略微放下了一些。
可恨的是醫生走了以後，欒剛一會兒就跑來摸一下他的頭，偶爾還用關愛智障的同情眼神看他，讓苗昱心頭一陣無名火起。等再一次被欒剛輕撫狗頭之後，苗昱用目光射去兩道怒焰，欒剛終於發現了他的殺人眼神，訕訕一笑：“唉，我這不是怕你中度腦震蕩了頭不舒服嘛。都是為了關心你啊，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
苗昱瞪着他，皮笑肉不笑地沖他咧了咧嘴，大概猙獰程度超出了欒剛的預期，導致對方立馬一屁股坐了回去。
“祝你平安，啊，祝你平安……”①
欒剛荒腔走板的歌聲突然在耳邊響起，苗昱心裏一悚，他眼看着欒剛坐回去開始刷手機的，從頭到尾欒剛就沒張過嘴，這魔性的歌聲到底是從哪裏來的？為什麼他突然又幻聽了？
而且這幻聽簡直不能再真實，欒剛是F城的人，念“an”發音的字都帶點口音，他幻聽的欒剛的歌聲甚至還具備這個特點，難道說他對欒剛已經念念不忘諳熟在心到連幻聽也要注重細節了？
苗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果斷pass了這個可能性，這個幻聽到底是怎麼回事，還能不能好了！
“你現在已經可以出院了，可以在家休息幾天，注意要飲食清淡，這段時間都不要劇烈運動。”
苗昱信服地連連點頭，雖然這幾天他還是不時出現幻聽癥狀，不過他已經學會了閉嘴_(:з」∠)_。現在該檢查的也檢查完了，沒有任何異常，他現在也吃得下睡得香，想來休息幾天也就差不多了。
"為了過上好日子，心力憔悴，賺錢辛苦活得好累……②
簡直是怕什麼來什麼，不就是認真聽了一下醫囑嗎，為什麼又開始幻聽醫生唱歌了！苗昱撞牆的心都有了，而且這首歌的歌詞謎之三俗洗腦，苗昱不知不覺嘴裏就跟着念起了歌詞：“心力憔悴，賺錢辛苦活得好累……”②
“誰不累呢？”醫生聽見了，順口道：“你們這個職業還算輕鬆又高薪的了，我們才累。收入低，回家還要養老婆孩子，唉，賺錢難吶……”
苗昱想起上次自己的幻聽，鬼使神差道：“所以您最近比較煩？”
“我表現得這麼明顯了嗎？”醫生訝異地看了他一眼，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最近是比較煩躁，如果之前有態度不太好的時候，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們都是希望你早點恢復健康出院的。”
苗昱忙道沒有沒有，謝謝醫生，表情卻變得有些疑惑起來。
回家的路上，苗昱一直保持着這種若有所思的狀態，偶爾轉過頭來看欒剛幾眼，每當欒剛準備和他說話的時候他又轉回去了。
欒剛戴着耳機看着視頻，總覺得他怪怪的，但是一想到苗昱車禍的事情，他又覺得有種沒來由的心虛，不好開口去問。這時苗昱突然道：“！#￥……%！”
欒剛戴着耳機，只看到他嘴巴開合了幾下，便把耳機摘下來問：“你剛說什麼？”
苗昱涼涼道：“我問你是不是又新追了一個K國的少女天團。”
欒剛大驚失色：“你怎麼知道？”他戴着耳機就是在聽這個女團的歌，因為天悅的老闆對K國人有點意見，在K國娛樂業搞得風生水起的時候，天悅也幾乎不和K國方面合作，更別提現在，所以欒剛身為一個愛好大長腿的女團忠實粉絲一直都是做的地下深櫃粉，驟然被苗昱一戳破吧，他還有點虛。
因為我聽到你在唱什麼“kisssykissyhoneyhoney”的少女歌，你的大叔嗓音唱這種歌真的很辣耳朵！！
苗昱倒在後座上無力地捂住了眼睛，到底是他瘋了，還是這世界瘋了？
“這周都不會給你安排工作了，你在家好好休息一下。”欒剛把他送到門口，交代道：“下周一再到公司報道吧，你上次演的那個男五雖然戲份不多，還是有一點關注度，最近有一個廣告在談了，下周來說不定會有好消息。”
苗昱點頭應了，畢竟剛出院，他也累了，正好打算在家休息幾天。而且他對自己這個幻聽這個問題有點疑問，正好趁這幾天時間好好把這個事情搞清楚，要不然下次再進醫院估計就要看精神科了……
第一天，在家休息一天，無“幻聽”跡象出現。
第二天，繼續躺平，在家裏看了看最近大熱的綜藝節目，仍未出現任何“幻聽”跡象。
第三天，因為接到了當時在U大表演系最關照他的班主任於老師的電話，隱形宅男苗昱不得不從家裏出去了。
“苗昱，你今天有時間嗎？”電話那邊，他的老師於樂英有些不好意思，但語氣十分懇切：“你這一屆的學弟學妹在排這學期的期末大戲《休兵之戰》，但是我感覺效果不太好。這齣戲的表演，你是我見過的學生裏面最出色的，我想請你回來示範一下，你看你有時間嗎？”
苗昱在家躺了兩天，早覺得休息得差不多了，再加上當年的恩師開口，哪還有不去的道理，立馬道：“好，於老師，我收拾一下就來。現在綵排還是在學生劇院嗎？”
