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 太后反常
北冥王武功高強，一開始確實佔盡上風。奈何寡不敵眾，不過半刻鐘，便開始節節敗退。
“王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您先走。這裏，我們善後便是。”侍衛護着北冥王，準備讓他離開。北冥王卻擔心他的母妃，遲遲不肯鬆口。這時，巷子口來了不少御林軍，將他們所有人團團包圍。
楚丹兒驚訝，這是怎麼回事？今日之事，除了他們兩人，再無其他人知曉。御林軍是怎麼回事？
周大人上前，“趙大人，楚姑娘，皇上命屬下來接應兩位。”周大人說完，扭頭與御林軍統領使眼色，很快北冥王被拿下。
如此明顯，楚丹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只是……皇上是怎麼知道的？楚丹兒下意識看向趙熙招“是你？”
“不是。”他也好奇，皇上是怎麼知道此事的，見楚丹兒誤會，安撫道，“先別著急，一切疑惑，等我們進宮之後自然會有分曉。”
楚丹兒沉默不語。等御林軍將北冥王帶走後，兩人坐馬車進宮。御書房內，皇上見兩人過來，笑着招呼，“今日辛苦兩位了，若非你們機靈，尋了這麼一個由頭，朕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抓住北冥王。”
“如此結果，也算是百姓福氣。這也是你們二人的功勞，說吧，你們想要什麼。但凡是朕能滿足的，定會竭盡全力。”皇上今日心情不錯，起身來到大殿之下，想與他們促膝長談。
楚丹兒冷冷的看了皇上一眼，“皇上是怎麼知曉此事的？又或者說，皇上在我們身邊安插的眼線是誰？秦嬤嬤？還是其他人？皇上之前口口聲聲說，人與人之間，信任最重要，我這般相信皇上，皇上就是如此算計我的？”
楚丹兒突然覺得，從來到京都到現在，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旁人的算計當中。以前是北冥王，現在是皇上。她都好奇，她只是一個平民百姓，與他們無冤無仇，沒有任何利益關係。他們為何總是不肯放過他。
她努力想要逃離這一切，努力想與這些人撇清楚關係，可是他們，卻總是找上門，尋了理由，讓他躲避不得。
她確實不喜歡北冥王的做事手段，也想過抓他，讓百姓安居樂業。但是她從未想過，是如此形式。以這樣的方式。這天下，應該沒有人願意成為旁人的棋子。
“既然今日講話說開了，皇上不如坦誠一些，如此一來，我們彼此之間還能留一個好印象。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這皇家，還有沒有信任可言。”楚丹兒冷冰冰的看着皇上，不知道過去多久，皇上終於開口。
“隱瞞你，是朕的不是。不過，朕從未想過欺騙你。朕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朕知道，你是個聰慧，善良的女子，若是讓你去選，你肯定不願意以這樣的方式抓住北冥王。但是你想想，所有選擇里，這是最簡單，最輕易，也最不傷及無辜的。”
“朕除了是你的朋友，還是這天下君王。朕要為黎民百姓着想。”皇上一臉無奈。見他臉色不悅，還想說什麼時，楚丹兒退後兩步，冷笑着開了口，“皇上別侮辱了朋友兩字。而且，我只是一個低賤民女，怎麼敢高攀皇上。”
“從前種種，是我傻，做了別人棋子，落得如今，我認了。不過，從今之後，我們與皇上的交易也到此結束。”
楚丹兒拉着趙熙招離開。皇上幾次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到底沒有再開口。公公替皇上委屈，“皇上為何不解釋，楚姑娘性子倔，有些事情，若是不解釋清楚，她或許一輩子都解不開這個心結。”
“罷了，解釋了如何，不解釋又如何，左右結果都是一樣的。”皇上擺擺手，神色疲倦的做到桌前，“都說這天下君王好，所有人費盡心思想要得了去。只是這其中酸楚，怕是只有在其位之人明白。”
“大仇得報，朕卻沒有半絲開心。看來，朕也終於厭惡了。”厭惡了這紛紛擾擾，愛恨情仇，厭惡了所有的算計，勾心鬥角。
別院內，秦嬤嬤跪在楚丹兒跟前，惶恐不安，渾身發抖，“對不起，大小姐，老奴也是逼於無奈，當年，若是沒有皇上，老奴早就死了，老奴為了大小姐，這些年一直委曲求全，只是希望能見大小姐一面，將來到了下面，也好與夫人有個交代。”
“皇上沒有逼老奴，老爺也覺得北冥王罪有應得。”秦嬤嬤替皇上辯解。楚丹兒皺眉，“那柳夫人呢，她就有錯嗎？她已經變成這般，此生眼裏只有那麼點心思，你真的就忍心，她一輩子活在期待與失望當中嗎？”
