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 太后死
像太后這般女子，一生波折無數，大起大落，如今晚年，卻落如此情形。怕是沒辦法接受。
從前，因為心中有所希冀，所以一直隱忍，等待。想要抓住最後一絲希冀，力攬狂挽，也因為心中還有所寄掛，所以費盡心思，苟延殘喘。可是昨日北冥王被抓，她所有期許，最後一絲生機，全部落空。
五皇子又不服管教，不知上進。親生女兒怨恨，太后直覺活着無望，想要了此殘生。楚丹兒其實可以理解，只是……
佳寧馬上要前往東周和親，此去路途遙遠，前路未知。這裏雖未給他留下什麼美好回憶，可是有這麼一個人在，她心裏多少是有些慰藉的。可是如果太后自殺，還是以這樣的方式，她怕是一輩子都要活在陰影里，永遠沒辦法開心起來。
楚丹兒不在乎太后的生死，更不在乎她心中所想。她只是希望佳寧能開心一些。可惜。他們還是來晚了一步。
“太醫說，主子昨個夜裏，就服了毒藥。一直撐着見了公主才離開的。”嬤嬤跪在床榻前，神情平淡，親自，一點點給太后凈面，收拾。做好這些，才轉身看向眾人，“公主，太后其實是在乎你的。只是這些年，她背負了，以至於，她連恨和在乎都分不清楚了。”
“她走的時候，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奴婢請公主務必好好保重，讓主子在天上能開心一些。”
嬤嬤又看向五皇子，“主子這些年做什麼事情都是為了五皇子，不過，大多也是身不由己，五皇子心中怨恨她，她都知道。她說了，她生前讓你做了許多不喜歡做的事情，如今，她走了，從今往後，五皇子想做什麼便做什麼，開心就好。”
嬤嬤又看向楚丹兒，“楚家之事，確實是太后一直沒辦法放下的過往，她對哪裏有恨，有喜，有感恩，也有說不清楚的惦念。楚大人去世那天，主子去荷花池做了一整夜。她從來沒有對旁人說過一句軟話，但是奴婢看的出來，她是後悔的。”
“年少時候，他與楚大人關係最好，從小失了雙親，楚大人是她唯一的親人。所以，當年即便楚大人逼着她進了宮，她心中難免怨恨，也從未想過，真的要了楚大人性命。可是當這一天真的來了，她又困頓了。”
“這些年，與其說，是皇宮困住了她，不如說，是那些看不清的仇恨困住她，她被困在其中。無法自拔。其實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她到底在堅持什麼。”
“她以為的恨，其實早就放下了，她以為放過不掉的過往，早在時間的洗禮里都不見了蹤影。或許，她只是不想放過自己，不想讓自己好過吧。畢竟，王大人是因為她才丟了性命。”
王大人便是太后當年的情郎。兩人情根深種，眼看着就要成親，楚大人橫插一腳，硬生生拆散他們，王大人悲傷過度，一次酗酒，跌在街上，丟了性命。也是從哪個時候，太后性情大變，對楚大人越發疏離的。
她心裏清楚，那只是一場意外，但是她卻所有的不滿都怪到了自己身上。她總以為，若非自己，王大人也不會酗酒，更不會因此丟了性命。
她曾經可是京都第一公子，聰慧俊朗，才華橫溢。輕輕一個回眸，就能迷倒京都萬千少女。
就這麼死了，多少人唏噓，多少人可惜。
只是，時光終究不能再回頭，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楚大人也是從那個時候該是手心，開始經營楚家，為太后某前程。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與過去告別，可有糾結在某個時間點裏，無法自拔。不想出來，也不願出來。
彷彿，自我懲罰，便能讓自己好過一些，便能將那些遺憾彌補，便能將心中那些不安全部填平。可是，時間越久，有些事情，越沒辦法說清楚，直到多年以後再次回眸才發現，錯了，錯了，一切錯的離譜，錯的……悔不當初。
“楚姑娘，往後，楚家就有勞你照顧了，楚家兩位小姐並非什麼壞人，只要你細心教導，他們定然能看到你的好。太后最後放不下的，還是楚家。但是能擺脫的，也只有你了。”
嬤嬤上前，與楚丹兒行大禮。楚丹兒退後，“嬤嬤實在不必這樣，我會儘可能的護他們周全。只是嬤嬤……逝者已矣，你還要多保重才是。”
嬤嬤看似平靜，實則心如死灰，彷彿下一秒便會離開人世。楚丹兒擔心不已，“你這半生都在韋太后打算，如今，終於可以為自己考慮一二。我想，太后也不想你為了她的事情再做什麼。嬤嬤……”
“多謝楚姑娘勸解，只是，老奴已經想清楚了。這半生，若是沒有主子，老奴不知道會過成什麼樣。老奴發過誓，不管什麼時候，都與娘娘不離不棄。”
“主子走了，老奴不放心，自然要跟上，她習慣了我的伺候，若是我不過去，她會孤單的。五皇子，公主，你們多多保重。”嬤嬤說完，轉身撞了主子。佳寧回過神，眼淚大滴大滴往下落。
她突然不知道曾經的一切到底要恨誰了。她以為，她是不幸的，有全天下最金貴的爹娘，卻從小爹不疼娘不愛，過的十分凄慘，好不容易想清楚，離開這裏重新生活了，她又想要他了，還以這樣的方式離開。
她以後要怎麼辦？以後這個冷冰冰的地方就真的再也沒有讓他留戀的了。母后，你是這樣想的嗎？所以才走的這般乾脆，這般毫不留戀。
你說，你的前半生都是為了仇恨，為何皇兄，你還說，你後悔了，想好好照顧我，那為何只是嘴上說說，你為何不多留兩日，這一次，我定然相信你好不好？
母后，這樣一場盛大謝幕，你明明是這天下最金貴的女子，為何我卻覺得格外凄涼呢。你算計了一輩子，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你不是不服輸嗎？你不是想在這亂世里，好好博一個出路嗎？
我都答應你，只要你活過來，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這一路過來，她真的已經沒有什麼了。如今，唯一的親人也沒有了，老天爺好是殘忍……