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出城搶糧
“起啦,起啦!都他娘的養豬那!”
清晨,朱九在趙老蔫吆五喝六扯着脖子的喊叫聲中起來。
屋裏,這些歪瓜劣棗們罵罵咧咧的從窩裏起身,各個都是一臉的不忿,嘴裏不乾不淨的嚷嚷。
“叫魂呀,大早上地!”
“起這麼早幹個鳥,天他媽剛亮!”
“日恁娘地趙老蔫,老子正他媽做夢娶婆娘呢,剛要掀蓋頭!”
昨晚上睡得太好,似乎很久沒在屋裏,蓋着被子溫暖的睡過,朱九睡的特別沉。
“哥!”他打着哈欠扭頭找人,卻忽然頓住了。
朱重八的床鋪,是空的,人呢?
“哥?”朱九喊了一嗓子,然後蹭蹭地跑出屋。
剛到門口,就聽到外面傳來的喝彩聲。
“好!”
空地上,朱重八正揮舞雙拳,虎虎生風。
朱九看不懂拳法,朱重八的拳法也武俠片那麼好看,但是隨着他每一次出拳,都帶有強烈的破空風,顯然這不是花架子。
此時初春,清晨的空氣樓些泠冽,朱重八點頭上帶着汗水,冒着熱氣。
邊上,幾個其他什的士卒,看得眼睛都不咋,不住的叫好。
“呼!”朱重八打完最後一趟,緩緩吐氣,衝著門口的朱九笑笑,“弟兒,起來啦?”
“哥,恁咋起這早?”朱九繼續打着哈欠。
“古人云,聞雞起舞。”朱重八笑道,“以後,恁每天早晨起來,跟俺練拳!”
都他媽穿越了還得早起?
朱九擠出一個笑臉兒,“中!”
這時,昨日放飯的漢子推着車,慢慢走來。
“兄弟辛苦!”朱重八抱拳說道。
“大哥辛苦!”朱九問好。
這人不賴,昨兒還給了一個饃呢!
送飯的漢子費聚停好車,爽朗的大笑,“啥辛苦的!恁哥倆怪會說話地。”
說著,從車上的木桶里掏出一個帶着熱氣的黑面饃,遞給朱九,“給,趁熱!”
隨後,又給了朱重八一個,“和尚,給!”
“誒,這咋能隨便給,俺們大夥都沒吃呢?”
趙老蔫從屋裏出來,看三人站在一起有說有笑,在邊上挑刺。
“滾你娘地,老子想咋給就咋給,恁趙老蔫算個屁,老子是不給恁好臉多了?”費聚剛才還笑咪咪的,一轉眼馬上橫眉立言,臉上的橫肉都在抖。
有點嚇人!
趙老蔫自是不敢得罪他,訕訕地笑笑。
但是,反過頭來,罵著門口那些歪瓜裂棗,“以前一聽吃飯了打破頭的搶,今兒咋了?花大傻,恁咋不搶了?”
歪瓜裂棗們不屑的看着他,花大傻望着裝飯食的木桶流口水,餘光不住的往重八朱九哥倆身上飄。
感情,朱重八在裝飯的車邊上站着,這些人不敢過來搶。
畢竟,昨兒花大傻挨那頓揍,可是實打實的震住了他們。
“大哥,俺拿飯了!”
“拿,吃!”費聚又瞪了趙老蔫一眼,大手一揮。
朱九叼着饃,又拿了兩三個,盛兩碗黑不拉幾的鹹菜湯,招呼朱重八蹲在邊上。
“小和尚!”費聚笑道,“咋不多拿些?”
“夠了,弟兄們也得吃!”朱重八一口咬掉半個饃,“不能拿兄弟們的口糧,填俺哥倆的肚子!”
費聚豎起一根大拇指,“仗義!”
隨後,呼啦一下子,歪瓜裂棗們把飯車圍得嚴嚴實實,花大傻身高馬大,搶着之後,也端着碗,蹲在朱家哥倆的邊上,呼哧呼哧的吃着。
“往日都扣扣搜搜,只給一個饃,今兒咋了?”趙老蔫看一人手裏好幾個饃,嘴裏嘟囔着。
費聚把木桶的蓋子蓋好,推車說道,“一會你的人吃完了在這等着,趙百戶說了,今兒帶你們去鄉下征糧!”
隨後,跟哥倆笑笑,推着車走了。
“殺頭還給頓葷腥呢?讓俺們賣命,給兩個破饃饃就大發了,他娘地!”