“你說，你有你的堅持，那她呢，她就沒有呢？這天下，誰就是無辜，活該被人算計的命數嗎？”
“秦嬤嬤，我知道你此生所有心思都是為了我與母親，可是，因為你的私心，你可知道，若是北冥王出什麼事情，我這一生都要活在愧疚里。”楚丹兒想起夫人柔和，慈善的笑容，一陣嘆息。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楚丹兒站起身，“嬤嬤起來吧。事到如今，我便是殺了你，也無濟於事。楚家眼下人手不夠，你若是無事，就回楚家照顧兩位妹妹吧。”
“大小姐這是不要老奴了”秦嬤嬤擔心詢問。
“你是楚家人，回楚家是應該的。至於我，我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好，等我處理完這些事情，我會去楚家接你的。”
傍晚時分，秦嬤嬤一步三回頭離開別院。兩人坐在涼亭，相對無言。眼下這個情形，還能說什麼。北冥王被抓了，可是他們誰都高興不起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剛才聽街上的人說，北冥王被抓了。北冥王不是去了黃陵。怎麼突然回了京都？”霍將軍與霍夫人進來，來到涼亭，迫不及待詢問。
楚丹兒簡單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半響之後，四人相對無言，“你也別太自責，此事與你無關。要怪，只能怪命運造化弄人。其實，皇上早就在算計這一天了。”
霍夫人雖然也心有不悅，卻不好當著楚丹兒的面詳談此事。
楚丹兒苦笑，“夫人不必遮掩，若是到了眼下，我還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的話，我就是真的蠢笨不堪了。”
“皇上確實從沒放下過當年的事情，抓住北冥王，一方面確實因為，他謀反，會動搖國之根本，還有另一方面，也就是他的私心，她要為她心愛之人報仇。”
“他想這些都沒有錯，可是，我並不想成為她復仇的棋子。也不想成為誰手裏的一把刀。事到如今，我更想儘快離開這裏了。我原以為，我這一生，只要做一個小小捕頭，安慰度日，平淡一生便足以。”
“來到京都，摻雜到這些是是非非當眾，並非我願。也不是我想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無可奈何。若是可以，我真的寧願從來都沒有來過京都。”
楚丹兒是真的傷心了，她不在乎受傷，不在乎前路艱險，她在乎的是，她費盡心思做的事情，卻只是旁人算計的一場陰謀，那種被人利用，無可奈何的憤怒，壓垮了她最後一絲希冀。
此時，天牢內，皇上一身便衣，帶着幾個侍衛走了進來。北冥王坐在稻草上，渾然天成的氣質與這裏格格不入。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聽到腳步聲，也不抬頭。
“你來了，比我想的晚了那麼一些。”冷清，滿是恨意的聲音響起。隨後慢慢抬起頭，等看清楚來人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成王敗寇，本王沒什麼可說的。要殺要剮，隨你。”
“皇兄好事洒脫，只是皇兄對朕做了那麼多的事情，你真的覺得，事到如今，朕會輕易讓你死了？”皇上冷笑着來到天牢門口，“你還記得安兒嗎？”
安兒司徒安，皇上心中的白月光，這麼多年一直忘不掉的女人。他記得，怎麼不記得。
每日午夜夢回，她都能夢到她，夢到她跪着求他，放過她這個好弟弟，在她眼裏，她一直以為，她這個好弟弟，心思單純，讓人心生憐憫，卻不知道，他才是這世上最兇猛，最狠辣之人。
“記得。怎麼，這麼多年過去，皇上還記得她呢？也是，畢竟是第一個對皇上如此好，還因為皇上丟了性命之人。不過……皇上記得又如何，死了，就是死了，不管你多惦記，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了。”
皇上本就冷峻的臉上閃過一抹殺意，“北冥王，你真以為，你認命了，想死了，朕就拿你沒辦法了？你別忘了，你還有一個在乎之人在外面。朕本來不想趕盡殺絕的。”
北冥王突然想起什麼，猛地抬起頭，“你想做什麼？”見皇上不吭聲，話語越發焦急，“皇上，她可是叢小看着你長大之人，小時候，對你也不薄，你不能趕盡殺絕。”
“你恨的人是我，你想殺的人也是我，你殺了我便是。別動她。”
“她這一生，過的夠凄慘了。她唯一在乎的人，馬上也要死了。我沒什麼能為她做的，我只希望她能無憂無慮的活下去。希望，她最好永遠都不要記起我。”