“對。苗昱，太謝謝你了！”於樂英十分欣慰：“那我們下午兩點劇院見！”
在爽快地答應老師之後，掛了電話的苗昱卻有點發愁。離他上次演《休兵之戰》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現在緊急複習一下台詞還來得及嗎？
不管來不來得及，反正現在他這隻鴨子已經要被趕上架了。苗昱提前到了半個小時，於樂英還沒到，穿着戲服的男女主角倒是都已經到場了，正拿着本子熟悉台詞。
看到他出現在舞台邊以後，女演員還好，只是有一眼沒一眼地好奇地打量苗昱，男演員顯然就有些不爽了，臉色發黑，眼神不善，一副很不服氣的樣子，攥劇本的手用力得發白。苗昱看着他們努力擺出的成熟姿態和青澀的面容，有點忍俊不禁，悄悄低下頭把笑意咽了回去。
“苗昱，你來得這麼早？”於樂英終於趕到了，令苗昱驚訝的是她身後緊跟着烏泱烏泱湧進了一大群學生，有穿着戲服的，有沒穿戲服的，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恩師，連招呼都忘了打。
於樂英笑吟吟道：“我跟他們說了一下，大家都對你的才華很感興趣，所以這一屆表演系的學生差不多都來了。苗昱，你可不能讓他們失望啊。”
“老師說這位師兄演的《休兵之戰》是最好的，而且我怎麼從來沒聽過'苗昱'這個名字？”
“他長得很帥啊，咱們這屆的都沒這個水平的，要演得好早該紅了。咱們不會被於老師忽悠了吧。”
“啊我想起來了！像上次蘋果衛視黃金檔播出的男五是他吧，演得挺好的，就是造型很一般。”
底下的學弟學妹的竊竊私語都被苗昱聽在耳中，他心裏一動，隨便挑了一個說話的女生凝神看去，果然過了幾秒鐘，“幻聽”再次出現了，是一個輕快的女聲。
“不紅的藝人，每天煩惱，交了房租，還剩多少？本來想演男一號，卻只能演男六號……”③
苗昱眉角抽搐，他換了一個另一邊的一個男生來看。同樣過了幾秒鐘，“幻聽”響起，這次變成了一個有點嘶啞的男聲。
“我知道我是一個已經過氣的歌手，直到了光輝歲月慢慢黯淡的時候……”④
夠了，你們這群孩子都在腦補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滿頭黑線的苗昱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投向了台下的於樂英，他的恩師露出了鼓勵的微笑。
“相信自己，你將贏得勝利創造奇迹，相信自己，夢想在你手中，這是你的天地……”⑤屬於老師的柔和歌聲，帶着一種鼓舞人心而不容置疑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這首歌是於老師以前經常唱的，但是現在在這樣的環境聽到，卻給了苗昱無盡的信心和勇氣。
他去後台換上了戲服，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儀容，平靜地邁了出去。
《休兵之戰》是一出著名的話劇，講的是古代楚國名臣司馬元在楚趙兩國之間周旋，意圖休止戰爭，最後發現趙國狼子野心，戰爭無可避免，故回國力勸生性懦弱的楚王出兵討伐隔壁來勢洶洶的趙國的故事，而當年的苗昱扮演的就是司馬元。
這個人物的塑造並不算複雜，但前後三個階段心態變化較大，想要在變化中演繹得生動而不割裂並非易事，今天苗昱需要表演的就是第二幕——司馬元與趙王談判。
之前飾演司馬元的大三學生程鈞在於樂英的要求下改演趙王，作為2019級公認的最優秀的學生，程鈞眼看着苗昱穿着屬於他的戲服氣定神閑地站在對面，心裏頓生一股被輕視的怒火。他臉上的怒色反而更貼近趙王這個角色的設定，程鈞帶着輕蔑的表情冷冷道：“司馬卿，你有何話與孤說？”
“陛下，前來拜見您的路上，我看見趙國疆域遼闊，百姓耕種奔忙，現在是您休養生息的好時候，趙國何以要在邊境屯兵呢？”
在苗昱說台詞的時候，程鈞一直觀察他，想藉著自己對司馬元這個角色的熟悉挑出苗昱的不足，不知不覺中卻被苗昱的表演吸引了。
他發現苗昱的每一個形體都恰到好處，既不顯得過於激昂，卻也不是十分平靜。他的語氣疑惑中帶着咄咄逼人的質問，面對趙王的神情卻是真誠又希冀的，這才是司馬元，一個不懼戰，卻真誠地期待戰爭不要發生的和平主義者！
程鈞不覺被他的戲帶動，接着他的話傲然道：“我趙國練兵是為抵禦邊境的蠻族，與你一個楚國臣子有何相干？”
他說完才發現自己被苗昱完全壓制了，不禁臉色一黑，苗昱這才說了一句台詞，他就已經開始跟着對方的步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