費聚走遠,趙老蔫狠狠的要了口饃,滿嘴怪話。
“大傻,征糧是啥?”朱九把剩下半個饃泡湯里,幾口吞了下去。
這具身體雖然又瘦又小,可是不挑食,見到東西就能吃,還特香。
花大傻沒說話,邊上獐頭鼠目,鬍子還沒朱重八腳毛多的漢子笑道。
“就是搶糧食去,這可是美差!”
“搶?”朱九一愣,“咱們不是義軍嗎?”
“不搶吃啥?”那漢子不解,“啥是義軍?咱們是紅巾軍,造反地!”
不搶吃啥,簡單四個字,卻直擊朱九的心口。
他茫然的看向朱重八,對方低着頭吸溜着菜湯,再抬頭,露出幾分苦笑。
朱九懂了,原來這世界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殘酷,也更要邪惡。
手裏的飯,突然就他媽不香了。
一陣風吹過,朱九覺得有些冷。
吃過飯,太陽也全出來了。歪瓜裂棗們蹲在牆根曬太陽,而趙老蔫則跟公雞似得,伸長脖子朝外邊望。
突然,他站了起來,哈巴狗似的跑過去,像見了老丈人一樣。
“誒呀,趙百戶,咋您老親自來了。恁招呼一聲,俺就帶着帶着這幫兄弟過去了!”
前面,一個身材魁梧五大三粗的漢子,帶着幾個同樣壯碩的士卒,推着兩台小車過來。
車上,雜七雜八的裝着些腰刀,長矛,斧子等兵器。
“別廢話!”為首的趙百戶斜眼看看這些歪瓜裂棗,“挑趁手的傢伙拿,拿完跟老子走!”
“聽着沒,趕緊地!”趙老蔫又開始嚷嚷,“跟着趙百戶下鄉,打着燈籠都找不着的好事!”
“弟兒,走!”朱重八拍拍屁股帶着朱九走過去,其他歪瓜裂棗不情不願的跟着。
“這刀不行,嚇唬人的!”朱重八拿起一把短刀,掂量兩下,嫌棄的仍在一邊。
最後拿起斧子輪了幾下,“這個還中,弟兒,恁選啥?”
刀!槍!斧!搶糧!
朱九咽口唾沫,握緊了手裏的門閂要飯棍子,“哥,俺用這個!”
“中!”朱重八點頭,“比那些破刀好使!”
隨後,一陣雞飛狗跳,這什人和其他的士卒匯合,數百人亂鬨哄的站在一塊,像鄉下趕集地似的。
“走!”趙百戶騎着一匹戰馬,帶着這些蝦兵蟹將,出城。
數百人的隊伍里倒外邪,瀝瀝拉拉,沒個樣子。
這樣當兵能打仗?
要紀律沒紀律,要精神沒精神,衣服都是破衣拉撒,人人蓬頭垢面。
走出沒多遠就叫苦連天,要不是趙百戶的兄弟們,手裏的鞭子嚇人,估計早就躺下曬太陽了。
“這幫慫兵!”
朱九聽見重八咬牙切齒的怒罵。
“哥,以後恁要是當了頭兒,這樣的兵可不能要!”隊伍中,朱九靠着重八,邊走邊道。
朱重八看了一眼騎在馬上,悠哉悠哉的趙百戶,冷笑道,“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有啥樣的將,就有啥樣的兵!”
這會兒,趙老蔫在前頭隊伍里又開始扯脖子叫喚。
“都白嘮閑嗑,跟上百戶大人!”
“給他能的!”朱九身後,獐頭鼠目的漢子不屑道,“臭得瑟,呸!”
這趙老蔫不得人心呀!
朱九轉身笑道,“老哥,咱們什,咋他趙老蔫當什長?恁幾位,咋都比他強吧!”
獐頭鼠目的漢子賊兮兮的笑笑,說道,“九兒,俺告訴恁,他是走了狗屎運了。原來他就是濠州城裏的一個偷兒,郭大帥帶着紅巾軍進城那晚上,他狗日的心眼活,找塊紅布纏頭上了。不然,他當什長?下輩子吧!”
“恁啥時候投的軍?”閑着也是閑着,朱九套話。
“俺是郭大帥占濠州的第二天!”說著,獐頭鼠目的漢子有些懊惱,“紅巾軍進城那天,俺喝酒睡死了,不然...!”
“恁以前是幹啥地?”
漢子忽然大笑,“大哥不說二哥,俺以前也是個偷兒!”
朱九撇撇嘴,怪不得一臉歹相。
不過,面上依舊笑道,“老哥,還不知道恁貴姓?”
“徐,徐大眼!”
尼瑪!
朱五看着對方迷成一條縫的眼睛,心裏吐槽。你他媽的眼球都沒老子肚臍眼大,也敢叫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