北冥王一改剛才的冷峻，視死如歸，此時就像是一個迷路的小孩，跪在地上，哭的毫無形象。
多少年了，自從他們記事，自從心中有了仇恨，他們似乎就再也沒有露出過這種表情，一是，即便有，也沒人在乎，再者，眼淚是屬於弱者的，而弱者，永遠不會被人同情。，
所以，他們發誓，要變強，要強大，要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
漸漸的，他們遮掩本心，將最軟弱，最不願意讓旁人看到的一面都壓在心底。時間久了，或許他們自己都忘記，曾幾何時，他們也只是一個孩子罷了。怪只怪，他們生在了天家。一個不能有情誼的地方。
皇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兩人鬥了十幾年，如今終於有了結果，可是誰都沒有開心幾分。反而看着他落得這個下場，心裏竟然生出幾分同情與酸澀。曾經，他們也是很好的玩伴。到底什麼時候，就變成如今這幅模樣了。
“皇上，當年的事情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是我殺了安兒。是我讓你一直活在恨意中，皇上殺了我便是，想要如何都可以，我只求皇上放了我母妃。”
“她不會是你的威脅，永遠不會。”北冥王跪在地上，拚命祈求。皇上本來想看看她狼狽的樣子，想看着他對他俯首稱臣，可是眼下，真的看到之後，她卻沒有絲毫開心。
轉身背對着她，冷聲說道，’“朕不會對無辜之人下手的。”
皇上離開天牢，北冥王坐在稻草上，哪裏還有半點剛才的高貴。侍衛鎖上門，轉身離開。牢房恢復安靜，彷彿剛才的一切都只是錯覺一般。
北冥王被抓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慈寧宮，太后與皇上本來還指望北冥王事成之後，來解救他們，如今，他們唯一的希望也落空了。太后氣的砸了屋子裏的東西，皇上覺得吵，罵罵咧咧去了旁邊房間。
太后一個人坐在桌案前，看着空蕩蕩，凌亂不堪的大殿，突然心如死灰，爭了半輩子，丟了所有，她到底爭了什麼？
如今，什麼都沒有了。什麼也留不住了。若是下半輩子只能這麼苟延殘喘，她寧願了卻此生，也絕不願意這麼活着。
她這一生，真的像個笑話，兄長不疼，爹娘走的走。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喜歡之人，卻有緣無分，進宮之後，勾心鬥角，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扶持兒子走到這個位置，卻終究是黃粱一夢，一夜驚醒。到頭來，什麼都是空。
她卻自以為是的驕傲，以為，這一切都是旁人的錯，楚丹兒說的沒錯，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她是大錯特錯，她是罪有應得。若是一開始就不奢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如今又怎麼會落得這個下場。只可惜，她明白的太晚。
只是，人生不就是這樣嗎？總要窮途末路，後悔不已，才知道後悔的滋味有多苦。
這一夜，太后在慈寧宮大殿做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派人尋了佳寧公主。三皇子遇上，聽說太后召見，擔心不已，“不行，本皇子陪你一塊過去，萬一她若是在欺負你，本皇子在，她也能收斂一些。”
佳寧暖心，本想拒絕，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那就多些三皇子了。”
三皇子聞言，欣喜不已，“你我之間，無需這般客氣。對了，皇上已經答應我們的婚事了，過幾日，咱們就一塊回東周，佳寧，你放心，日後我定然會好好照顧你，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誓言，承諾。佳寧早就不相信了，不過，三皇子能說這些，她還是很感激的。
“謝謝。”
慈寧宮內，太后卸去雍容華貴的服飾，一身素衣，坐在大殿之上，眼神柔和，態度平和。見了佳寧，竟然還露出些許笑意。佳寧沒有半分開心，反而越發擔心與害怕。這麼多年以來，佳寧已經看明白了，母后每次有求於他的時候，都是如此。
前幾日剛剛綁架過她，這一次，母后又想做什麼？可是聽說皇兄被抓，想讓他再做內應，為她博一個前程？
想到這裏，佳寧的臉色越發難看了。不管什麼時候，她在她眼裏，永遠都是利用的關係。她到底，有沒有見他當做過女兒，哪怕一分一秒也好。
“佳寧，來母後身邊，讓母后瞧瞧。”太后盡量將聲音放的低一些，柔和一些。擔心嚇到她，卻不知道，從一開始，她已經被嚇到。
佳寧不情不願上前，桌案前，與太后保持距離，“母后今日尋女兒過來，不知道所為何事？”頓了頓，繼續說道，“母后若是因為北冥王的事情，佳寧無能為力。母后也知道，佳寧只是一個女子。”
“不久之後，更是要去東周和親，這一走，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說到後面，佳寧的聲音開始哽咽。再不喜歡這個地方，到底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就這麼離開，此生不再回來，即便是想想，都難過不已。
更何況，這裏還有她的母親與兄長，不管他們在乎不在乎她，她都將他們當成他此生最重要之人。
“母后，佳寧真的無能為力，還請母后責罰。”佳寧跪下，舉起雙手。三皇子心疼不已，抬步要上前。太后一反常態，拉過她的手，紅了眼眶，“佳寧，快起來，母后沒有要責怪你，相反，之前的事情，都是母后的錯，因為你皇兄，這些年，母后委屈你了。”
“不過你放心，從今往後，母後會好好補償你的。”
想起什麼，太后眼底的笑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悔恨，“怕是，也沒什麼以後了。佳寧，母后不知道還能彌補你什麼，母后坐在這裏想了一個晚上。”
“才發現，從你出聲到現在，母后與你單獨相處的時間，屈指可數。你乖母后，怨恨母后都是應該的。母后落得這個下場，是罪有應得。母后如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東周離京都千里之遠，這一去，你定要好生保護自己，若是她負了你，也莫要惱怒，記恨，直接離開便是，母后留了不少銀子給你，到時候你都帶去，即便沒有任何人，你這一生，也能衣食無憂，平安到老。”
佳寧不明白太后的意思，獃獃的盯着她。
太后看着他乖巧的模樣，忍不住嘆息，“都說女兒是母親的小棉襖，母后這些年，心盲眼瞎，竟然沒有發現你的好，若是有來生……罷了罷了，若是來生，你還是別與母后相見了。”
“母后不是一個好母親，這一生虧欠你良多。等母後走了，母後會在天上護着你的。佳寧，母后不會奢求你護着你兄長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也是。母后也是。”
“母後知道，你這些年在這後宮過的並不順遂，若是你不想和親。母后就是拼了這條性命，也幫你試一試可好？”
佳寧沉默不語，她不知道這一次太后又要耍什麼花樣。她不知道，她該不該相信他。佳寧猶豫時，太后苦笑着繼續說道，“罷了，母後知道，你我母女間隙十幾年，哪能一兩句話就能說透的。”
太后拿過一個木匣子遞過去，“這是母后所有家當。全部給了你。希望你一生衣食無憂，平安喜樂。”
“若是可以，母后希望，你能過平常女子的生活，不要因為任何事情所束縛，委屈自己。好了，母后累了，你們先回去吧。”太后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三皇子一眼，擺擺手，扶着嬤嬤去了內室。
御花園裏，佳寧越想越不對勁，但是又害怕這一切都是太后的新陰謀，思量再三，佳寧抱着木匣子去了別院。
“表姐，你說母後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為何要將這些東西給我了。她若是什麼都不做，我或許還能心安理得的離開這裏，但是有了這些東西，我怎麼可能看着他們受苦，不聞不問。表姐……你說，母后是不是就是這麼想的，所以才這般……”
楚丹兒打開木匣子，匣子裏放着一張清單。大致看了一眼，楚丹兒心裏升起一個不好的預感。
從單子來看，這確實是太后所有積蓄。不像是作假。可是，一個人為何突然態度大變。若說這其中沒有什麼貓膩，她是不相信的。可是，太后想做什麼？她的靠山，唯一的希望已經被抓，之後，她若是想活命，應該低調，什麼都不做才是。
這個時候，她卻找了公主，還奉上她所有積蓄，她想做什麼？
她想離開京都，可以直接找皇上，她心裏應該清楚，皇上早就想讓他們離開，只是一直沒有尋到合適的理由罷了。若是他們主動提出，皇上定然不會阻攔，甚至會順水推舟，成全了他們。
難道……
“不好，太后可能要自盡。佳寧，我們趕緊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